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這個小伙子是葛老師的學生。”
就在床上的虞老爺子一臉錯愕與茫然的時候,剛剛送來早餐的那位也連忙將昨晚發生的事情解釋了一番,順便也對衛燃表示了感謝。
恰在此時,葛老師也剛好拎著幾份早餐走進了病房。
在又是一番客套之后,葛老師也將衛燃正式的進行了第二次介紹。
“所以那些東西都是你找到的?”病床上的虞老爺子和他的兒子驚訝的問道。
“沒錯,是我。”
衛燃看了眼過來查房的護士和醫生,“老爺子,我接下來的話您可得有個準備,保不齊您血壓還得上來,所以您不如先做幾個深呼吸。”
說完,衛燃朝著那位查房的醫生使了個眼色,后者略顯無奈的提醒道,“這老先生歲數可不小了,可最忌諱情緒”
“你說”
虞老爺子可不管那個,“你要是不說,我這心里憋著更難受,沒事,好與不好,我都有準備。”
“那面旗幟是我找到的,而且我帶來了。”
衛燃說著,打開了拎在手里的馬毛皮長包,從里面取出了虞彥霖的家信筆記本雙手遞給了對方,隨后又取出了他的印章、吊墜等一應遺物遞給了老爺子,“這些都是虞彥霖同志的遺物,另外。”
說到這里,他展開了那面旗幟,指著其中一顆三角星說道,“這顆星星就是他的,他不是負心漢。他犧牲在了西班牙的戰場上,以一個國際主義戰士,以共產黨員的身份犧牲在了那里。”
“進”
虞老爺子深吸口氣,“進疆,攙我起來。”
“哎”
那有些社恐的虞先生立刻過來,攙扶著虞老爺子從病床上下來,而在這個過程中,虞老爺子卻拒絕了衛燃和葛老師的攙扶。
“小小同志,衛老師。”
虞老爺子斟酌著稱謂說道,“我要替我嬸娘謝謝您呀,她,她等我二叔等了整整一輩子,走的時候都念叨著我二叔怎么還沒回來,我,我要謝謝你呀!”
說著,這老爺子就要鞠躬,見狀,衛燃也反應極快的讓到一邊,招呼著葛老師幫忙,把這父子倆給攙扶起來。
“老爺子,我可當不得謝。”
衛燃說著指了指桌子上放著的那些早餐,故意嬉皮笑臉的說道,“而且我不是說了嘛,想吃不要錢的早餐了,那些就當謝了。”
“這怎么”
“老爺子您就別和我客氣了”
衛燃強撐著內心的疲憊說道,“您先看看我找到的這本筆記吧。”
說著,衛燃招呼著葛老師一起,將虞老爺子攙扶到了病床上,隨后他卻是毫不客氣的打開了虞進疆買來的早餐吃了起來,他是真的餓了。
見狀,虞老爺子從床頭的柜子上拿起老花鏡戴上,隨后輕輕翻開了那本寫滿了家書的筆記本,一點點的在那些方塊字里尋找著他素未謀面的叔叔虞彥霖曾經的記憶。
“衛燃,那些東西”
“我一直在調查這些”
衛燃不等葛老師說完便夾起一個生煎包咬了一口胡亂解釋道,“那本筆記本還有其他的一些東西是昨天我趕來申城之前才找到的,昨天晚上我想著讓您好好休息休息,就沒和您聊這些。”
“我我能看看那面旗子嗎?”葛老師問道。
“能,當然能。”
衛燃痛快的點點頭,后者也立刻掏出一雙絲綢手套戴上,小心翼翼的展開了那面旗幟。
徹夜未眠的衛燃故意放慢了吃早餐的速度,病床上的虞老爺子則專心的看著那個筆記本里寫下的戰地鄉愁。
許久之后,當衛燃將那滿滿一碗裝在保溫桶的小餛飩都灌進了肚子里的時候,虞老爺子也終于看完了筆記本里所有的故事。
“小伙子,我要謝謝你呀,要好好謝謝你才行。”虞老爺子合上筆記本嘆息道。
“我最多只能算個郵差”
衛燃擦了擦嘴,同樣戴上一雙手套,拿起他帶來的第二個筆記本說道,“這本筆記是虞彥霖前輩的戰友克萊蒙和阿曼尼留下的,他們曾在抗日時期的申城進行過戰斗。”
稍作停頓,他將其翻到后半部分,指著上面的一行行法語文字說道,“按照這本書上的記載,阿曼尼將她的戀人柯來閔,也就克萊蒙埋在了虞家的祖墳里,一起被埋在那里的,還有一位叫做黃佑澤的共產黨員。”
“有,有這兩位。”
虞老爺子嘆息道,“我嬸娘活著的時候,挺早就帶我們認過墳。
她說這位黃叔叔是我二叔的同學,我二叔的最后一封信就是黃叔叔回國的時候捎回來的。
還有那位柯來閔,我嬸娘雖然不知道他是什么人。
但她說,既然埋在了虞家的祖墳里,而且還是緊挨著那位黃佑澤,必然是對虞家有恩,是對虞家信得過,才把棺槨托付給我們照看。”
“所以.”
“在呢,都在呢。”
接過話茬的卻是虞進疆,“前些年虞家遷墳,這些都跟著遷到新墳去了。
我現在都還記得,那位柯來閔先生的棺材放著的是一個刷著三色油漆的銀皮骨灰罐。我們遷墳的時候,是把那罐子直接放在骨灰盒里的。”
聞言,衛燃稍稍松了口氣,內心卻已經沒了想要問些什么的念頭,只是長吁了口氣說道,“虞老爺子,這些東西我都送到了,我也就沒什么惦記了。
最遲年后,我會把一起發現的這幾本底片冊里的照片洗出來,連同克萊蒙和阿曼尼的戰斗日記復印件一并給您送過來留作紀念。”
“我們該怎么謝.”
“不用謝,您就當我是個郵差就行。”
衛燃說著,卻又從那個毛毛長包里掏出了那臺曾屬于美國記者亞倫的徠卡相機遞給了對方。
“這臺相機是虞老前輩用過的,里面有些照片也是他用這臺相機拍的,也一并留給你們做紀念吧,未來說不定用的上。”
虞家父子對視了一眼,虞光復老爺子最終伸出雙手接過了這臺帶著戰斗痕跡的相機。
“不瞞您說”
衛燃歉意的轉移了話題,“等下午的時候,我女朋友就來申城玩了,老爺子,您看這么著行不行?
您平復一下心情,我也先回去,等過兩天我再來看望您,到時候您受累帶我去祭拜一下您的嬸娘和那兩位革命前輩。”
“好,好啊。”
虞老爺子不放心的說道,“衛老師你到時候可一定要來啊。”
“一定來,我肯定會來的。”
衛燃信誓旦旦的做出了保證,“到時候我還會把那些照片洗出來帶給您呢。”
“好,我等著!”虞老爺子聲音洪亮的說道。
“那咱們說好,我沒來之前您可不能天天晚上睡不著了。”衛燃插科打諢的開起了玩笑。
“我答應你!”虞老爺子哈哈大笑著說道。
雙方又是寒暄了一番,衛燃故意打了幾個哈欠,隨后便在葛老師和虞進疆的送別中告辭離開了病房。
不過,他卻并沒有直接離開,反而招招手,帶著這倆差不多都在退休年齡的老人走進了樓梯間。
“葛老師,虞先生。”
衛燃一邊給這兩位散煙一邊開口說道,“我這里還有件事,您兩位提前有個準備。”
“什么事?”葛老師吸了一口香煙第一個問道。
“關于剛剛那面旗幟,還有虞彥霖老前輩在西班牙戰斗的歷史我已經調查了很長一段時間了。”
衛燃先墊了墊,一邊給虞進疆也點上煙一邊解釋道,“克萊蒙和阿曼尼的后人我也快找到了,說不定有機會找到虞彥霖老前輩的骨灰帶回來。”
“你說什么?!”
虞進疆驚訝的問道,隨后便被那口還沒來得及全部吸進肺里的煙嗆得連連咳嗽。
“克萊蒙和阿曼尼留下的戰斗日記里提過他們把虞彥霖的骨灰留在了西班牙的巴塞羅那。”
衛燃最后給自己也點燃了香煙說道,“我已經托朋友開始調查了,相信很快就會有眉目了。所以這個事兒恐怕還需要麻煩兩位辛苦一下提前做個準備。”
其實不用衛燃說的很明白,無論虞進疆還是葛老師卻都明白,這所謂的準備無非兩個,一個是虞家人有個準備,以及讓虞老爺子能有個準備。
另一個,自然是官面上的準備,要不要宣傳,怎么宣傳等等等等。
“你有把握?”葛老師開口問道。
“七八成吧”衛燃說道,“這一兩天就會有消息”。
“我來幫你準備”
葛老師說道,“衛燃,你放心大膽去做你想做的,我給你打下手,等小夏來了,我讓他也給你打下手。”
“行,那我就不客氣了。”
衛燃干脆的說道,“我這兩天不一定在申城,有事咱們電話聯系。”
“好”葛老師同樣干脆的給出了回應。
三兩口抽完了香煙,衛燃客氣的告別了這老哥倆,轉身離開了樓梯間。
“葛老師,這個年輕的小伙子我怎么看著這么眼熟?”直到這個時候,虞進疆才開口問出了心中的疑惑。
“他呀”
葛老師笑了笑,格外篤定的說道,“他可是名人,你看著吧,他肯定能把虞彥霖老前輩帶回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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