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幾天,肚子里的孩子和徐令宜像躲迷藏似的。徐令宜不經間把手放在了十一娘的肚子上,孩子就會即興地動一動,如果徐令宜仔細地撫摸,他反而一動不動。
徐令宜對這個孩子很是期待:“定是個性子十分活潑的!”
十一娘笑容璨然。
活潑和調皮,也只有一線之隔吧!
不幾日,甘家送了大紅灑金請柬過來。
曹娥的婚期定在了九月初十。
“早點嫁出去也好。”十一娘和徐令宜感嘆,“在那個家里呆著,還不知道會出些什么事!到夫家雖然人生地不熟,可有陪嫁捏在手里,心里到底踏實些。”
徐令宜笑著沒有做聲。
并不是家家面對媳婦的陪嫁都能不心動的。沒有個強有力的娘家人,女人想保住自己的妝嫁是很難的。
“曹娥出嫁,你要送她嗎?”他現在擔心這個問題。
十一娘知道徐令宜的心意,笑道:“她出閣的那天我就不去了。可添箱的東西卻想親自送過去,也趁著這機會和曹娥道個別。”
曹娥可是嫁到福建,也許這輩子就再也沒有見面的機會了!
徐令宜微微點頭。
十一娘趁著個雨后天涼的日子去了忠勤伯府。
府里沒有嫁女的喜慶,丫鬟、婆子的臉上反而處處透著幾份小心翼翼的惶恐。
甘夫人接過十一娘給曹娥添箱的內造的梅花凌寒粉彩茶具,露出個有些勉強的笑容:“還麻煩四夫人專程來一趟。”然后陪著十一娘去了曹娥那里。
曹娥看甘夫人的目光有些冷,親手給十一娘斟了杯茶,表情柔和了不少,問十一娘:“你還好吧!”目光落在她凸起的腹部。
“挺好的!”十一娘笑著,婉轉地說了自己的來意。
曹娥已猜到了來意,笑道:“只怪我自己選得不好。”
甘夫人聽著就有些不悅,道:“這日子是請欽天監算的。要是聽你大哥的定在十月,正好是四夫人生產的日子,那就更不可能來了!”
曹娥看也不看她一眼,更別說是答話了。等她說完,笑著對十一娘道:“只是沒想到你這么早就過來了。”然后吩咐身邊的小丫鬟,“去,把我那個寶藍色的包袱拿出來。”又扭頭望著十一娘,“母親說自己是孀居之人,怕不吉利。所以托我幫未出世的小少爺做了些衣裳鞋襪……還有個斗篷,就差最后幾針了。等過兩天我做好了,差小丫鬟送過去。”說著,小丫鬟抱了個大包袱進來。
十一娘很是感激,忙起身道謝:“你自己也有女紅要做,還麻煩你幫著我做小衣裳。”
“我的東西先母早就準備好了。”曹娥笑道,“不過從庫里拿出來罷了。四夫人不用客氣!”
字字句句都針對甘夫人,甘夫人在一旁訕訕然,臉色很不好看,當著十一娘的面又不好說什么。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
十一娘只當沒看見,讓竺香代自己去給甘太夫人行了個禮,就起身告辭了。
回到家里,換了婦人裝扮的琥珀正和宋媽媽在屋檐下說話。
看見十一娘,兩人忙上前行了禮,宋媽媽笑道:“特意來給您請安,結果您去了忠勤伯府。”
七月底,十一娘托了文姨娘操辦琥珀的婚事,讓白總管在西群房給琥珀騰了三間廂房做了新房。八月初一,歡歡喜喜地把琥珀嫁了出去。囑咐她到了十月再回屋里當差,沒想到今天就來了。
“怎么也不說一聲!”十一娘由琥珀扶自己進了屋,“可是有什么事?”
“是有樁事要求您!”琥珀說著,笑嘻嘻望了宋媽媽一眼。
宋媽媽也抿了嘴笑。
十一娘有些笨拙地上了炕,笑道:“什么事,神神秘秘的。”
宋媽媽就笑著遣了屋里服侍的:“管青家的想請夫人留個人!”
管青家的,就是琥珀。
十一娘片刻后才適應這個稱呼。
這些日子,她屋里正在選丫鬟。
“這件事,是我無意間聽說的,這才起了心。”琥珀低聲解釋道,“有個叫秀蓮的,打小就和外院隨待處的一個叫吳六的護衛訂了親。我聽管青說,這吳六父親原是鏢師,家傳一身好功夫,極得隨待處的管事器重。秀蓮呢,我也悄悄去見了見,人長得白凈,針黹也好,性情更是溫順。能不能做到大丫鬟,就要看她的造化,可做個二等的丫鬟卻是擔得起的。”
侯府外院有一名總管,統管外院的庶務,手下有十三名管事,分別管著回事處、隨待處、書房、司房、庫房、祠堂、廚房、茶房、針線房、更房、馬房、田莊、鋪面。其中,回事處管著府里的人情來往,待客接物;司房管著府里的帳冊,銀錢往來;隨待處負責府里的護衛。這三處,最能反應出整個侯府的動向。
如今萬大顯在司房,管青、曹安在庫房,常學智在回事處。管青又因為琥珀的原因,不可能再待在庫房。回事處和田莊油水最重。前者有客人的紅包可收,后者可以虛報田莊租金從中牟利。這兩處不是太夫人的人,就是徐令宜或者徐令寬的人,插進去不太容易,也打眼,加之管青沒有武技傍身,最好的結果就是安排到附近的商鋪或是田莊。
秦姨娘的事,讓十一娘深刻地感覺到了尊卑等級之下生命的脆弱。
也許這種事在她原來講究平等自由的社會一樣存在,可她不是特殊階層的人,沖擊也就沒有這次強烈。
這也讓她更堅定了自己的打算——既然做不到太夫人那樣的殺伐果斷,還是待姜家九小姐進門以后,就慢慢把主持中饋的權利交給世子夫人吧!
可十一娘心里又很明白,人是隨著環境的變化而變化的。當她把權利交出去以后,如果全指望徐嗣諄的孝道來過上有尊嚴生活,那只能是理想,只能變成第二個甘太夫人而已!她需要隨時掌握徐家的動向,做到事事心中都有數。在遇到矛盾時做出正確判斷,保障自己的權益。要不然,怎么會有“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的警句呢?
可想做到這一點,是需要人脈的。正確的說,是要有人在司房、回事處和隨待處……
十一娘沒有任何猶豫吩咐宋媽媽:“這件事,你親自來辦。”
宋媽媽肅然應是。
十一娘去了太夫人那里。
“琥珀今天特意來給我問安。”她趁著一局葉子牌打完的時候對老人家道,“想給他們家管青謀個差事。我想著他們這才剛成親,又是少年夫妻,特意來請太夫人給個恩典,就在京城里給管青個差事干干。”
太夫人聽了笑道:“我現在可不管這些事。你跟老四商量著辦就是了!”
十一娘坐到太夫人的身邊:“還是您跟侯爺提提吧!”一副不好開口的樣子。
太夫人看著呵呵笑。
晚上特意和徐令宜說起這件事。
徐令宜微訝,看著被太夫人親親熱熱攜手并肩而坐的十一娘,恭聲應了。
回到屋里不免笑她:“你到知道討好娘!”
“什么討好!”十一娘嗔道,“我這是尊敬!”
“哦!”徐令宜揚了揚眉,似笑非笑地望著她,神色曖昧,“那你怎么尊敬一下我這個安排事的人!”
十一娘就想到這幾天早上起來他貼在自己股間那蓄勢待發的亢奮……臉不由通紅,卻不接他的話,順手接了小丫鬟的茶遞給他,恭敬行禮:“侯爺請喝茶!”眼睛卻亮晶晶的,帶著幾份戲謔。
徐令宜哈哈笑起來,把她拉到懷里摟了,重重地在她面頰上親了一下。
他覺得這樣機敏的十一娘很可愛。
沒幾日,十一娘屋里的芳溪、秋雨升了二等丫鬟,又新添了秀蓮、玉梅、紅蓮三個小丫鬟。
十一娘把精力放在給綠云找婆家,不知不覺就到了賞菊花、吃螃蟹的時候。
季庭早就種了些名種,在太夫人院子里小小的堆起一座菊花山,又在各房屋里簪瓶列盎地擺上了菊花,放眼望去,整個永平侯內院到處是菊花。又有南京的宏大奶奶讓人送了四簍螃蟹過來。徐令寬就嚷著要在家里開宴,聽戲賞花吃螃蟹。
螃蟹是涼物,十一娘是涼不得的,徐嗣諄是不敢沾的。
太夫人聽了笑道:“四簍螃蟹開什么宴?你們想吃想玩的,到外面去折騰,不準在家里饞人的嘴。”讓杜媽媽把四簍螃蟹送人:“一簍給紅燈胡同的老侯爺,一簍給永昌侯府的黃夫人,一簍給隔壁的林夫人,一簍給四姨。”
太夫人嘴里所說的四姨,是指十一娘的堂姐四娘。
十一娘和五夫人都笑著向太夫人道謝。
四娘差人送了四壇金華酒做回禮。
“我們家太太懷了身孕。”來送回禮的婆子恭恭敬敬地立在門口,“正折騰著。只好差了奴婢來。還讓奴婢跟太夫人稟一聲,說,等過些日子孩子不鬧了,再親自登門給太夫人道謝。”
太夫人聽了喜上眉梢,問了一大通“懷了幾個月、懷像好不好”之類的話才讓那婆子走。
而五爺徐令寬得了太夫人話,借著由頭每日在外面和同僚、好友在外游玩,有幾次還讓五夫人也穿了小廝的衣裳跟著一起去。讓徐嗣儉十分的羨慕,直嚷著應該給趙先生放假,這樣,他也可以扮成小廝跟趙先生一起出門登山觀景訪友了。
徐嗣勤頗有些哭笑不得,可徐嗣儉的話也提醒了他。他在暖房找了幾株名菊,趁著沐休,拉著徐嗣儉去了落葉山。
加更有點晚,大家明天早上起來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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