賽麗亞睡著了。
蜷成小小的一團，縮在何塵旁邊。
何塵順撫著她披落在一旁的長發，嘴唇輕碰一下她的額頭，在黑暗里看著賽麗亞的輪廓，片刻后伸手拉一下被角幫她蓋好。
言語間的喜歡，總是沒有這樣簡單直接的。
感情濃到一定程度，自然而然就會更加親密，有意無意的，就像賽麗亞總是想他拿著腿再怎么怎么樣……
那一刻的喜歡，只有最親密的接觸才能釋放出來。
“晚安。”
輕輕的一聲，讓賽麗亞皺了皺眉，哼唧一聲又往他這邊拱了拱，小幅度的晃晃腦袋找到一個最舒服的姿勢，半只臉都藏進被子里，然后重歸寂靜。
何塵無聲地笑了一下，他沒見過賽麗亞剛來時的睡姿，不知道是不是也像現在這樣。
還是說，稍有一點風吹草動，便警惕地睜開眼睛？
不管怎樣，過去的終歸都是過去了，未來她只會一天天變得更好，直到完全適應這個世界。
好的，壞的，開心的，煩惱的，一切都會慢慢經歷。
不過在此之前，還是要先想想，明天早上她會不會惱羞成怒而不去做早飯……
何塵閉上眼睛，再醒來時是被賽麗亞的動作弄醒的。
窗簾半遮，房間里有了光線。
他睜開眼睛，看到的就是賽麗亞小心翼翼扳開他胳膊試圖溜出去的畫面，一邊還想系好睡衣上的扣子，看上去有點手忙腳亂。
好像察覺到他的目光，賽麗亞猛一抬頭，卻見何塵依然閉著眼睛還在熟睡。
賽麗亞有松了口氣的感覺，一點一點把自己挪出去，抓抓頭發看著窗簾那里透過來的光線，呆了片刻后視線挪到身后何塵的臉上。
想起昨晚睡前，她把手捂在臉上長長吐出口氣，然后才動作輕柔地翻身下床。
悄悄地穿上衣服，賽麗亞注意到床邊昨晚換下來的小褲，剛平息的臉上又開始變熱，一把攥在手里，鬼鬼祟祟地準備出去。
“放那兒吧，一會兒我幫你洗。”
身后傳來的聲音讓賽麗亞猛的僵在原地，手里恨不得把那塊小小的布料捏成空氣，讓它煙消云散，從世界上抹去。
“這很正常啊，之前我也做夢夢到過一些東西，然后大早上偷偷爬起來洗……還騙你說是洗襪子，誰會大早上洗襪子？我們現在都——啊！你打死我就做小寡婦了！”
“我咬死你！”
“別撞了別撞了！”
賽麗亞跳到床上隔著被子壓在何塵身上打鬧一會兒，情緒忽然就恢復平靜了。
“你還天天問我要不要拿你腿，現在輪到你就這樣？”
“我都說了不需要！”賽麗亞趴在他身上，歪著腦袋看著窗簾。
這個家伙就是好色，什么幫忙都是借口，她怎么可能會像小電影上的女人一樣，喜歡那個什么……
無恥！
下流！
賽麗亞轉過頭，對上何塵的眼睛，忽然低頭又撞他一下，像磕頭一樣的，咚一聲響，然后才爬下床，踩上拖鞋準備去洗漱。
那些都是何塵做的，和她賽麗亞又有什么關系呢？
“還捏著干嘛，都說了我幫你洗。”何塵在后面出聲。
“給！”
賽麗亞頭也不回地一扔，聽到何塵叫，她回頭看看，正好扔到他臉上……
趕緊拉開門閃身出去。
何塵看她緊張地跑出去，拉下臉上的衣服捏在手里，靠在床頭沉思，這玩意落頭上究竟是好兆頭還是壞兆頭？
在她洗漱完之后，何塵施施然起床，先去陽臺給她把衣服揉搓一下，擰干之后掛到雜物間的衣架上——現在賽麗亞的上下兩件套一直放在雜物間的衣架上晾，住在一樓，何塵也不太喜歡她掛到陽臺。
甚至他的四角褲都挪到雜物間這邊晾，免得被什么變態女鄰居偷去……雖然不太可能就是了。
回來洗漱完畢，賽麗亞也端著饅頭從廚房出來，喊了一聲讓他吃早飯，沒有往日那么中氣十足，反而像個小媳婦一樣。
早飯沒有做太復雜，熱了幾個饅頭，就著咸菜，也不知道是因為起晚了，還是因為她懶得煮粥。
何塵不在意，反正喝點水也一樣。
賽麗亞吃得很快，完事抹抹嘴去一邊拿著手機在某寶上找豆漿機，本來想問問何塵的意見，眼神轉過，忽然又不想問了。
她自己又不是不會找。
身為一個現代人，買豆漿機這種小事，自己就能搞定了。
九陽。
賽麗亞看這個名字覺得厲害，電視上的九陽神功就是頂級功法，豆漿機叫這個名字也差不到哪去，再領個券，三百多的豆漿機只要二百多就能買下來。
“嘿！”
“哈！”
何塵站在客廳中間練劍，一招一式很認真，因為住在一樓，偶爾跺幾下腳也沒事。
“我出去了。”
賽麗亞背上包包，拿著鑰匙招呼一聲，轉身出門。
何塵依然在練劍，昨天賽麗亞說過，本來要去看電影，他只好好練好自己的劍法。
今天賽麗亞沒修煉，而他有，此消彼長之下，差距就會一點一點拉近，雖然只是一點點的，但勝在堅持。
修煉一天成不了高手，讀一天書變不聰明，持之以恒才是王道，賽麗亞都懂的事，他更懂，這就像練級一樣，賽麗亞是滿級大boss，他剛提著木劍走出新手村，技能熟練度慢慢刷上來，只要時間夠，遲早把她打敗扛到床上。
外面天氣晴朗。
賽麗亞沒有走出太遠，出門轉個彎，朝季初柔住的那邊去，還沒到樓下，便遠遠一身藍色連衣裙的季初柔，踩著白色高跟鞋，和兩個人在那邊說什么，還有幾件東西在地上。
季初柔見到賽麗亞，不由踮了踮腳，一副心情很好的樣子，招手叫她快過來。
“我買的古箏！”
她指指地上的盒子箱子，朝過來的賽麗亞挑挑眉。
“哇！”
賽麗亞很合時宜地發出驚嘆，看看她的古箏，目測一下，和自己的大劍差不多長，一米六左右，還挺大。
兩個穿著送貨衣服的師傅幫忙把東西搬上去，季初柔和賽麗亞走在前面，進了季初柔家，干干凈凈的客廳頓時多出來一個大件，還有隨古箏一起贈送的紅木小椅。
付過運費，幫忙搬東西的師傅離開，季初柔興奮地回來調試古箏，賽麗亞坐在一旁好奇地看她擺弄。
很奇怪，何塵游手好閑刷視頻，她釣魚舞刀弄劍，季初柔也閑的沒什么事，鼓搗這些……
也許這就是物以類聚，人以群分？
“這個好學嗎？”
“不太好學，你想學嗎？”
“沒有，我學不會，何塵應該很有天賦，他唱歌很好聽。”賽麗亞覺得這些琴棋書畫什么的，離自己好遠。
讀個書就夠吃力了，更別說學彈琴。
“男人學這個干嘛……對了，你可以學兩下，然后何塵不是會練功嗎？你彈琴他打拳，如果會耍劍就更好了。”季初柔建議道。
“太閑了。”賽麗亞搖頭。
想想何塵拿著劍舞的樣子，她有些嫌棄，一點力道都沒有，練沒多久就說手酸。
季初柔笑了一下，要說閑，還真沒比她們兩個閑的，她也是有事的時候做事，沒事的時候只能閑著。
忙活了十幾分鐘，季初柔才活動活動手腕，坐到紅木小凳上，錚地一聲。
“聽我給你彈一曲。”
然后便是連綿不斷的聲音。
賽麗亞坐在沙發上歪了歪頭，感覺這個調子很耳熟，卻想不起來在哪聽過。
“怎么樣？”季初柔問。
“我好像聽過。”
“當然聽過，看過功夫吧？”
“哦～”
賽麗亞想起來了，何塵帶著她看電影的那兩個瞎子，就是彈的這個。
可惜她的琴聲發不出刀，那些都是假的。
“要是能像電影里那樣冒出來刀子就厲害了。”她有些惋惜。
“我也想過，閉著眼睛幻想我在這兒彈，那些刀子嗖嗖嗖飛。”季初柔嘿嘿一笑，挑動箏弦，噔噔噔的聲音好像有個彪形大漢扛著音響正在狂奔過來。
“咦，這個我也聽過！”賽麗亞聽著這一首也耳熟。
“難念的經。”季初柔道。
看賽麗亞一臉疑惑的樣子，她提醒道：“天龍八部主題曲。”
賽麗亞繼續疑惑。
“沒看過？可能在哪兒聽過吧。”季初柔想了想，沒在意。
一曲彈完，轉過頭發現賽麗亞羨慕地看著她，季初柔問道：“想學？”
“我學不會。”賽麗亞低頭看看自己的手，緩緩握拳，發出咔吧一聲脆響。
握慣了卻邪的手，搞這個東西，想想就違和。
“我教你啊，你教我做飯，我教你彈曲子。”
“不了，我還要讀書，看書……學太多了腦袋受不了。”賽麗亞靠在沙發上哀嘆一聲，比起彈這個，還是做讀書人更重要。
修身養性……
假如讀完書的話，學習一下也沒關系。
季初柔愣了愣，有些不敢置信道：“你還在上學？”
“……算是吧。”
“什么叫算是？我以為你……你……”季初柔覺得很淦。
賽麗亞竟然還是個學生？
這和她想的不一樣啊，天天和何塵在一起，要么和她跑去釣魚，還教她做飯……這樣一個女孩竟然還是學生？！
“沒有，是何塵考慮讓我讀個成人大學，讓我先自學準備著。”
賽麗亞的解釋讓季初柔松了口氣，旋即又愣住了。
“他想讓你補學歷？”
“嗯……對。”賽麗亞記得何塵也有提到學歷什么的。
季初柔把身子轉過來，手搭在古箏上發出一聲輕響，盯著賽麗亞認真看了一眼，忍不住好奇道：“你之前呢？”
“什么之前？”
“之前讀到哪了？高中？”
“初……初二。”
季初柔驚呆了，怎么看都看不出來賽麗亞甚至初中都沒讀完，在她印象里……
好吧，反正有些超出她想象。
這并不是學歷歧視，而是相處過程中，賽麗亞的表現，平時在微訊上聊天，游戲沒在線的時候，問一下經常都是回答在看書。
釣魚的時候包包里偶爾也會裝本書，把魚竿甩一下固定在那兒，坐小馬扎上就開始安安靜靜看。
這么一個文靜的愛看書的女孩子，竟然初中，季初柔覺得不可思議，賽麗亞雖然話少，但說出來的話經常讓人印象深刻，如果不是賽麗亞自己說出來，她是無論如何想象不出的。
“那……他呢？”
“他是大學，對，大學畢業。”賽麗亞目光落到窗外，看向何塵家的方向。
“很好奇你們怎么認識的。”季初柔抿抿嘴，忽然間有些羨慕，“他說的讓你繼續上學？”
“是啊。”
“幫你規劃的很好啊……”
逼一個已經能夠靠直播賺錢的女朋友學習補學歷，除了費力不討好之外，有什么好處？
“說起來，我只在上次跟你出門的時候遠遠的見過他一次，離這么近都沒認識。”季初柔忽然道。
“啊？你想認識他嗎？”賽麗亞問。
“呃……說想的話怪怪的，那是你男朋友，我認識做什么。”
季初柔樂了一下，接著抿抿嘴，道：“但就是挺想認識一下這個人。”
“為什么？”
“就是好奇，你們兩個都住一起了，都有自己的工作，還都收入不算低，每天你做飯什么的，離結婚就差一步了吧？”
季初柔迎著賽麗亞的目光，頓了頓道：“還想讓你上學，你之前好像抱怨過他一直逼你看書，現在又想讓你補學歷……”
“啊……”賽麗亞點了點頭。
“這個男人……”
“他想讓我變成和他一樣的人。”賽麗亞笑了，眼睛彎彎的，“讓我學習變得更好。”
“為什么我有點酸酸的。”季初柔道。
不說別的，起碼這個男人是在規劃未來，不是未來三五年，而是兩個人所有的未來，生命的后半段，在他計劃里應該兩個人會一直相伴。
“不至于酸吧？”
“至于。”
“因為喜歡，這樣不是很正常嗎？”
“背后的原因令人暖心。”季初柔皺了皺鼻子，起身幫賽麗亞的水杯里添上水，白色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發出噠噠的聲音，“把他叫出來一起出去逛逛？”
“你想做什么？”賽麗亞警惕起來，“他很忙，我覺得還是不要了。”
橘棕色長發，藍色連衣裙，修長的雙腿上套著白色高跟鞋。
彎腰倒水的時候，更襯出她的腰身和大屁股。
賽麗亞低頭看看自己的牛仔褲，忽然就警惕了。
“又不做什么，看你小氣的樣子。”季初柔被賽麗亞逗樂了。
“我也沒說你會做什么。”
賽麗亞隨意地說道，不過心里更加警惕，何塵也是這樣說。
又不做什么……
然后就擠進她被窩了。
“你怕他被我怎么樣？”季初柔嘿嘿笑。
“怎么可能，他要是敢……”賽麗亞眼睛瞇了瞇，打死不至于，不過肯定要揍他一頓的。
“放心吧，我對打游戲菜的不行，又喜歡玩牧師的男人一點興趣都沒有。”
季初柔想起來前幾天被何塵往牌庫一直塞老鼠，耳邊仿佛還聽到鼬鼠出現時‘嘿嘿’的賤笑，不由撇了撇嘴。
玩這種牌組的男人太賤了。
別人都好好的玩自己的牌，上怪踢臉解場，他偏偏要鼓搗別人牌庫，場上即使有怪也不攻擊，一下都不摸臉，人干事？
“自信點，他都給你規劃好以后了，我又不傻，就單純想認識一下。”
“為什么？”
“突然覺得他很有魅力。”季初柔道。
“林語堂說，一個心地干凈，思路清晰，沒有多余情緒和妄念的人，是可以給人帶來安全感的，想見識見識。”
“你怎么知道他是那個什么？”
“猜的。”
季初柔聳聳肩，抵在地板上的鞋跟輕輕搖晃，嫩生生的小白腿從裙邊露出來，“閑著沒事練武，只督促你多看書，還想讓你繼續上學，迂回地讓你有更多選擇，這是正常男人做出來的事嗎？”
“呃……不是嗎？”賽麗亞仔細想了想，發現無從反駁。
“激起我的好奇心了，就是想認識認識，你倆……不說感情，就說他對你的態度，你有什么不放心的？”季初柔扯了扯裙角，繼續道：“我按照你找男朋友的標準找個男朋友。”
“我覺得你倆有點像。”賽麗亞歪了歪頭，仔細回憶這種莫名的熟悉感從哪來的。
單身未婚女青年選擇的房子……
哦對，當初何塵也是這樣，沒見到季初柔的面，就猜出來季初柔會買哪種房子。
現在季初柔沒見何塵的面，也猜了一大堆出來。
“哪里像？”季初柔問。
“都是一個鼻子兩只眼。”
賽麗亞笑一聲，捧起杯子輕啜一口，道：“你還沒去過我那兒，早晚會認識的。”
“那過去看看？”
“看看吧。”
起身拿過隨古箏贈送的布，把古箏整個覆蓋起來，然后把凳子塞進架子下面，隨意看看房間，再背起挎包和鑰匙，才隨賽麗亞出門。
“昨天七夕你們去哪約會了？連游戲都沒上。”
“吃完飯逛逛夜市，回去已經九點了，就沒玩。”
“你們都見過父母了？”
“去年就見過了。”
“逢年過節一起過去吃飯，慕了慕了……話說你們為什么沒出去吃？昨天不是七夕嗎？”
“啊？”賽麗亞愣了愣，“我也不知道。”
好像昨晚他們兩個逛街的時候何塵才看著那些賣花的人想起來，那是七夕節來著。
不過都沒關系，節日不節日的……過節也只是被何塵干點壞事。
還不如不過。
賽麗亞想起昨晚的事，趕緊止住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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