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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回事?”
“小心!”
“臥倒!快臥倒!”
營地里的組員們大聲示警,有幾名警員本能地想要尋找掩體。
然而,在這片平坦的大沙漠上,他們所處的這是緩坡,便是唯一的掩體。
而這個掩體,正在傾斜。
以一種違反物理常識的方式,向著兩側分開傾斜。
如果這一切真是冥冥中某個造物的手筆,那么,這位造物此時一定是用上了兩只手,將這片空間分左右撕開。
所有人都倒伏在了地上。
地面傳來的抖動在一瞬間加劇到了極致,就算強大如修真者,也無法維持最基本的平衡。
程紫微緊緊抓住身下的黃沙,即便明知這些流動的沙粒根本無助于固定身體,求生的本能卻依舊驅使著她如此動作。
大地晃動、天空扭轉,劇烈晃動的世界猶如正經歷一場十二級的強震。
她睜大雙眼想要看清這一切,可失去了參照物的視野卻只有一片混沌。
她咬緊牙關,拼命調動著自己的精神力,灰白剔透的眼珠深處,大大小小的漩渦在眨眼間便增加到了九個。
她在透支僅剩的全部力量。
她必須看見。
她有種隱約的感覺,如同末世般即將崩壞的世界,只有她能看見。
可是,她越是努力張大雙眼,就越有種想要嘔吐的感覺,外部世界的晃動竟像是能夠影響到人的意識,她的眼球正以超高頻次震顫著,腦袋疼得仿佛要裂開。
頭很暈,視線很模糊,甚至就連思維也逐漸變得昏沉。
程紫微感覺自己正置身于宇航員做平衡訓練的旋轉器械,高強度、大幅度的旋轉,已經讓她失去了衡量這片時空的一切憑仗。
除了她自己以及手指下那些滑動的細沙。
她一瞬間清醒了過來。
我可以把自己當作一個支點。
她想道,并用盡全力抬起了頭。
視線中,頭頂漸呈深青的天空以及遠處那一抹如血殘陽,此際都如同畫布上剝落的色塊,一點點褪去了色彩。
取而代之的,是一層透明的、薄膜狀的物質。
“這是……什么?”
程紫微的意識正在被混沌蠶食,她根本分不清這是自己是在說話,還是僅僅是她的大腦運轉產生的想法。
她已經沒辦法去思考了。
唯一的念頭,便是以絕大的意志力強令自己去看。
張大眼睛去看。
她死命地撐開眼皮,抗拒著那一陣陣襲來的眩暈。
漸漸地,她開裂的眼角滲出了血絲,眼珠深處的漩渦一個接一個地渙散,而她的眼睛卻始終不曾閉上,死死地凝視著那層透明薄膜。
她看出來了。
這薄膜狀的物質并不是突然出現的。
它一直都在。
只是,人們既看不到它、也感應不到它。
而現在,在這片失衡空間劇烈的晃動下,它現出了真容。
程紫微內側的眼角也滲出了血絲,眼珠里的漩渦只剩下了兩個,渙散的眼神讓她看上去有如失去了視覺。
但她還是死死地睜大了眼睛。
她最后的視線中,那層透明薄膜有如一重濾鏡,濾鏡的一側,是深藍的星空與靜謐的沙漠;
濾境的另一側,是與前者相似的沙漠,只是,那里的天空呈現出一種不正常的死灰色,灰黑的絮狀煙塵四處彌漫。
而那層看似透明、實則應該極為緊固的薄膜,在某個地方突然扭曲起來,顯得很不正常。
這片空間、這黃昏將盡的漫漫荒漠、他們這支抓捕小組所處之處,便在這扭曲的中央。
“轟隆隆——”
巨大的雷鳴滾過耳畔,程紫微的眼神越發渙散。
她是所有人中唯一還清醒著的。在她的四周,是倒伏了一片的小組成員。
虞念白還保持著兩手微張的姿勢。
在震動來臨的那一刻,她挽起了燃燒著銀白火焰的長弓,只是,沒待她張開弓箭,她便陷入了昏迷,銀弓也化作虛影碎散;
宿玉岡與宿玉昆也一樣。
在地震初起時,這兄弟二人便心有靈犀地同時結起巫印,意圖張開防護結界,可最終卻沒能成功。
此刻,他們依舊是雙手抵額的姿勢,即便已經昏迷,臉上的肅殺亦不曾消失。
還有鐘離嬌以及其他組員們,也都各自保持著昏迷前防御或攻擊的姿態,倒在了沙海上。
唯有程紫微,還保持著最后一絲清醒。
但很快地,她的嘴角便掛下了一道血痕,緊接著是耳、鼻、臉部毛細血管,隨后,她全身的皮膚都開始向外滲出血珠,整個人好似從血河里爬出來的一樣。
最后,她眼珠里的灰白漩渦終是迸散,她抬起的頭再也無力支撐,重重地砸進了地面。
干燥滾燙的沙粒淹沒了她的口鼻。
震動停止了。
在她失去意識的剎那,天空重又恢復了澄凈,斜陽依舊不曾落盡,金黃的沙海漫向天邊。
一切都和剛才一樣,唯一的變化是,緩坡的另一側,坐著一個人。
一個面容憔悴的男人。
他胡子拉茬、顴骨突立,失神的兩眼怔怔地看著遠處的艷麗的夕陽,如同一尊雕塑。
他像是已經坐在那里許久了。
細密的黃沙沒去了他小半個身子,頭發上、衣服上也到處都是沙礫。
可他卻像是沒空理會那些,也或許是他的兩只手都騰不出來。
他癡望著西邊的天空,雙手攏在胸前、掌心向上,仿佛正小心地捧著什么。
然而,他的手里,空空如也。
可他卻一直這樣兩手捧在胸前,深陷的眼窩里,是一雙癡望著天際的眼。
他看得如此入神、如此癡迷,仿佛忘記了身外的一切,就連那緩坡背面發出的響動,都不曾聽見。
“呸、呸,呸!”
第一個坐起來的是宿玉昆,他一面用力吐出嘴里的沙子,一面扭頭往四下看,旋即大驚小怪地叫了起來:
“我去,怎么了這是?怎么都暈了?”
他被地震給震到了緩坡下方,并瞧不見另一側的男人,此時正驚詫于隊友們的狀況。
俯臥在坡頂的宿玉岡無奈地翻了個白眼,只好也坐了起來。
他比宿玉昆早醒了半分鐘,但卻一直沒動。
他的位置正利于縱觀全局,而那個突然現身的枯瘦男人,他第一時間便看見并認了出來。
郝杰。
他們追蹤了一個多月的嫌犯,近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