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茲特克的永生者  一千五百二十七章 洗心革面施文德,不期而遇森野清

類別: 歷史 | 外國歷史 | 阿茲特克的永生者 | 揮劍斬云夢   作者:揮劍斬云夢  書名:阿茲特克的永生者  更新時間:2025-02-01
 
和人使團入駐的位置,在寧波城中的嘉賓館,距離風景優美的月湖,也并不很遠。所謂“嘉賓”,自然指的是遠來的“官吏”,或是遠到的“番邦使節”,和普通的民人,那是半點關系都沒有的。

實際上,這一片嘉賓館周圍,幾乎看不到什么普通的百姓街坊,更很少有民人活動。而把和人使團安排在這樣僻遠的位置,也是為了最大程度的,減少和人與寧波本地民人的聯系,有著明確的防備之意!

當然,這一次和人朝貢船隊的規模之大,遠遠超乎NB市舶司的預料。其實,這也是王國對和國的黃金貿易,所帶來的蝴蝶效應。

原本僅靠細川氏與幕府,是拿不出這么多貨物,來和明國貿易的。而森野清帶來了大筆通貨的黃金,能讓朝貢船隊買到更多的明國貴貨,也因此增加了返航運貨的船只。這才有了足足八艘大船,五艘歸屬細川氏,兩艘歸幕府,一艘歸天臺宗,讓使團膨脹到了八艘船、七八百人!

這么多的和人使團涌入,可讓寧波本地的衙門頭疼不已。那四百多精壯的和人武士,哪怕除去了刀兵,也依然透著一股蠻夷的兇氣。他們一旦出現什么亂子,根本不是縣衙中抓捕逃稅農民的弓兵捕快們,能夠彈壓住的。這兩天布政使司緊急下了文書,調了兩千多赤手空拳的衛所官兵,補發了欠了一年的伙食銀,又連夜發了刀矛皮甲,都駐扎在寧波港外。

而等一切安排妥當,布政使司這才吩咐巡檢司,讓和人的朝貢船隊入港。而船隊中的和人武士,則被勒令不許入城,僅僅只能在港口附近活動。至于眼下入駐城中嘉賓館,擁有一定活動自由的,僅僅是使團中會前往京城的一百來人,也就是和人使團中的上層。

“嘉賓館西門題字,‘懷遠以德’?東門題字,‘觀國之光’?…堂內有兩牌,‘投文’,‘放告’?…館外有四牌,‘日謹火’,‘夜謹火’,‘日防盜’,‘夜防盜’?…”

森野清披著僧袍,背著雙手,興致勃勃的在嘉賓館內外晃蕩。館中的堂屋中,隱約傳來些許爭執。那些爭執中,有的是焦急的和語,有的是篤定的唐言,時而聲音很大,時而又靜默不語。

“佛祖啊,從上午到現在,都爭了兩個時辰,還在這爭呢?這些寧波的大商人,也真是氣定神閑,半點都不松口。看起來,堺港的商人,這次怕是要吃一個悶虧了…”

森野清側耳聽了聽,都是些貿易上的爭執,無非是價高價低的。他卻不大在意,只是無謂的笑了笑。這次朝貢貿易,本就是堺港的商人為主導。而眾人把他捧到“居坐”的使團高位,這言外的意思,不過就是讓他安安分分,當個出錢分貨的“財主”,不要插手具體的貿易事務中去。

“森居坐,你倒是好雅興!在這里賞屋看景,好不悠閑自在。”

“啊!堯夫公,您也坐不住了?這明國的屋舍真是氣派,修筑的又精巧又結實…我就看看這是怎么造出來的,順便讀一讀墻壁上的題字,端的是筆墨不凡,頗有神韻…”

“哈哈!館中從早吵到晚,寧波豪商們咬死了價格,堺港商人們又完全不接受…確實是有些坐不住了。”

遣明使堯夫壽黃苦笑一聲,無奈的搖了搖頭,從嘉賓館中逃了出來。他眼下也換上了一身臨濟宗的僧袍,與天臺宗的森野清并排站在一起,露出兩個光頭,倒也是頗有趣味。而聽到森野清的話,他抬頭看了看嘉賓館東門上的題字,沉吟些許,笑著道。

“‘觀國之光’?這應該出自《易》書中的《象辭》吧?‘觀卦第四爻,爻辭:六四:觀國之光,利用賓于王。’…程子曾說,‘古者有賢德之人,是人君賓禮之,故士之仕進于王朝,則謂之賓。’…這話的古意是追隨賢明的君主,像君王邀請的賓客一樣當官…但用在這接待使團的‘嘉賓館’處,又有種觀‘別國的政教風俗’,來思考借鑒的意味了!…”

“呃?觀國之光,利用賓于王?…堯夫公所言極是!《易》書真是流傳千古的不朽典籍啊!…這次來寧波,我唯有兩個愿望,一個是訪遍名寺古剎,另一個就是多買些明國典籍回去,以作家傳啊!…”

聽到堯夫壽黃極具漢學水平的解讀,森野清額頭冒汗,支吾了兩句,生硬的轉了場。讓他辯一辯佛經還行,真要談起唐人的《四書五經》,那可真是七竅里通了六竅,唯余一竅不通了。

而現在的和國,也只有京都窮讀書的公卿們,才會下大力氣,在這種用不上的唐地經學中。不過,這樣的唐冊典籍,也確實可以給山靼酋長們搞上一套。無論對方能不能看懂,至少這是明國的官學,是“極其珍貴”,必然能賣上個好價錢的!

“哈哈!森居坐,這東門既然有題字,那西門必然也有!你說出來,考一考我…嗯?懷遠以德?這好像是《左傳》里的一句?‘管仲言于齊侯曰:臣聞之,招攜以禮,懷遠以德,德禮不易,無人不懷。’…有趣!這卻說的是對外邦藩國的態度,用德行教化,讓外邦的蠻夷歸順了…”

堯夫壽黃談性正濃,拉著森野清的袖子,就要和對方談古。森野清苦笑連連,左右張望間,卻突然看到一個高大精壯的明人,套著不倫不類的文士服,從嘉賓館中掩面奔出。而這高大明人后面,還追著一位中年的堺港商人,用和語驚喜地喊道。

“施桑,原來是您!別走啊,施桑!我是小西太郎啊!…”

“施桑,您雖然不記得我,但我可是記得您啊!十年前,令尊帶著十條大海船,停靠在平戶碼頭…我當時正好與平戶松浦氏約好了進貨,在港口見到令尊和您…后面在松浦氏的迎接晚宴上,我們還一起飲過清酒啊!”

“施桑!您豪邁慷慨的歌聲,我可一直都記得的!眼下,您竟然成了明人的通事官?想必以令尊的實力,一定是明人這邊實權的藩國大名了吧?…您且過來,替我們說一句公道話啊!…”

“施桑!今天來的寧波商人,實在是欺人太甚!他們賣出的絲綢價格,竟然比你們親自運到平戶的絲綢,還要貴上一倍!…尤其是那個領頭的什么楊氏,竟然還敢放話威脅我們。說什么只要他楊氏不點頭,就沒人會賣給我們絲綢。而他們定下的絲綢價格,就是整個寧波城的價格,真是欺人太甚!…”

中年的堺港商人跑的飛快,一點都不顧風度,倒是超過了穿著文士服、束手束腳的精壯明人。隨后,他氣喘吁吁,一把抓住施文德的衣袖,把對方逼停了下來,深深的鞠躬行禮道。

“施桑,佛祖看著我們!你們之前賣給松浦氏的唐貨,最終可都是轉手,賣給了我們堺港。還請您看在令尊與松浦氏的交情上,把您的絲綢渠道,介紹給我們吧!…我們愿給您兩成,不,三成的抽頭,有多少都能吃下!…”

“哎!…”

施文德站在嘉賓館的東門外,緩緩放下了遮面的手掌,露出一張苦澀的臉。海上風霜日曬的痕跡,留在他的臉上、脖頸上,無論抹上多少粉,都難以遮掩,與那些風度翩翩、膚色白皙的豪紳老爺們格格不入。

而這些痕跡,就像他崇明施氏曾經的海商印記。哪怕他拼命求取了舉人的功名,想盡各種辦法貼上前去,但在那些進士望族們的面前,也是一樣的低三下四、格格不入!

只要想到剛才被和人認出時,商團中西湖陸氏輕輕的哂笑,鏡川楊氏玩味的視線…施文德的臉上,就像刺上了囚徒的字,讓他羞愧、疼痛又卑微!這一刻,他狠狠的咬了咬牙,又一次想到浙江布政使王哲的敲打。他下定了決心,要與施氏不可見人的海上過去,徹底告別!

“このお方,失禮いたしました!”

“這位貴客,之前失禮了!…”

施文德深吸口氣,用熟練冷硬的和語,鞠躬還禮。隨后,他看了看左右,只有兩個穿著僧袍的和人,似乎就是使團中的和國貴人。他思量片刻后,看著緊抓不放的堺港商人小西太郎,這才低聲道。

“佛祖見證!很抱歉,我崇明施氏,已經改邪歸正,走科考正途,不再做海上的生意了…這些生意,本家已經交給了旁人,沒法再像之前一樣了,與你們交易了…”

“這位堺港的貴客…說句實話,剛才與您談判的寧波商人,背后其實來頭很大,是寧波的四大…嗯,‘管領家老’。他們定下的絲綢價格,其他商人很難違背,也沒人敢降價或者私賣的…”

“看在之前的緣分上,您若是真想談妥這筆生意,盡量省上些銀兩…那在這寧波港中,就只有唯一一條可能的門路…去找市舶司鎮守大監林槐!林大監的手中,會有一批官庫里飄沒的絲綢,會賣的比寧波商人們便宜些,但是數量不多…而若是林大監愿為你們說話,楊氏斟酌之后,也必然會賣個面子,起碼再降上一成的價格…”

“言盡于此!這位貴客…等下次再見面時,就是我們的初見了!而今天的這一番對談,我也從未說過!…”

說完這一番赤誠之語,施文德又是一禮,轉過身挽起衣袖,飛也似的快步走了。原地只留下呆怔的堺港商人小西太郎,還有旁觀了這一切的堯夫壽黃與森野清。而森野清眼神閃動,沉吟片刻,對堯夫壽黃道了聲歉,笑著走上前去。

“小西君,這個高大的明人,你之前認識?我記得,他好像是明人的翻譯通事?…”

“啊!森君…我確實認識他,嗯,也認識他的父親,施氏水軍的首領…奇怪!他家中應該是明國有力的海賊眾,手下至少有十艘大海船,數百能打能殺的明人水軍…可這次見面,他就像換了個人一樣,還說什么‘改邪歸正’,不再做‘海上的生意’?…”

小西太郎疑惑不解,只感到一種可悲的厚壁障,分隔了曾經的故人。明明是真正勇武的武家,為何要套上那種束手束腳的文士袍服?但很快,他的注意力,就移到施文德最后留下的可行建議上。

“買通‘林大監’?不僅能買上一批官庫的好貨,還能再降上一成的價格?不行,我得和其他人好生商量,去拜見一次明國的貴人!…”

小西太郎眼神閃亮,急匆匆的奔向堂中,就像他急匆匆出來一般。而東門外,只剩下不感興趣的堯夫壽黃,與大感興趣的森野清。

在“觀國之光”的題字下,森野清看向施文德遠去的方向。他反復咀嚼著對方復雜的身份,漸漸揚起了嘴角。

“明國大海主…改邪歸正…翻譯通事…施氏文德?…”

“觀國之光,利用賓于王…”

“佛祖庇佑!這可真是‘觀國之光’,是有趣的明人風俗,更是佛祖許諾的‘賓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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