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帥，黃龍縣城的叛軍懾于我軍之威，主動開城投降了！”
一名偏將興沖沖的來到中軍陣前，向高踞馬上的主帥林如海大聲稟告。
周圍的兵將聞言臉上都露出了興奮的神色，甚至有人低聲歡呼起來。
林如海半個月前率領五萬大軍從長安城出發，五天前到達三水縣。
從長安城到三水縣這一路都算是平靜，除了路上跟李旭那一場差點釀成火并的沖突。
那場沖突給林如海多年在軍中積攢的威望造成了不小的沖擊，雖然沒有人敢說什么，但是林如海卻能敏感到察覺到部下對自己的態度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以前的林如海被人稱為大秦軍神，在各級將官和普通兵士心中根本就是神一般的存在。
神是什么樣的？
神秘，崇高，不容忤逆，不容置疑，若引得神發怒，那必將是雷霆萬鈞，可怕至極的后果！
可是李旭那一箭卻將林如海穩穩站在神壇上的身軀給沖擊的搖搖欲墜，雖然還沒有達到墜落的地步，但是卻已經讓許多人浮想聯翩了。
嫡系的南山營還好，畢竟是林如海一手訓練出來的，對他的尊崇不會那么輕易的動搖。
可是那些從其他地方調來的兵丁自然沒有這份感情的加成，對于林如海的觀感都是從他人嘴里得來的。
本來大家還挺興奮的，跟著征戰數十年未嘗一敗的大秦軍神出征，那功勞豈不是穩穩到手。
但是在親眼見到林如海不顧臉面去主動欺凌一個赴京上任的少年將軍，最后還被人家一箭射落盔纓卻也不敢發作之后，許多人心中的神像已經開始出現裂縫了。
雖然事后各級將領都被要求嚴禁下面的兵士私下談論此事，并宣稱寧國公胸懷寬廣，以大局為重，不與那等狂悖無禮之徒一般見識，免得耽誤了軍國大事。
但是質疑的種子一旦開始發芽，就沒有那么容易消弭了。
當初崇信越篤定，質疑來到的時候就越強烈。
最愛你的人，傷你才是最重的。
林如海雖然敏銳的感知到了這種轉變，但是卻什么都不能做。
一旦有任何動作，都會被解讀為欲蓋彌彰，反而會越描越黑。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讓這次出征能夠大勝而歸，那樣他的“軍神”之名才能繼續保持，原本的質疑和嘲諷也會逐漸消失。
但是林如海心中的憤恨仇視卻更加旺盛，這讓本就治軍嚴厲的他變得更加的嚴苛起來。
光是這一路上，因為觸犯軍法被杖斃的兵將都有十幾人了，更別說其他遭受輕刑的人了。
因此，平叛大軍之中的氛圍更加肅殺，更加的緊張，每個人都是戰戰兢兢的，生怕一不小心就因為觸犯軍法丟了性命。
到達三水縣之后，林如海讓大軍停留了兩日。
一則是因為三水縣是關中北道唯一沒有被賊軍攻占過的縣，一旦過了三水縣就算是進入了敵占區。
所以林如海要在這里讓軍隊休整一下，順便偵查前面的敵情。
二來也是因為三水縣是李旭發跡的地方，也是李旭的老家，林如海想著是不是能打聽出李旭的一些跟腳或者是什么違反亂紀忤逆不忠的證據來。
如果真能得到那就是意外之喜了，到時候等自己得勝班師回朝之后便可以趁機發難了。
林如海從來都不是一個大度的人，雖然談不上睚眥必報，但是卻也絕對是有仇必報。
尤其對他這種數十年來光享受他人奉承吹捧的權貴，更是容不得別人挑釁他的權威。
所以，在他心里，李旭已經是他必須要除掉的一個仇人了。
而且，雖然沒有證據，但是林如海卻已經偏執的認為自己兒子林逸的大敗和失蹤跟李旭絕對脫不開關系。
不過林如海的算盤卻落了空。
如今的三水縣縣令是譚澍，他是宋氏的人，別說李旭沒有任何不法的黑材料，就算有，他也虎幫李旭遮掩的。
三水縣如今的新縣尉是李旭一手提拔的耿良，縣衙里的人也多是李旭提拔或者受過李旭恩惠的，自然都向著李旭。
就算是普通百姓，誰不知道是李縣尉當年抵擋住了賊軍的兩次攻擊，才使得全縣百姓免遭賊軍戕害。
對于老百姓來說，李旭是三水縣的榮光，根本不容詆毀。
林如海派出的幾名親兵故意引導話題想收集李旭的黑材料時，差點被一群老百姓給用農具圍起來打死。
林如海雖然知道三水縣是李旭的地盤，但是顯然沒想到一個在他眼中乳臭未干的小子卻竟然能有如此多的人擁戴，簡直讓他又無奈又氣惱。
在聽說了李旭的老家在李家莊之后，林如海還派了一隊人馬前去李家莊打探。
結果這對人馬還沒進入李家莊的范圍內就被一群忽然出現的馬賊給襲擊了。
這群馬賊雖然服飾雜亂，但是卻馬術精良，射術犀利，進退之間頗有法度，將林如海的人很快殺了個落荒而逃。
這一切讓林如海又驚又怒，他逐漸意識到了李旭并不如自己想象的難么簡單。
絕非一個只是靠著宋氏而自大狂妄的無知小子，他似乎有著不為人知的神秘底細。
但是他雖然這么猜測，但是卻沒有任何證據。而且在三水縣總有種老虎吃天無處下抓的郁悶。
就算想趁機找茬以此來從三水縣令譚澍的嘴里掏出點有用的信息，但是譚澍卻是個做事穩當的，根本不給林如海找茬的機會。
你要糧草我盡量給你，你要的其他物資只要在我能力范圍內我都給你準備。
林如海知道譚澍是宋牧信任心腹，也不好刻意找茬，只能在三水縣待了兩日后怏怏的率軍繼續北上。
離了三水縣后，林如海就下令大軍提高警惕。
前鋒和中軍以及后衛之間距離不超過兩里，一旦有事立刻就能互相救援。
林如海多年領軍，自然明白在敵情不明的情況下分兵是最不明智的選擇。
所以，他才選擇了最穩妥的步步為營的進軍策略。
離了三水縣后，行軍緩慢的大軍三天后到達了宜君縣城下。
宜君縣城已經是城門大開，守門的兵將都跪在城門口，武器扔在一邊等著投降。
不戰而勝，兵不血刃的收復一城。
手下兵將都面露興奮之色，但是林如海卻沒有多少高興之意。
因為這些開城投降的守軍根本就是原本的縣兵，誰來了他們都是先投降再說。
對于林如海所說的叛軍信息，他們都是一臉茫然，一問三不知。
在宜君縣城休整了一夜后，大軍繼續北上，一天后又得到了黃龍縣城開城投降的信息。
手下兵將更是興奮，但是林如海的臉卻黑了下來。
事情很不對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