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平兒總不甘心,但自家小姐都那樣說了,她不得不聽,遂囁諾地應聲點頭,然后悶悶不樂地繼續為蕭瀝瀝收拾洗漱。
待得梳洗完畢,已是巳時三刻。
二人又緊緊地趕去了月廂尋蕭張氏。
蕭瀝瀝險些忘了,明日大婚,已經迫在眉睫,她因睡了那許久,又方才青織巧紅事煩,沒了主意,竟一刻也不曾想到過自己的窘境。
一路上走,她才微有空隙,稍作思量。
主仆兩個,各有計較。
到得月廂,敲了門進去,蕭張氏獨自坐在床邊,巧紅已不知去了何處。
見她二人進房,蕭張氏皮肉不笑地揚手喚了蕭瀝瀝過去。
然后挪著下巴指著床邊木架上展著的那套喜服,讓她細看。
蕭瀝瀝順聲抬眼,便見其冠前珠滴,后起高簪,金軟裹腰,袖攏布泉……
正看時,蕭張氏亦起身來望。
“這喜服,是你祖母嫁時的衣裳,當年嫁與你爹時,為娘尚屬豐腴,穿它不下,而今你雖過于清瘦,卻正是合適。”
她邊說著,便抬手示意蕭平兒,讓她取了衣服與蕭瀝瀝試穿。
這套鳳冠霞帔,雖已久經歲月,但畢竟質地上乘,哪怕現在,亦是珠光寶氣,分外華麗。
蕭平兒應聲而前,然身心惶恐,怕使其沾污染血,惹了晦氣。
蕭張氏見她抬了手卻久不動作,心中煩惡,遂將人斥退在后,親自取了衣裳來妝。
方欲解帶,蕭瀝瀝忽地一步后退,直視其額,正色問道:
“娘,青織何在?!”
蕭張氏手中一頓,卻不回應,冷著臉繼續靠近。
“巧紅何在?”
“問她作甚?命人備膳去了。”
“她鼓唇弄舌、搬人是非,已是不義,又割舌剜目,那般心狠手辣,她備的飯,您確能下咽?
亦或她所為所做,其實盡皆受命于您?”
聞她所言,蕭張氏勃然變色,發指眥裂,氣得咬牙切齒。
但蕭瀝瀝只當她是因行跡敗露,故而惱羞成怒,遂欲再說,卻被蕭張氏一掌呼止。
“混賬!你!你……”
她指著蕭瀝瀝,數步連退,卻“你”不出下文。
最終只是脫力癱坐,再不言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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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戌時,蕭瀝瀝正同楊柳她們幾個在德仁醫館陪伴駱冰。
青織已被李廣馱出,現也于此館救治。
蕭進因身體不適,正伏于榻旁閉眼而憩。
他不肯回府,任蕭瀝瀝百般勸說,也不變其意。
駱冰亦是心疼,但終歸無可奈何。
主仆幾人,都心中悲戚,相對無言。
蕭瀝瀝恐駱冰又哭,便強顏歡笑地同她言說明日婚事。
方提及霞帔鳳冠,話音未落,即聞館外拍門聲起,又響又急。
好在時辰尚早,不至干擾鄰里。
蕭瀝瀝命蕭平兒前去探明,自己則繼續同著駱冰閑話。
不多時候,便聽得蕭平兒驚喚聲起。
她的聲音由遠及近,愈來愈大,卻因太過激動,只反復喊著“小姐”二字。
聽蕭平兒那般慌張失態,蕭瀝瀝也來不及仔細思量,即起了身去看。
她不自覺騰升出一股期待。
蕭遠家書中說,今日能回。
方出了隔間,遠遠地便看見,來人果真是她二哥——蕭遠。
蕭瀝瀝喜不自勝。
她就知道,他素來不會食言。
“二哥!”蕭瀝瀝大步迎了過去。
一日不見,如三歲兮,如今他二人已近六月不曾相見,不單蕭瀝瀝,連蕭遠亦是心潮澎湃,喜出望外。
蕭瀝瀝更是直接撲進了蕭遠懷中。
無關風月,緊緊相擁。
若非見得蕭遠身后,還站了別的幾人,只怕蕭瀝瀝定會涌淚如泉,然后再埋怨嗔怪他一番的。
但當她看清,那雙唇緊合、目光灼灼之人是誰時,一瞬之間,如鹿撞心,驚得面紅耳赤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