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城內,袁銘發現里面的情況比他想象的還要嚴峻,街巷,到處都是死尸,有的已經腐爛發臭。沿途遇到了兩家醫館和一處府衙,里面也都盡是尸骸堆砌,慘不可狀,城內可見的,死人比活人還多。袁銘是帶了祛除瘟疫的藥過來的,原本是想投入井水之中,再讓鎮中百姓飲水祛病的,可眼下這種狀況,自然是不可能了。
以他一人之力,也不可能一一去喂藥救治。于是袁銘尋了一處宅院,將里面的尸體簡單清理過后,便取出了先前購買的制香材料,開始忙碌起來。等到傍晚時分,他就已經制作出來了數支顏色淡黃的新看。這些看的基本材料還是制作霧香的那一套,只不過里面加入了一些祛除瘟疫的藥粉,又結合靈香秘籍里面寫的一些特殊煉制手法,這才制作而成。
除疫香制作完成之后袁銘帶著香來到河口鎮中央的一處空地,并指一點眉心。四只魂鴉分別飛出,其中三只落入了周圍三具剛死不久的尸體上,剩余一只飛上頭頂高空,替他警戒四周。三具尸體在魂鴉沒入后,眼眸里亮起兩點幽綠光芒,晃晃悠悠地爬了起來,走到袁銘身前。
袁銘給了他們各自一支除疫香,讓他們攜帶著分別往鎮子三個方向而去,自己則抱著偷天鼎插上除疫香,坐在中央。等到四具尸體到了合適位置,袁銘便控制著它們和自己一起,點燃了長香。除疫香點燃后,不過片刻功夫,大片的黃色煙霧就從河口鎮各處冒了起來,滾滾濃煙沒過多久就將整個鎮子淹沒了進去。濃煙彌漫之中,原本已經奄奄一息的百姓,皆以為是命喪黃泉,到了幽冥之地。
只是以他們如今的身體情況,卻也無力避讓了,便索性對之不管不顧了。可偏偏在吸入濃煙之后,一個個又都覺得精神煥發,沒有了先前的頹喪之態,一時間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死前的回光返照,還是真的好了。
過了許久,等到濃煙逐漸散去,城內還活著的人,都已經疫氣盡除,當他們重新看清周遭環境,發現自己還在鎮子里時,一個個喜極而泣,進而哭聲響徹整個鎮子。
袁銘此刻已經收起了偷天鼎,四只魂鴉也全都飛回了體內。晉升筑基之后,他的魂力大漲,如今即便放出全部六只魂鴉,對他的魂力消耗也不再是太大的負擔。袁銘稍作調息之后便恢復如常了。待他睜開雙眼,卻看到周圍已經陸陸續續,有一些恢復過來的百姓,朝著這邊聚攏過來。
這些人依舊很是虛弱,有的需要相互攙扶,才能勉強站立。但他們聽一個看到袁銘施法全過程的孩子,說了救命恩人在這里,就都紛紛聚攏了過來。「跪謝仙師救命之恩。」不知是哪個人,最先呼一聲,立馬就有人跟著響應。緊接著,人群里紛紛喊出「跪謝仙師救命之恩」,繼而有人紛紛跪倒了下來,朝著袁銘大行叩拜之禮。
你們大疫初愈,身體尚且虛弱,莫要在此勞神跪拜了,速速回去進食休養,之后還要妥善處置親人尸身后事,都回去吧。「袁銘無親開口喊道。然而,四周還有存活下來的人,朝著這邊靠近,繼而拜倒謝恩。
袁銘心知勸說不動,抬手一拍腰間靈獸袋,放出了青云鶴,旋即身形一踩而上,駕鶴升空。「是仙人,真的是仙人「謝仙師救命之恩。「我們得救了鎮中空地上的百姓越發激動起來。袁銘見狀,只得先行離去。目送著袁銘離去,在鬼門關里走了一遭的百姓們,這才紛紛起身。
一名原本頗有威望的族老忽然開口,對眾人說道:「仙人不求回報,施恩之后便離去了。我等卻不是忘恩負義之輩,當為仙人立生祠,祭香火。「對,得為仙師立生祠!鑄碑立傳!立馬有人響應道。「呂秀才,還活著沒?」那名族老強提著一口氣,喊道。「叔公,活著呢,我還活著呢。」人群里一個書生立馬應道。「看清仙師模樣了嗎?回去畫幅像,咱們參照著塑神像。族老喊道。
呂秀才聞言,不覺有些犯了難,那位仙師帶著斗笠,看不清容貌,但也只能先硬著頭皮應下。后世、河口鎮便多了一座名為「除疫廟」的祠,里面立著一座頭戴斗笠、立于仙鶴之上的雕像,雖然未得官府封正,卻一直香火旺盛,不少人甚至不遠千里趕來,百年不輟。這是后話,暫且不提,只說袁銘經過了這一小段插曲后,駕青云鶴飛離了河口鎮,繼續向北而行。
一路上他精研那本靈香秘籍,發現治病救人養生的靈香為數不少,大多數對于修仙者來說功效微弱,但對于普通人卻是不可多得的靈丹妙藥。加之所用材料都很普通,袁銘便在修行之余,也都煉制了一些,使得自己的煉香技藝愈發純熟,而沿途路上遇到困苦病厄之人,也都順手施看救治,倒也落了個心安意順。
如此行路,袁銘終于來到了越國東北方臨近東海的那座城池,海晏城。當初在黑巖城分別之時,烏魯說過自己會來這里休養一段,還曾邀請袁銘一起。
只不過袁銘當時一心返回大晉,且有別的安排,故而未答應。眼下到了海晏城,便想著去再見鳥魯一面,正好他也還有一事相求。海晏城,乃是越國一條名為海河的江流入口處,取了河清海晏之意為城池命名,這里除了最為有名的濤浪拍崖盛景之外,還有每年八月十五的江海大潮。
眼下時節不對,看不到波瀾壯闊的大潮。不過,袁銘自然志不在此,能見烏魯一面即可。進了海晏城,袁銘發現,不說城池規模,單論這城中繁華之態,竟然絲毫不比大晉京城差。
城內有海河的分枝細流穿城而過,水系豐富,在城中以網狀分布,形成了街道建筑沿河分布的獨特景觀。越國南部民俗風情乃至建筑風格依舊與南疆相似,中部仍有些許痕跡保留,到了北方這座海晏城,則已經完全是中原風貌了。
袁銘進得城中,并未立即去找烏魯,而是先找了一處勾欄,喝茶聽曲,好好放松了一番。以前在大晉京城時,他也時常會去勾欄聽曲,偶爾還會自己填詞作曲,只是數量不如畫冊話本多罷了,至今大晉還有袁銘所作的詞曲流傳。
午后,袁銘在客棧里美美泡了一個澡,換上一襲新衣之后,這才出了門,往城東那座有名的望海崖而去。關于烏魯的行蹤,袁銘早在來海晏城之前,就已經通過偷天鼎附體探查清楚了。
他就住在望海崖邊,一家臨著東海的懸崖客棧里,那里有整個海晏城觀看海潮的最佳視野,能夠居高臨下,看到海浪拍擊山崖,卷起千重浪的壯觀景色。當袁銘找到烏魯的時候,后者正坐在觀海樓客棧的酒樓二層,一個臨著海邊的窗口位置,點了幾個小菜,自斟自酌,顯然過得無比愜意。
看到袁銘自顧落座在對面的時候,烏魯明顯愣住了,顯然是有些難以置信。「烏魯兄、別來無恙啊。」袁銘笑道。「袁兄,真的是你!巧啊!」烏魯端著酒杯愣了片刻,心中忽然莫名升起無限歡喜。
這種「久別重逢」的喜悅,疊加著「他鄉遇故知」的驚喜,讓他在看到袁銘的時候,竟然生出了有些不真切的錯覺。而他之所以會有如此大的情緒波動,實際上并不完全是這兩種情緒的作用。
其實,袁銘早在決定動身來找烏魯的時候,就已經連續三次動用偷天鼎點香附體在他身上過,而每一次附身時,袁銘都憑借黑香之力,不斷暗示烏魯將自己視為平生知己。以至于烏魯一度覺得自己精神出了問題,總是會莫名想到袁銘。
只不過,用玄化觀香灰制作出來的黑香,不知為何,在心理暗示一道上的功效,比先前從柳心宗那里得來的香灰要弱了不少,奈何柳心宗的香灰實在太少,先前就早已經用光了。
「你怎么來了這里?」烏魯有些意外,開口問道。「我北歸返回大晉,路上遭了變故,便臨時改了路線,繞道越國
而行。既然明知烏魯兄你在這里,我又怎能不來一聚?」袁銘笑道。「那你怎么知道我在此處吃飯?烏魯說道。
「我也是碰巧了,看到此地風光不錯,沒想到真的遇到了你。「袁銘說道。「你路上有何變故?」烏魯皺眉道。在鐵虎鎮附近遇到舊時債戶,正好把他們欠債討要了點利息回來。「袁銘點了點頭,說道。烏魯仔細一打量袁銘,瞳孔一陣收縮,驚訝道:「袁兄,你竟然已經筑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