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愛低調的江老板肯定沒達到“天下何人不識君”的地步,起碼兩個女保鑣就不認識。
到底還是分別太長時間了。
出于職業素養以及忠誠,兩個女保鏢猶豫下,畢竟她們出去,只剩下小姐和一個男人共處一室,但同樣還是出于職業素養和忠誠,片刻后,她們還是選擇執行命令。
“啪嗒。”
門終于被關上。
倆女保鏢沒走遠,在門外守著,確保如果有狀況發生,能第一時間采取行動。
可是實話實說,憑她倆,在沒有攜帶武器的情況下,真不一定是江老板的對手,畢竟像柳桑榆那樣的變態不過鳳毛麟角。
真有那種身手,還當什么保鏢?肯定應該學人家柳大校投身軍戎建功立業啊。
當然。
話題扯遠了。
何以卉既然會下達這種命令,足以證明江老板的人品值得信賴,如果真有歹心,還用得著等到現在,在濠江黑沙海灘,何四小姐恐怕就變成少婦了。
“有足夠的證據了嗎?”
“你是說哪方面的?”
這是打定主意裝傻充愣了嗎?
“如果證據不夠充分,這就是在打草驚蛇。”
何以卉提醒。
江辰意識到彼此是雞同鴨講,沉默了下,終于解釋道:“今天晚上,可能就在你們坐在這里聊天的時候,京都某處的地下停車場發生了一起惡性案件。”
“什么案件?”
“十名歹徒見色起意,想要強搶民女,結果行動未遂,反而多名歹徒身受重傷。”
何以卉立體深邃的面部流露出不加掩飾的困惑。
“歹徒身受重傷?”
不管是提及貌似不相關的事件,還是這場事件本身,無疑皆透著不合邏輯的古怪。
十名歹徒,難道還奈何不了一個弱女子?
難道那位“民女”是神奇女俠?
“嗯。”
江辰不咸不淡的點頭,帶著一抹異樣的笑意。
“事后沒多久,歹徒就主動去投案報警了。當然,按照他們的說法,他們是受害者,只不過不小心在路上撞到了對方車,沒有察覺,對方便窮追猛趕,把他們堵在地下車庫,然后實施了慘絕人寰的傷害行為。”
不得不承認。
江老板著實是講故事的高手,三言兩語,便深入淺出的整起事件歸納總結。
但何以卉還是有點不能理解。
換作任何人,應該都沒法理解。
整個過程,有哪一處不充滿著荒誕嗎?
“和仲曉燁有什么關系?”
不理解沒關系,只需要始終保持好重心就好了。
“那些歹徒,都是仲曉燁的手下。”
好了。
這才是一個完整的故事嘛。
兩樁事件被串聯起來。
“那個女人是誰。”
何以卉又問,每一句都相當簡潔,直插要害。
“你應該不認識。和仲曉燁發生過沖突,仲曉燁應該是懷恨在心,所以策劃了這起行動,他這么著急回濠江,肯定是為了規避風險,避免被牽連。”
“你這,沒茶的嗎?”
可能是說了這么久,口渴了,江老板這才意識過來。
待客之道呢?
雖說已經被帶走的那位仲廳王貌似也沒喝上一口水,畢竟沒看到杯子,但是他和那位廳王,還是有差別的吧?
“茶嗎?還是喝酒?”
何四小姐還是那么可愛啊。
江辰哂然一笑,“我開了車。”
四小姐點了點頭,當真去泡茶了,只能親自動手,下面人都被支出去了。
“那個女人,這么厲害?”
世間美事,不過紅袖添香。
江辰接過熱騰騰的茶水,道了聲謝,熟歸熟,但基本的禮貌不能省略。
“嗯,是挺厲害的。”
江辰就事論事,雖然人家并沒有肉搏,但畢竟能夠被宋朝歌和房俊倚重,肯定非泛泛之輩。
喝著茶,江辰忽然又感到有點想笑。
還真是唯小人與女子難養也啊。
明明有很多種方式解決問題,可胡蝶卻選擇最剛猛的方式。
就算以一敵眾進行肉搏,不提把人全部撂翻,起碼全身而退應該不難吧。
“仲曉燁養了那么多打手,有點浪費成本了。”
“也不怪他。”
江辰公正的幫仲廳王申冤,“他手下用的是冷兵器,而人家用的是槍,降維打擊,非戰之罪。”
真不愧是文化人啊。
“槍?”
何以卉眸子里躍動驚訝。
“嗯。”
江辰吹了口氣,悠然品茶。
“在這里,用槍?”
仲廳王這個跟斗摔的確實不冤,就連何家四小姐都感到驚奇。
江辰看了眼對方,濃顏系的美女,骨相飽滿立體,即使只是淡妝,就能達到深邃濃艷的效果。
“嗯。”
還這么云淡風輕嗎?
“這不是,兩敗俱傷嗎?”
江辰不僅不以為意,甚至反倒還笑了起來,“哪來的兩敗,人家有持槍證。”
何以卉沉默下來。
江辰低頭,抿了口茶,輕輕嘆了口氣。
沒錯。
胡蝶確實有合法證件。
但持槍合法,不代表開槍也合法。
她這么做,絕對過于草率,要不然也不至于現在同樣被“請”了進去。
但是以己度人,對方的做法,江辰也能理解。
人非圣賢。
都以為胡蝶是房俊的人,實則是身在曹營心在漢,而宋朝歌的拋棄,對于胡蝶而言,可謂是信仰的崩塌。
人的信仰一旦崩塌,只會想著兩件事,要么毀滅世界、要么自我毀滅。
要怪只能怪,仲廳王比較倒霉,無巧不巧撞在槍口上了。
不對。
是他自己往槍口上撞的。
而宋少,也著實是一個有趣的人。
不是要人嗎,這不,人給你了,出了事,立即把電話打到他這里來了。
江老板還真沒法說這事和他沒有關系。
“仲曉燁的手下不可能把他輕易供出來。”
按照目前的說法,充其量,就是一個綁架未遂,甚至有沒有切實性的綁架行為都無從定論,沒有監控,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
退一步說,就算是綁架,撐死了能蹲多久?
值得那些職業打手出賣自己大哥的大哥嗎?
咬牙扛了,最差的情況也就頂多吃段時間牢飯,指不定還會給自己的江湖履歷添上光輝的一筆,而出賣自己的大哥,首先就是違背最重要的道義,以后還想不想混了?
而且。
遭受背叛,大哥能饒了他們?
大哥的心腸,可比法官的法槌要無情多了。
孰輕孰重,怎么取舍,幾乎是不需要用腦子思考的問題。
“不重要。”
江辰的回答間接印證了何以卉的判斷,那十個馬仔的確沒有把仲曉燁供出來,甚至都沒把自己的“直屬上級”小弟肖給供出來,財大氣粗的仲廳王在這方面的成本沒有白花,別說吃免費的公家飯了,就算吃槍子,恐怕也多得是小弟愿意士為知己者死。
但是有沒有口供。
重要嗎?
“法律確實得講證據,但法律的解釋權,挺寬泛的。”
江辰微笑著道。
何以卉安靜下來。
法律肯定不會消失,只不過法律的邊界,被挪動了。
“打算趁這次機會,把仲曉燁留在內陸嗎?應該很多人會有意見。”
其中肯定就包括她二姐。
江辰摩挲著茶杯,輕輕吹氣。
“先看看吧。”
何以卉默默看了他一眼,給自己沏茶。
另一邊。
仲廳王坐到了椅子上。
只不過椅子是鐵的,哪怕是夏天,仍然感覺頗為冰涼。
這個晚上實在是太忙了。
從一個地方做客然后又換了一個地方做客。
沒有“坦白從寬,抗拒從嚴”的大字條,四面墻壁清一色的灰暗色調,連窗戶都沒有。
“姓名。”
“籍貫。”
“年紀。”
甚至連“性別”這種問題,仲曉燁都有問必答。
這才是真正的大佬該有的表現。
在這種地方不可一世的囔囔老子多么有錢有權,那是腦殘電影里才會看到的傻缺。
“交代吧,今晚做了什么。”
走完必要的流程,真正進入正題后,仲廳王卻開始不配合了。
“我在威斯汀和何小姐聊天。有什么問題嗎。”
“有沒有問題,你自己清楚。仲曉燁,我們知道你是誰,所以,不必浪費時間。”
普通的叔叔,肯定沒這份口氣。
換句話說。
不到一定等級,還沒資格調查仲廳王,要是在濠江,仲廳王接觸的都是什么級別的領導。
“你們不信的話,何小姐可以為我證明。”
雖然事發突然,毫無準備,但歷經大風大浪的九頭鳥怎么可能被這種陣仗輕易嚇到,從容不迫,甚至雙手交叉,怡然自得。
這時候再來支雪茄,那就更合適了。
“我們既然去找你,你應該心里已經明白。你的人已經交代了。”
典型的心理戰術。
很低級。
別說這種級別的大佬了,有過進宮經驗的地痞流氓都不會上套。
仲曉燁微微一笑,仿佛問心無愧,但眼神卻有些森然。
后面半句話,肯定是扯淡。
他仲曉燁的作風,江湖上都清楚。
底下的人,絕對沒膽子出賣他,又不是殺人放火的罪名。
但是前半句,才是讓他心情沉重的原因。
沒有證據,沒有供詞,卻能這么效率的找到他,并且把他“請”過來。
代表了什么?
雖說每個公民都有配合調查的義務。
但他可不是無關疼癢的平頭百姓啊。
真以為請他喝茶就喝喝茶?
況且還根本沒準備茶水。
“能告訴我,發生了什么事嗎?”
沒有拍案而起,對面的兩個問詢人員很冷靜的看著他。
“你如果想聽的話,可以向你陳述一遍,但是耽誤的是你自己的時間。”
“沒關系,長夜漫漫,聽聽故事也挺好。”
而此時。
京都飯店。
小弟肖就沒有他大哥泰山崩于前不變色的氣度了,不是汗流浹背,而是汗透襯衫了。
沒錯。
當大哥的仲廳王都進去了,但他卻沒進去,還能自由的在房間里來回踱步。
大哥聯系不上。
并且連司機也聯系不上。
顯而易見。
肯定出事了。
要是連這點警覺性都沒有,那他特么的這么多年根本是白混了。
在大哥命令報警的那一刻,他就覺得非常不妥,不管底下人招不招,事情一旦捅到條子那,就算是鬧大了,可是大哥態度堅決,他哪里敢違抗大哥的意志。
事實果不其然。
大哥到現在都沒回來,并且音信全無,只怕短時間都很難回來了。
小弟肖心亂如麻,心驚膽戰,他倒寧愿自己現在在里面,好歹算是和大哥同甘共苦。自己在外面,大哥在里面,大哥會怎么想?
“媽的!”
小弟肖看著窗外陰影憧憧的月亮,深刻認為京都是自己的不祥之地,并且不安的意識到自己很可能會有血光之災。
不行。
必須得做點什么!
不然大哥絕不會放過自己。
思前想后,小弟肖眼神發狠,下定決心,掏出手機,大不韙的直接撥打二小姐的電話。
就算出事,首先應該也是針對自己才是,大哥率先進去,實在是太不尋常。
這種時候,通知二小姐,最為保險。
電話成功接通。
小弟肖壓下心頭的焦躁不安,畢恭畢敬,甚至腰都微微弓著。
別說對方看不到。
說話時是什么樣的姿勢狀態,其實通過口氣,是可以察覺的。
“二小姐,我是仲先生的人,仲先生可能出事了。”
令人心跳忐忑的安靜過后,那邊傳來二小姐平靜的聲音。
“說。”
小弟肖如釋重負,趕忙一五一十的將整個事件從頭到尾進行轉述,并且就連在京都飯店發生的沖突都沒落下。
畢竟這才是起因。
“二小姐,大哥今晚去拜會四小姐,與四小姐告別,可是到現在都沒有回來,并且就連跟著一起去的人和司機也都聯系不上,肯定是出事了,而我又不敢冒昧的去打擾四小姐……”
小弟肖其實頭腦不差。
陣營和立場很重要。
對于曾經整個家族最閃耀的人,她被外界冠以最合格的繼承人的時候,如今所謂的廳王仲曉燁應該還在街頭放碼追債,仲曉燁今晚的策劃,在這位二小姐眼里,肯定很不理智。
但是她什么都沒說。
也是。
對一個馬嘍。
有什么好說的。
“我知道了。”
小弟肖腰不自覺佝得更深了,剛要千恩萬謝,那頭已經掛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