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在季善的一再催促下,以比之前節約了快三分之一的時間,剛一刻鐘多一點,便抵達了季善的目的地。
遠遠的,就見黃底紅字的匾額與旗幟已經掛好了,上面的“飄香酒家”幾個字都醒目至極,一眼都能看見,店面的兩扇大門也大開著,看得見里面有多整齊。
季善不由松了一口氣,幸好趕上了。
她忙付了車資,便與楊嫂子快步上前,進了店里。
正在柜臺后忙活的葉大掌柜立時察覺到有人進來了,抬頭一看,見是季善來了,立時滿臉是笑的迎出了柜臺外來:“太太來了。我正想著太太路上是不是耽擱了,要不要去瞧一瞧呢,沒想到太太就來了。”
季善還是不能適應他叫自己‘太太’,平白把她叫老了似的,卻也知道肯定是說服不了他改口的,只得由他去了,反正只是個稱呼而已,笑道:“昨晚上走了困,很晚才睡著,所以早上起遲了,幸好沒誤了吉時。您老今兒氣色可真好!”
葉大掌柜今兒換了一身干凈筆挺的新衣,是葉太太帶著葉大奶奶連夜給他趕做的,雖然沒有他以往當聚豐樓大掌柜時的衣裳好,一樣讓他穿出了之前的氣場與風度來,看著就讓人無端的信服。
聞言爽朗一笑,道:“新起點,新氣象,今兒是咱們飄香酒家開張第一日,我這個掌柜的,自然也要以最好的狀態面對所有的客人才是。”
季善點頭笑道:“就是要這樣,咱們都歡歡喜喜,精精神神的,客人瞧了自然也歡歡喜喜。那您忙著,我先去后廚瞧瞧葉廣啊。”
“好的,太太去吧。”葉大掌柜笑著應了,繞回柜臺后繼續忙活去了。
季善則徑自去了后廚。
就見葉廣正帶著給他請的墩子忙個不住,在為午間的上客高峰期做準備,另一個幫廚的婦人則正清洗碗碟杯筷。
瞧得季善進來,葉廣忙停下切菜,笑道:“師父來了。鹵味都早已切好了,師父要嘗嘗嗎?”
季善“嗯”了一聲,由葉廣引著到一旁的長案前夾了幾塊切好的鹵味品嘗,嘗過后點頭道:“挺好的,就是我要的那個味兒,不過你糖色炒老了些,顏色太深了,下次注意一下火候。”
葉廣忙笑著應了:“好的師父,下次我會注意的。您去外邊兒歇著吧,這里交給我就好。”
季善卻沒就走,而是勉勵敲打了給葉廣幫忙的墩子和幫廚的婦人一番:“只要你們好好干,掌柜肯定不會虧待了你們,我也不會虧待了你們。反之,若你們想要偷奸耍滑,甚至生出不該有的心思,就別怪我們不客氣了,牙行可連你們祖上幾代都有登記的,你們若做了不該做的事,也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與自斷后半輩子的活路沒什么兩樣。還不如勤勞踏實的好好兒干,只要干得好,年底我給你們封個大紅包!”
心里少不得又感嘆了一番牙行的強大與方便,可比現代那些各行各業的所謂專業中介們強多了。
弄得葉大掌柜本來一開始不打算雇墩子和幫工,想節約點銀子,等賺了錢,再酌情雇的,因她聽了牙行的人的介紹,“要是我們給引薦的人回頭出了什么岔子,我們一律負全責。”
立時拍了板,說至少要雇兩個人,葉大掌柜卻不過她,這才同意了。
墩子與幫廚的婦人聞言,忙都誠惶誠恐的道:“我們肯定會好好兒干,不敢有歪心的,請太太只管放心。”
季善這才滿意的笑了:“那就好,那去忙吧。”
出了后廚,回到了前邊兒。
就見放在柜臺上的沙漏里的沙已快要流完,很快就要翻一圈兒了,意味著他們定的開張吉時巳時,也快要到了。
葉大掌柜也隨時注意著沙漏,見吉時快到了,忙叫起葉廣來,“先別忙后頭了,先把咱們的條幅掛起來是正經,別耽誤了開張的吉時。”
葉廣在后廚忙應了,帶著墩子出來,兩人搬了梯子便到大門外,一人扶著梯子,一人爬上去,將事先做好的“開業大吉,前三日一律八折”的橫幅掛在了自家店名的匾額下。
隨即事先雇好的吹鼓隊也到了,吹吹打打的,再加上巳時一到,便“噼里啪啦”燃放起來的鞭炮,立時一派的熱鬧,引得人們紛紛駐足觀看。
葉大掌柜待人群聚集到一定程度后,才清了清嗓子,揚聲開了口:“各位鄉親父老,各位街坊鄰居,今兒是我們飄香酒家開張的第一日,承蒙各位厚愛,開業前三日,所有客人我們都八折優惠。我們的菜與其他酒家飯館的都有些不一樣,至于怎么個不一樣法,光我說了大家肯定想不到,還是得親自進店嘗一嘗,才能知道我說的是真是假。不過這么多客人,客人們也各有各的事兒要忙,眼下就全部進店一嘗,肯定是不現實的,所以小店為大家準備了免費的鹵味一嘗,還請大家千萬不要客氣。”
話音落下的同時,自有著前后都縫了白底黑字“飄香酒家”字樣同款黑色衣褲的小子們端了早已切好的鹵味上前,請路人們品嘗。
這些個鹵味兒都是加了各種香料和作料鹵煮出來的,本就香氣撲鼻,還都是肉菜,關鍵還都是免費的,誰能忍住不嘗的,有送上門的便宜不占,那才真是傻瓜呢!
遂紛紛用牙簽簪了切好的鹵豬耳、豬舌、豬頭肉什么的,放到嘴里吃起來,有些著急的,還連牙簽都懶得用,直接就上手抓起來。
惹得其他人紛紛不滿,“臟不臟啊,真是的,光你一個人吃不成,又不是你家的……”
但隨即便都顧不得抱怨了,因為都快要連自己的舌頭都合著嘴里的鹵味兒一并吞下去了,忙忙都急著還要去拿。
可端盤子的小子們已經機靈的走開了,給他們發工錢的可是飄香酒家的人,又不是路人們,他們當然得為自己的雇主著想,聽自己雇主的。
于是失望的人們只能一邊扼腕,一邊回味:“這還沒嘗出味道來呢,就拿走了,不怪敢說免費請大家嘗呢,一人就一片兒,當然免費得起了!”
“免費的還想吃飽,你做什么夢呢?人家是做生意的,又不是開善堂的。不過真的挺好吃的,有股子我形容不出來的香味兒,反正我以往吃的鹵味兒都沒這個味道。”
“我也覺得有股子特別的香味兒,刺激得我舌頭木木的,但又木得很舒坦,還想再吃,莫不是他們的鹵味兒施了什么法?”
“施沒施法,進去嘗嘗不就知道了?人家掌柜的不才說了,他們的菜跟其他酒家飯館的不一樣嗎,不然咱們這就進去嘗嘗,到底不一樣在哪里?”
說話間,便已有好些客人躍躍欲試了。
葉大掌柜站在臺階上居高臨下看在眼里,不由捋須而笑,太太實在高明,先勾起客人們的饞蟲來,只要引得人愿意進他們的店了,憑太太那些菜的獨特美味,還怕留不住客人不成?
可認真算來,就算連送三日的鹵味兒給路人免費品嘗,也就幾百文錢的事兒而已,這么年輕,又是個弱質女流,卻如此的老道,如此的才德雙馨,沈相公可真是太有福氣了。
當然,他們葉家也太有福氣了,才能遇上太太,與太太早早就結下善緣,不然……
念頭閃過,葉大掌柜臉上的笑忽然一僵,隨即整個人都僵住了。
因為他看見了聚豐樓的舊人,不,之前還能叫舊人,如今已全是仇人了,——果然他們還是知道了他的下落,知道了他正在做的事兒,果然他們還是找了來!
季善雖站在店門內,還是很快發現了葉大掌柜的異樣,忙小聲叫了葉廣上前,道:“葉老怎么了,才還歡歡喜喜的,怎么忽然就變了臉色?你快去問問他怎么了,可是身體不舒服?”
葉廣聞言一看,見父親的臉色果然很難看,忙低“哎”了一聲,上前幾步就要問葉大掌柜怎么了。
卻是未及開口,也忽然看到了人群里的某幾個人,甚至見他看過去,那幾個人還沖他明顯不懷好意的挑釁一笑!
葉廣的臉色霎時也難看至極,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了季善面前的。
還是季善急聲追問了他幾遍:“怎么你臉色也忽然這么難看,到底怎么了?你倒是快說啊,真是急死個人了!”
他才醒過了神來,紅著眼咬著牙小聲道:“聚豐樓的人找來了,就在人群里,他們還沖我爹和我笑,肯定打著見不得人的壞主意!他們已經害死了我大哥,害得我們家家破人亡了還不夠,竟然連最后一條活路也不給我們留,還想趕盡殺絕,我跟他們拼了,也省得白白連累了師父!”
季善這才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也就不怪葉大掌柜與葉廣都這么大反應了。
本來就是不共戴天的仇人了,偏仇人還挺囂張,還敢找上門來,甚至極有可能連他們如今僅有的也要再給他們奪走,或是破壞掉,換了誰能不氣不恨的!
季善忙低聲與葉廣道:“你先別急,這里可是府城,還青天白日,朗朗乾坤的,還輪不到他們一手遮天。你若就因為看見了他們,便先自亂了陣腳,做出了什么沖動的事來,那才真是如了他們的意了。”
皺眉思忖片刻,又道:“你先去把你爹叫進店里喝杯茶,緩一緩,指不定很快羅小姐就要來了,他們不將我一個小小的秀才娘子放在眼里,總不能連堂堂府臺大人的千金也不放在眼里吧?只要羅小姐一來,諒他們不敢再輕舉妄動!”
聚豐樓的人既能找來,說明這些日子雖然大情小事幾乎都是她在跑她在忙,葉大掌柜父子的行藏到底還是暴露了。
至于為什么他們至今還沒使壞,就不得而知了,可能摸過她和沈恒的底后,多少還是有那么一點點忌憚沈恒的案首名號,和他指不定很快就是舉人了?
不然就是想玩兒貓捉老鼠的游戲,在一盤悠閑的看著老鼠掙扎,待老鼠以為自己已經逃出生天了,正在暗暗高興得意之際,再給予老鼠致命的一擊,讓老鼠爬得越高,也就摔得越痛?
葉廣聽得季善的話,想到自家師父一貫的自信從容,再想到羅晨曦的府臺小姐身份,到底冷靜了幾分。
那些人仗著聚豐樓和郭家的勢,敢那般肆無忌憚的陷害他大哥,陷害他們一家,說到底還是他們家太弱了,才會被弱肉強食,家破人散。
可跟府臺小姐一比,跟府臺大人一比,他們又算得了什么,不過幾只上不得臺面的臭蟲罷了,還真以為憑他們就能一手遮天了?!
葉廣遂又上前,低聲向葉大掌柜開了口:“爹,我師父讓您進店先喝杯茶,緩一緩,說府臺小姐很快就要來了,他們絕不敢輕舉妄動的!”
葉大掌柜卻仍站在原地,渾身僵硬的動也不動,只有眼里滿是仇恨與慌亂。
若不是怕連累了太太,他就要沖回后廚去,抓一把菜刀,把那幾個王八蛋全部砍死了,害死了他的兒子,竟還敢來挑釁他,不知道兔子急了還咬人嗎?!
葉廣又低聲催了他一遍,“爹,先進店吧,別跟他們一般見識。”,他還是不動。
季善在門內看在眼里,很能理解葉大掌柜眼下的心情與反應,換了她,肯定就不只是僵在原地一動不動,而是不知道會做出什么事來了。
只得出了店門,自己上前低聲道:“葉老,先進去吧,今日是咱們飯館的好日子,斷不能讓幾只臭蟲,白白影響了我們的心情和氣運。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我也相信有朝一日,您定能讓他們為如今的所作所為,付出十倍代價的!”
葉大掌柜聞言,這才吐了一口長氣,渾身沒那么僵硬了,低聲道:“給太太添麻煩了,您放心,我哪怕就是死,也絕不會連累了太太的。”
季善忙道:“什么連累不連累的,您這話也太見外了,他們也沒那個本事一手遮天……”
話音未落,察覺到人群中有人在看自己,微瞇雙眼看了過去,就見人群里果然有個二十幾歲的年輕男子并另幾個他同行的人都在看她,見她看過去,那男子還笑得有些放肆的沖她拱了拱手。
季善立時滿心的厭惡,見過猖狂的,沒見過這么猖狂的,以為自己是誰呢!
她收回目光,正要再與葉大掌柜說話,就聽得一陣鑼鼓聲由遠至近,待近了一看,卻是一隊舞獅隊一路熱熱鬧鬧的舞了過來。
圍觀的人們忙自發讓出了一條路來,待舞獅隊舞至飄香酒家的門前后,又是新一輪的表演,看得人們都拍手叫好,歡呼不絕。
季善臉上也早已滿是笑容,因為猜到舞獅隊是誰給請來的了,待低聲與葉大掌柜和葉廣一說,“府臺小姐肯定馬上到了。”,父子兩個臉色也終于好轉了幾分。
果然等舞獅隊的表演終于停下后,就有一乘轎子被人簇擁著走近,等轎子停穩后,跟轎的婆子上前把轎簾一掀,就見里面坐著的人不是羅晨曦,又是哪個?
季善忙笑著下了臺階,“羅小姐,您來了,歡迎至極,快請店里坐去。”
羅晨曦一身大紅衣裙,頭上也難得滿是珠翠,一眼望去,說不出的貴氣,便是不認得她的人,也能猜到她非富即貴。
何況她從來不是養在深閨那一類千金小姐,時常都會帶了人出門的,久而久之,自然有人認得她。
立時人群里便有人驚呼起來:“竟是府臺小姐!那方才的舞獅隊,也是府臺小姐給請的了?不怪這般的大手筆,直接請了四只獅子,別人最多也就請兩只了不得了。”
“府臺小姐跟這店家是什么關系呢?這才叫腰桿硬正呢,以后肯定沒有人敢來找麻煩。”
“這還用說,哪個不長眼的還敢來找麻煩,府臺小姐豈是人人都惹得起的……”
羅晨曦已有意大聲笑道:“叫什么羅小姐,咱們這么好的至交好友,你的親戚便是我的親戚,今日你的親戚新店開張大吉,我當然要來湊個熱鬧捧個場了。”
季善一聽就知道羅晨曦的用意,也有意拔高了聲音,笑道:“話雖如此,我也不能仗著咱們要好,就失了應有的禮數才是。以后還望羅小姐能時常來照顧親戚小店的生意才是,一定給您最大的優惠,快里邊兒請——”
一面迎了羅晨曦進店去,外邊兒人太多,可不能讓她被擠著了,堂堂府臺千金,也不宜拋頭露面太久。
羅晨曦任務既已完成,也不想在外面再讓人看、讓人議論,跟著季善上了臺階,很快進了店里去。
余下葉大掌柜與葉廣見人們還伸著脖子想往里看,拱手笑道:“各位鄉親父老,小店眼下有貴客,只能稍后再款待各位客人了,還請大家千萬見諒,千萬見諒。”
說得本就躍躍欲試的眾人越發想要進店了,府臺小姐眼下可在里面呢,要是能進去沾一沾府臺小姐的貴氣,指不定還能有機會與府臺小姐說上幾句話兒的,那回去可夠吹一整年了……忙都紛紛問葉大掌柜,“那什么時候我們可以進店吃飯呢,看了這么半日的熱鬧,正好肚子有些餓了呢!”
“掌柜的,那是你們東家娘子嗎?真是好生俊俏,不怪能與府臺小姐交好。”
“你們東家娘子是如何與府臺小姐交好的,真是好福氣……”
葉大掌柜一邊笑著回答眾人的問題,“府臺小姐貴人事多,肯定要不了多會兒,就會離開,想來待會兒就能款待眾位客人了。至于方才那位娘子,卻不是我們東家娘子,而是我們家親戚,乃是一位秀才娘子,指不定不久還要成為舉人娘子了,所以才能入府臺小姐的青眼……”
一邊卻以余光注意著人群里那幾個仇人,見幾人的臉自羅晨曦出現后,就一直白一陣青一陣的,滿是不忿與懊惱,還有掩飾不住的驚怒與退縮,心里一直梗著的那口氣,終于在這一刻順暢了不少。
人群里那幾個聚豐樓的人這會兒的確又驚又怒,卻又無可奈何。
本來是來打落水狗,趕盡殺絕的,甚至都想好要怎么收拾葉培源父子,找好地痞流氓了,——竟然還敢回府城來,還敢籌謀東山再起,當大家都是傻子不成,等他們東山再起了,將來好找他們報仇雪恨?
當然斬草要除根,才能防止春風吹又生!
至于季善,他們也沒看在眼里,不過一個小小的秀才娘子而已,就算她相公是案首又如何,說到底也不過就是個秀才罷了,甚至就算中了舉人,一個出身那般寒微的舉人,又算得了什么?
拿什么跟他們聚豐樓那么大的家業,跟郭家那么多同樣有功名的秀才老爺舉人老爺對抗?
反倒就是要讓他們先生出了滿心的希望來,僥幸的以為他們還沒暴露,日子總能一步一步慢慢的好起來后,再給他們致命的一擊,才能讓他們更痛,徹底再爬不起來。
萬萬沒想到,葉培源父子竟還搭上了府臺小姐,不,更確切的說,是那個秀才娘子竟與府臺小姐這般的要好,他們之前怎么竟沒打聽到這么重要的一節呢?
這下還打什么落水狗,連他們大爺和郭家族里的幾位秀才老爺舉人老爺在堂堂四品大員的府臺大人面前,都算不得什么了,何況他們這些旁人私下議論的‘狐假虎威’的人呢?
關鍵他們此番來痛打落水狗,也是瞞著大爺的,回頭萬一惹出了什么禍事兒來,大爺只怕第一個便不會饒了他們。
驚怒懊惱之余,又禁不住慶幸,虧得他們先沒采取行動,特意留到了今日過后,才得以得知了府臺小姐竟也是葉培源父子的靠山之事,這要是他們早早就動了手,這會兒后果只怕不堪設想。
算了,且由得他們蹦跶吧,難道他們還能蹦跶出花兒來不成,且打死葉文的人是大爺,又不是他們,把葉家一切都收了回去的也是大爺,就算將來他們有能力有機會報仇了,冤有頭債有主,他們肯定也只會沖大爺去,與他們這些嘍啰何干?
他們如今還有的大樹靠,就繼續靠著,等將來萬一靠不著了時,又再說吧……
彼時店里季善已請羅晨曦坐下,在與她說話兒了,“晨曦你能來坐一坐,便已是幫了我們大忙了,就這樣,回頭傳開了,只怕旁人也要說你的閑話兒,我心里已是萬分過意不去。你倒好,還弄那么的陣仗,又是舞獅隊,又是大張旗鼓駕臨的,還那么大聲的說‘你的親戚就是我的親戚’,我都不知道要怎么感激你才好了。”
羅晨曦手一揮,笑道:“不知道怎么感激,那就別感激了,真是,給你撐腰做臉還不好呢?非要與我這般見外。至于旁人會說什么,我理他們呢,就算沒有今兒這一出,旁人議論我就少了嗎?”
一邊說,一邊已四下打量起來,“這地兒收拾得倒是挺不錯啊,雖小了些,卻干干凈凈,亮亮堂堂的,以你那些菜的味道,再加上好的服務和環境,想來不到明年的這時候,你們便能把隔壁的店面也租下來,擴大規模,要不了多久,就做成一家大酒樓了。”
季善笑道:“那可就承你吉言了。你再坐會兒就回去吧,這里不是你該久留的地方,昨晚我們鹵了好些鹵味兒,特特給你留了一份兒最好的,待會兒一并帶回去,與府臺大人下酒吃。等我忙過了這幾日,后廚離了我,也能支應得過來了,再請你到家里去,好生犒勞你啊。”
羅晨曦撇嘴道:“都給我畫了這么久的大餅了,至今也沒吃到嘴里,我才不要再信你的話呢。不過算了,知道你忙,我大人有大量,就不與你計較了,反正你總有忙完那一日吧?”
季善不好意思道:“都怪我都怪我,但這陣子的確太忙,真的一忙完就給你做好吃的,好不好?到時候一定讓你發出感嘆,雖然等了這么久,待再久的等待也是值得的!”
兩人正說著,葉大掌柜與葉廣進來了,給羅晨曦和季善行了禮,葉大掌柜便笑道:“太太,羅小姐要留下來用飯的吧?那我讓葉廣他們現在就開始準備了啊。”
季善擺手笑道,“羅小姐不留下來用飯,等回頭我在家里單獨款待她,且先別忙活兒了。對了,那些人走了嗎?”
葉大掌柜忙笑道:“走了,灰溜溜的走的,想來但凡識相一點,聰明一點,都不會再有來找我們麻煩的念頭。”
季善這才放了心,道:“那就好,鎮住了他們,也鎮住了附近所有有想法的人,咱們接下來才能安心做生意,安心賺銀子,總能越來越好的。”
羅晨曦不知道二人在說什么,待葉大掌柜與葉廣忙自己的去后,便問季善,“你才和葉大掌柜說什么呢,難道聚豐樓的人方才來找過你們的麻煩了?還挺囂張哈!”
季善笑道:“是來了幾個人,也不知道打著什么主意,不過還什么都來不及做,你就來了,自然他們原本打著什么主意,也只能打消,再不敢有了。”
羅晨曦這才轉嗔為喜,道:“算他們識相,還知道什么叫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今后我也會與劉捕頭等人打招呼,多照顧你們的,你們只安心做你們的生意便是了。”
季善少不得再次謝了她,又與她算了一回沈恒與孟競的歸期,“后日就考完了,考完修整兩日,再坐十來日的車船,想來就能到家了。只這次的考題聽我爹說,還是頗有一些難度,你早些做好心理準備,等沈案首回來后,也好生勸一勸他,今年沒中,明年又再來便是,不過就多一年的時間而已,什么大不了的?”
這才送了她出門去上了轎子,被簇擁著漸行漸遠,直至徹底看不見。
羅晨曦一走,等在外面的客人立時蜂擁而入,都趕著葉大掌柜問哪張桌子是才府臺小姐坐過的,“好歹也讓我們沾沾府臺小姐的貴氣和福氣啊……”
等讓四位客人搶了先后,其他人也不氣餒,忙搶了其他位子坐,眨眼之間,便已把店里的七八張桌子都坐得滿滿當當,都催著要點菜,店里一時嘈雜得不得了。
卻難不倒葉大掌柜,指揮今日臨時雇來的小子門這個上涼茶,那個上贈送的鹵味兒花生小碟的,很快便把客人們都給安撫住了。
季善看在眼里,不由大是佩服,放心的去了后廚,換過衣裳后,便與葉廣一人一口鍋,按客人們點的單,做起菜來。
霎時店里店外都是香辣酸辣味兒,雖客人們第一次聞見,都覺得稍稍有些嗆人,又都忍不住要再聞,嘴里亦是說個不住:“這什么味兒呢,從來沒聞過,不過怪好聞的……”
“是啊,聞著口水就要來了,看來真的與別人家不一樣,真的有兩把刷子?”
“那是,沒兩把刷子能與府臺小姐那么好嗎?指不定府臺小姐就很喜歡吃他們的菜呢?”
香味兒很快還飄到店外,讓路人們也抽抽起鼻子來,“什么味兒,怪好聞的……”
“好像就是前面那家飯館飄出來的……”
“不怪叫飄香酒家呢,這香味兒的確飄得夠遠,也夠香的,回頭一定要嘗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