這日夜里,方震約楚云清去青樓耍。
倒不是早就約好,而是剛好碰上,也就臨時起意,帶著這位幫里有名的童男子去尋尋樂子。
本來楚云清是不打算去的,倒不是不想,有人花錢請去喝花酒,他肯定不會拂這個面子,只是心里忽地想起了晏紅染,莫名覺得有些過意不去。
后來方震多加勸說,比如‘清兒哥去青樓當然要看那些清倌人’,比如‘去青樓就是喝喝酒聽聽曲,肯定不做什么’。
畢竟明天可是石老幫主下葬的日子,誰也不會耍得太過分。
楚云清就半推半就,一同去了。
“這就對了嘛,大好男兒去青樓不趁現在,難道等支棱不起來了再去?”方震說道。
與他們一起的,還有兩人,都是晏紅染手下的香主,一個叫宇文峒,一個叫王軒,年紀都在三十歲左右,武功都還不錯。
而這兩人也是刀劍不離身,就算一路胡調亂侃,這眼里也總帶著幾分警惕,顯然是老江湖了。
方震年紀居中,但武功高,所以輩分也就高,此時,他攬著兩人的肩膀,臉上滿是笑意。
“我說兩位哥哥,前邊就是青樓了,咱這臉上能不能別老這么掛著了?”他語氣抱怨道。
宇文峒是個話少的人,王軒也是一笑,摸著腕上的佛珠道:“明兒個可是重要日子,我這就怕有幫里的人在,萬一告咱們個不敬的罪過,堂主可不會輕饒了咱們。”
他說的幫里之人,便是陸景的人,這些天,對方的人手沒少在東市露頭。
方震倒是滿不在乎,他嗅著花街柳巷里的胭脂水粉味兒,眼神很快便迷離在這些朦朧的燈火之中。
“陸景算個屁,要是堂主想當幫主的話,以她的威望,陸景那幾個廢物能擋得住?”他話語很是不屑。
“慎言。”宇文峒低聲道。
方震哼了聲,“我說的可是實話,現在陳五被抓了,南市那邊群龍無首,王元植蹦跶得最歡,可沒少往老槐街那邊去。要我看,明天幫主一下葬,陸景等人就得發難。”
一直沒說話的楚云清有些意外地看他一眼,想不到這家伙平時看著粗神經,一副沒腦子的模樣,現在竟能說出這等話來。
“行了行了,咱們今兒個可不是想這些混賬事兒的。”王軒笑道:“再說下去,這雪月樓里的姑娘,可就等不及了。”
方震一陣大笑,快步進了這相熟的青樓。
楚云清便跟在三人后頭,進門的時候,眼神不由朝一旁的巷口瞄了眼,他隱約是察覺到有人在看自己,但四下太過喧囂,并不真切。
他便進了青樓。
……
風花雪月之地,除了那淮水畫舫,便是岸上青樓。
這雪月樓敢起這個名字,顯然是有些道道的,在這岸上青樓里,也是最受歡迎的那一處。
里邊客人很多,入眼多是不堪,空氣中有不知名的淡淡花香,聞著倒有幾分清雅,只不過場間酒水和脂粉味有些重,聞起來倒覺得膩人。
反正楚云清是不喜的,他先前隨晏紅染去過淮水畫舫,知道那里用的是名貴熏香,好似有催發放大情緒的作用,但味道還算好聞。
這里倒顯得有些入俗了。
方震顯然是這里的熟客,剛一進門就有姑娘迎上來,跟他摟摟抱抱地親近,兩人還眉目傳情,湊近了低語幾句,那姑娘的目光不時朝楚云清瞄。
“清兒哥的名頭,咱們可早就聽說過啦。”那姑娘笑得花枝招展,“幾位先去樓上喝喝酒,稍等片刻。”
方震被她撩撥地渾身酥麻,干咳一聲道:“你一會兒也上來。”
那姑娘滿眼風情地嗔他一眼,扭著腰身走了。
王軒見方震有些發愣,便上去拍了他肩膀一把。
“人都走了,還看。”王軒調侃道:“該不會還動了真心吧?”
方震是有名的浪蕩子,青樓常客,但還沒聽說他對哪個姑娘另眼相看,現在聽王軒這么一說,楚云清便覺出方震眼神不對。
“倦了,想過日子了。”方震嘆了口氣,以一副過來人的語氣道:“男女之間的那點事兒,我都玩過了,說實話已經沒多大興趣了,我尋思要不就找個婆娘,以后過安生日子吧。”
楚云清三人聽了這話,都一副見了鬼的樣子,好像第一次認識他似的。
宇文峒皺眉道:“你覺得自己,能過安生日子么?”
方震撇撇嘴,沒說話,往樓上去了。
楚云清瞧著他的背影,眼簾低了低。
安生日子,以前,自己也是這么想的。可近來發生之事,無不在告訴他,一朝入江湖,想退出就沒有那么容易。
不管方震是故意說笑還是認真的,起碼都是已經有了這個心思,不然也不會說出來。
楚云清覺得,于此時,這不太好。
……
二樓,噴香的包廂內。
方震和宇文峒三人已經開始飲酒了,楚云清覺得有些悶,便走到窗前,開了窗,看著外面。
“清兒哥,晚上的風可涼啊。”方震喊了聲。
王軒調笑道:“你這一身橫練,還懼涼風,怕不是已經被青樓的姑娘榨干了吧?”
“震爺我龍精虎猛,來者不拒,還怕那些?”方震笑道。
宇文峒兩人也是搖頭失笑。
“清兒哥,過來先喝酒啊。”方震喚道:“且來助助興,待會兒再耍樂子,你來青樓吹風算怎么回事?”
楚云清笑了下,剛要離窗過去,眼角余光忽然看到了什么,腳步一頓,便偏頭看過去。
那是樓下的一條巷子,一個懷抱琵琶的女子正看著這邊,仿佛礁石般注目著,此時見自己望過去,便展顏一笑,朝自己勾了勾手指。
楚云清皺眉,如果他記得不錯的話,這該是在淮水畫舫上賣唱的琵琶女,那次自己跟晏紅染去樓船上,適時奏曲的就有對方。
他想到了那日知府之子謝寬莫名中毒,今日又見這琵琶女此番舉動,心中難免懷疑。
而此時,巷口那女子又朝他抬手勾了勾。
楚云清心生薄怒,好個賣鮑的,竟如此囂張,還敢朝他勾手指!
“你們先喝著,我去方便一下。”
說著,在方震三人驚訝的目光中,楚云清一個躍身便從窗戶跳了下去。
“這?”王軒張了張嘴。
“清兒哥做事,還真是與眾不同啊。”宇文峒感慨一句。
方震點頭,“想到哪便去做,真莽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