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果已定的事,凌若也不想多費口舌,腦袋上多一團羽毛也重不到哪去,只要鳥人自己不死就好。
畢竟,該說的話已經講清,仍要做這個決定就隨它去吧。
不過鳥人三兄弟的突然出現擾亂既定行程,少女命小雪再次化鶴,帶她在上空游覽魔界風光。
雖說是上空不假,但是與人界的天空還是有所不同。魔息風起云涌湍流不止,從遠處看去狀似陰天時的云彩。
“咦?”似是有什么新發現,少女短暫的驚呼后,連忙停止移動,指著下界的木牌子說道,“你們看看,那玩意是不是告示榜?”
這個“你們”除了小雪外,自然還包括剛加入的靛老二。
“告示榜……是什么?”靛老二顯然沒在魔界見過所謂的木牌,這也是它頭一次看到。
“不是像,而它根本就是。”小雪語氣生硬的回答著。
“本以為這玩意只有人間有。”凌若一副憶往昔的模樣感慨。
早起的鳥兒有蟲吃——曾經的她一無所有,唯一的技能恐怕就是采集藥草再煉制成丸,然而少有人來光顧。
沒有天資,便只能依靠努力。凌若就是靠著起的比雞早的毅力,在天還蒙蒙亮時就蹲點去揭榜,以此來維持生計。
現在想想,當時過的真是艱苦又心酸。
所以看到告示榜,有一股莫名的親切感。可是萬萬沒想到魔界竟有相似的東西。虧得此處魔域名為無間,白瞎了這兇神惡煞的名字。
“不過我倒還真是挺好奇魔界的委托都是些什么。”
“主人,勸您不要擅自揭榜。”
“為何?”
“魔界揭榜規則與人界不同。”
聞聲,凌若會意的點點頭,雙眼瞟向腳下的白色仙鶴。它從畫中滾出來再次回到身邊起,少女心中便一直介意它頂替了原來的小雪的軀殼。
也想過將眼前的“小雪”轟走,可是生怕沒有活的意識寄住,這具靈體最終會歸于虛無。
她還沒有想明白靈體究竟是怎樣一種存在。況且,若真的狠下心轟走這只,下一個再來的就一定是小雪嗎?
或許會有萬千個小雪,卻沒一個是真的它。
這些想法藏在凌若的心中,卻并非秘密。因為腳下的“仙鶴”對此一清二楚,卻只字不提,只是機械的做好身為一個“仆人”該做的事。
“說起來我倒是非常好奇小雪為何對魔族之事如此了解。”寒涼的嗓音中帶著幾分審視的意味。
“分內之事,不足掛齒。”
“呵,它才不會說出這種話。”凌若皺了皺眉,最終馭使仙鶴落在“告示榜”附近。“你不用慌,只是好奇來看看。”
待落到下界后,濃重魔息撲面而來。
凌若心想,這不過是一塊告示板而已,怎么會聚集如此濃郁的魔氣呢?
身在魔界,感知到魔氣不足為奇,何況經過方才的高空游覽,順勢摸清魔息流動的規律。少女耐不住好奇心,又走近了幾步。
小雪忙不迭地的多次提醒主人不要隨意碰觸,可是并沒什么用。
眼前這塊所謂告示榜,在魔界似有別稱,可惜上面的文字她并不認識。
細細打量一番,建榜用的并非木材,而是某種常在世從未見過的稀有石材。上面張貼的也并非以黃紙為底的榜文,均是一塊塊形狀和大小各異的黃玉石板。
“真有趣……”
每一塊黃玉石板上凝聚的魔氣有細微差別,與告示榜不同,玉石板上沒有任何文字,甚至連個簡單的印記都沒。
“這要干嘛,靠意念猜?還是說根本就不是告示榜,而是賣石板任君挑選的?”
掃了一圈,第一排的第三枚石板的氣息最引人注意,凌若下意識的想要取下來翻看。
小雪雪著人類的樣子倒吸一口涼氣,可惜凌若無從察覺,只是聽到它一旁孜孜不倦的提醒。
有那么一刻,她真的想將小雪丟出去。
感知到凌若心里波動的小雪卻簡單又無情的回了四個字,“沒有可能。”
“不要念了,真的很煩。好了好了,我真的沒要揭榜,只是想翻過來看看。”
然而,總有一種錯覺是誤把“本以為”當作“真實”。還不待凌若反應,指尖觸碰黃玉石板的瞬間,其上魔氣登時大作,在少女眼前忽然出現一團涌動的煙霧,并傳出一聲嬌滴滴的聲音,“唷,終于肯呼喚奴家了,盼魔尊降臨一般的天天守著小牌牌,等得人家角都要斷了。”
“啥?!”
角都斷了?凌若目不轉睛的盯著眼前這團煙霧,生怕錯過什么細節。
而此刻的小雪已經沒了聲響,現在的它雖然只能算作一半的熟人,可是對主人的每一句關懷都是發自真心。
然而看到眼下場景,儼然錯付了。
“啥?!”
從煙霧中走來的女身看到凌若也是滿臉震驚,“怎么來了個人族小丫頭?”
看到走出一個人形……不,比普通人要高出很多。還未看到臉,便已注意到對方頭頂上赫然醒目的兩枚沖天尖角,到頂端時又往里微拐。
是魔族——
女魔抬起手用指尖勾起紅衣少女的下巴,好奇中摻雜了幾許賞玩意味,露出宛如蛇信子一般的舌尖對著上唇輕輕舔舐,“唷呵看不出細皮嫩肉的小女娃竟然好這口。也行,奴家正好也沒嘗試過。”
說著,臉忽然湊近,近到凌若能清楚的感覺到對方鼻息,只要稍作移動,女魔的唇便會擦到少女臉頰。
“喂,等等,你這是在做什么!”
“做什么?你把奴家叫了出來,卻問我來做什么。現在的人族都是這樣心口不一的?”嫵媚的女音似乎隨時都能蠱惑人心,讓凌若乖乖的跟她走。但是女魔卻將手收了回來,順勢退后一步似笑非笑道,“還是說,這叫欲擒故縱?”
到底什么情況?少女的內心波濤洶涌,不停地咆哮!這不是告示榜嗎?而且她也沒有揭啊。總不能……
凌若尷尬的挽起一綹頭發,捏在指尖繞來繞去。“那個……小女子初來魔域不懂規矩,還請姑娘講講?”
“還叫人家姑娘,討厭”比凌若高好幾頭,看著體格也很健壯的女魔以手掩面,故作嬌羞。
然而少女此刻已經快呆愣成一尊雕像,而且逐漸開裂。
這到底什么情況……
小雪……小雪呢,之前不是還一直提醒她來著,怎么現在一聲不吭?
終于在無數次心念后,小雪終于毫無精神的回了一句,“主人……我之前都說不要揭榜……魔界和人界的規則不同啊!”
聽著對方沉悶的聲音,凌若更加打不起精神。之前的確提醒多次,可是她并沒有揭榜啊!
“唉……”貓兒一口長嘆,“手都放在人家玉牌上翻開了,還叫沒揭嗎?這下是有口也說不清楚了。”
“啥意思?”
“區別在于人界告示榜張貼的是請求,以酬金答謝。而魔界嘛……榜上的玉牌并非委托,而是活生生的魔。”
“難怪!”凌若恍然大悟道,“方才還奇怪緣何玉佩聚集魔氣,而且各有不同,原來是這樣!”
隨即,少女又頭大起來,“那翻開玉牌后會怎樣?我又要怎么辦?”
然而小雪并沒打算理她,只想回一句:自己種的果,自己吃。
“小雪?魔族百曉生?別暗自在心中抱怨了,你這叫此地無銀三百兩……我都能感應到。”
先前也不是沒有收到過小雪悄咪咪的吐槽,可是凌若都睜只眼閉只眼。畢竟再親昵也要給彼此空間嘛!
可是誰也沒有料到凌若今日已經淪落到懇求小雪出謀劃策的地步,于是不能繼續裝傻充愣,便直截了當的揭穿裝死的小雪。
“別管你是哪個小雪,趕快救救你的主人吧!”
對面這位似乎也在等著凌若回應,并沒有進一步動作。
方才太慌,都沒有注意到眼前這位高大的女魔長得很是標致,是一種與人族截然不同的異域風情。膚白若雪卻不剔透,雙目深凹,眼角上揚,配上方才似笑非笑的神情,暗藏魅惑。
“主人,你別再盯著看了,否則等會就真的走不了了。”
“啊?看都不行?”
“唉……”貓兒又是一聲長嘆,決定直接推入話題,換了個方式問道,“在人界什么時候才會翻牌子?”
牌子?凌若腦中浮現的是海寧縣衙中擺在公堂上的令牌,縣令大人往下一丟,不是五十大板就是秋后問斬。
“怎么……這是判決用的榜?”
估摸了一下她現在的修為,而且小雪在姑且算是留有劍技作為后手,若對方真的動起手,也不一定落下風。
何況……她這不是還有“少主大人”做后盾嘛!
如此想著,忽然放下心來。
可是小雪卻郁悶了,“不是不是!你再換一個!”
“換個什么?”
“換個說法吧喵!在人界誰會被翻牌子?”小雪心想這會問的應該夠直白了吧,若是再理解錯,它就……明說。
“頭牌呀!”凌若笑言。
話本她可是看過不少,故事中總會出現一位家道中落但才貌雙全的女子,帶著復仇的心蟄伏風月場所當清倌,只賣藝不賣身。
明明對誰都淡漠,卻躍居花魁成了頭牌。
之前還挺喜歡看此類話本,冷漠是堅硬的外殼,是在亂世存活的保護色。不過也是突然想到而已,小雪應該不是這個意思。
剛要再找其他答案,沒想到貓兒卻給了肯定的答復,“別想了,就是這個意思。”
“就是這個意思……”凌若在心中默念一遍,“那這哪里是告示榜?根本就是青樓姑娘的名牌!”
“誰說不是呢喵。”
“你為啥不阻止我……”
“主人,您是受到刺激失憶嗎?”小雪現在說話的口氣簡直和緋云如出一轍,明里暗里藏著嘲諷。
但是也的確不能怪它,畢竟是凌若置若罔聞。
與其在這里悔不當初,不如先想辦法解決問題。看著眼前這位成熟嫵媚的女魔,凌若心想對方畢竟也是女子,想必不會對她感興趣。只要動之以情曉之以理,還是可以安然度過難題。
“在此相見就是緣分,你我……”
還不等凌若說完,女魔笑吟吟的打斷道,“你我什么?”
“若是以后有何難題,我定當竭力相助!”
忽然忘記剛才想說什么,便隨口謅了一句話本中的常見戲詞。
可是對方并不買賬,“哎呦,還以后呢?我現在就有難題,人族小女娃相助還是不相助?”
方才那句話只不過是脫身之用,可是對方的答復卻讓她始料未及。
“什么……難題?”
“喏”纖細蒼白的手揮向身后的名牌榜,“點了人家,就得做該做的事兒,否則——”
女魔沒有說完,而是在句尾忽然目露兇光,著實給凌若一個激靈。
她知道這個否則的意義是什么,可是她還是個黃花大閨女啊!
看著名牌榜上的黃玉石板,凌若忽然有些想法,“女魔姐姐,不管做出什么選擇,可否告知將名牌掛在榜上的緣由?”
“哦?”對方輕輕捏起凌若的下巴,“看來還真是個剛來不懂行情的。”
轉眼間,女魔的態度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從剛才的熱情嫵媚變得淡漠冷淡,身子也后撤了幾步,“誰點我,我就服侍誰咯。完事后需要支付我魔氣。當然也遇到過不太順利的時候,比如現在——奴家可就要不客氣了。”
女魔再次伸出如同蛇信子的舌頭,與方才魅惑不同,此番動作盡是恐嚇。
叫她剛才手快,非要翻牌子看,現在凌若悔得腸子都青了。站在原地,當真一個無助的小姑娘,眼巴巴的瞅著女魔無奈道,“女魔姐姐,你也看到了,我只是一個普通人族,無法提供你需要的魔氣啊……”
“人族,也不是不可以喔。”
“啊!是嗎?那你說要怎么做?”仿佛找到生機,凌若開心的睜大雙眼。然而小雪卻在懷中隱隱擔憂起來。
“就是——扒皮、喝血、吃肉。呵呵呵,聽說人族沒的少女可是滋補的很!”
說著,蛇信子肆無忌憚的向外伸出,女魔張開血盆大口。頭頂雙角隱隱向外散著黑氣,方才姣好的容貌也隨之變得扭曲。
凌若下意識的伸手去擋,就在即將被觸碰的瞬間,女魔怔在原地,一臉震驚的看著眼前這位人族少女好奇問道,“少主……你是我們少主的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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