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子騫心中暗忖著,這趟旅程雖然漫長,但也許,這里真的會是他新的起點。
自己的肩膀,是時候扛起一些責任了。
不過……
有的時候男人肩上扛得不僅僅是責任。
孔子騫還是決定先適應一下這里的環境,然后再找機會去探索這個充滿神秘魅力的大陸。
就在孔子騫還在腦子里YY著非洲快樂旅行時,朱兆江從后面推了他一把,笑嘻嘻地說:“嘿,小子,笑一個!”
孔子騫剛想吐槽自己又不是賣笑的,話還沒出口,便憋了回去。
他抬眼一看,不知何時,一個手機鏡頭已經伸到了他面前。
他趕緊沖著鏡頭比了一個“yeah”,臉上擠出一個燦爛的笑容。
陽光灑在他的臉上,顯得格外燦爛。
自拍桿,雖然國慶才會上市,但在炎黃集團內部已經不是什么秘密了,不少高管手里都有一只。
這個小玩意放在世紀初,很是讓人新奇,內部人使用也算是小規模內測。
反正這里是非洲,偶爾用用也不擔心什么泄密的問題。
來的一行人在船前照了一張不太正經的集體照,大家擺出各種搞怪的姿勢,笑聲不斷。
朱兆江說,這張照片要留給內刊投稿用,記錄下他們在非洲的第一天。
貨輪停泊區是個相對獨立的封閉區域,畢竟裝有油、氣、危化品的各種船都有。
安全警戒線拉得老遠,周圍還有全副武裝的巡邏隊,時不時地開著吉普車四處轉悠。
好不容易辦完手續,走出封閉區域后,朱兆江便帶頭走向了一行人。
“朱總好!”
“朱總,辛苦了!”
迎接的人群中,有當地雇員,也有從國內過來的同事,看到朱兆江,紛紛上前打招呼。
讓孔子騫感到驚喜的是,小半年沒見到的白樂也在這里。
他是知道白樂來非洲了,但非洲這么大,沒想到會在坦桑尼亞見到白樂。
兩人臭味相投,關系很是不錯,當初在公司里就經常一起吃飯、聊天,后來白樂被派到非洲,兩人雖然聯系不多,但感情依舊。
“朱總,這位是?”
迎接的人群中,有幾個當地雇員沒見過孔子騫,好奇地問朱兆江。
朱兆江拉過孔子騫,按著他的肩膀,笑著介紹,
“給大家介紹一下,這是集團總部的管理培訓生,孔子騫,暫時擔任我的助理,以后大家要多多關照。”
“大家好,我是孔子騫,初來乍到,還請大家多多指教。”
孔子騫用半生不熟的英語和當地雇員打招呼,卻贏得了眾人的一片掌聲。
沒法子,一個‘管理培訓生’,一個‘暫時’,足以讓眾人浮想聯翩,面對孔子騫的笑容顯得更真誠了三分。
和朱兆江等高管打過招呼,安排眾人過了煙癮就上車后,白樂就給了孔子騫一個熊抱。
人生四大喜之一的他鄉遇故知,讓孔子騫咧著嘴笑著:“白哥,你怎么也在這里?”
白樂聳了聳肩膀,“我不在這里,還能在哪里?我就是小卿總的一塊磚,哪里需要哪里搬。”
他從口袋里掏出一包煙,散過一支給孔子騫,然后自己也點上一支。
白樂深吸了一口,突然哈哈大笑著,“你小子,是不是沒想到自己也有今天的,竟然也來非洲了?
我可記得當初年會后你還笑過我這是被發配邊疆了。”
熟人面前孔子騫也不裝了,倒著苦水:“你以為我想來?我特么的是被牢大給騙來的。”
白樂嘿嘿笑著,拍了拍孔子騫的肩膀:“看樣子你對小卿總很有怨言嘛!”
孔子騫白了他一眼:“看到你也在這里,就沒啥怨言了。”
白樂聞言倒是愣了一下:“哦?”
孔子騫哈哈笑著:“你在這里,很顯然,這里就不僅僅是培訓基地了,肯定也是作戰基地,那么我在這里也就有樂子看了。”
白樂戲謔地看了他一眼,問他:“你為啥那么篤定?”
孔子騫笑瞇瞇地說道:“很顯然,如果只是海外軍團的培訓基地,應該是用不上你這位毒士的。
而我……如果這里是作戰基地,那我的任務估計就不只是學習,而是實戰了。”
白樂聞言樂了,“不得不說,你這馬屁……拍得有新意!”
笑了幾聲后,白樂點了點頭,肯定了孔子騫的猜想,問他,“剛出茅廬就要擔當重任對此有什么感想?”
孔子騫將煙頭杵滅扔進垃圾筒,而后雙手一攤,“我只能說,我誠惶誠恐以及何德何能?”
“哈哈,你這小子,現在居然這么謙虛了?”
白樂拍了拍孔子騫的肩膀,笑著說,“不過,既然來了,就好好干一場吧。這里的機會可不少。”
“那是當然。”
孔子騫點了點頭,眼中閃過一絲堅定,“我可不想白來這一趟。”
被那便宜牢大這么安排一出,考研啥的,就別想了。
要說心里對這種強行安排沒點兒怨言的,自然也是不可能的。
但是,經過快一個月的海上漂泊與深度團隊融合后,原本抱著書準備偷偷卷的孔子騫也不得不承認,以自己那坐不住的屁股來說,貌似走學術路線真的不太適合他。
既然已經走出了象牙塔,那么主動去迎接和擁抱風雨,至少比自怨自艾和怨天尤人要好得多。
至于之前那位算命先生的話……
孔子騫嘆了口氣,既然已經走出了象牙塔,那么主動去迎接和擁抱風雨,至少比自怨自艾和怨天尤人要好得多。
白樂也掐滅了煙,正當他要招呼孔子騫上大巴車的時候,他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他接起電話,聽了幾句后,眉頭微微皺起,一句‘Okay,we'llberightthere’掛斷電話后,他對孔子騫說,“現在跟我走。”
孔子騫愣了一下,問道:“去哪兒?”
白樂沒有回答,只是拉著他就往旁邊的小車跑去。
白樂和坐在小車上的朱兆江打了個招呼,耳語了幾句。
朱兆江點了點頭,說道:“好,正事要緊。”
說著,他便下了車,取過尾箱的行李便往后面的大巴車走去。
白樂則拖著還沒來得及回過神來的孔子騫跳上了原本送朱兆江的小車。
“老李,往稅務局開,越快越好!”白樂著急忙慌地吩咐著司機。
司機點了點頭,迅速啟動了車子。
孔子騫坐在后排,看著白樂一臉嚴肅的表情,忍不住問道:“白哥,到底出了什么事?這么著急?”
白樂嘆了口氣,說道:“達累斯薩拉姆的稅務局那邊出了點問題,需要我們趕緊過去處理。
我等會給你解釋,等我理一下思路。”
孔子騫點了點頭,不再多問,只是看著窗外飛速掠過的景色,心里有些忐忑不安。
被稅務傳喚……
古今中外,從來都不是小事。
車窗外,達累斯薩拉姆的街道上車水馬龍,交通擁堵不堪。
這座城市是坦桑尼亞的經濟中心,擁有現代化的基礎設施和繁忙的港口。
街道兩旁,歐式建筑與阿拉伯風格的建筑交相輝映,展示了這座城市多元的文化。
然而,此刻的孔子騫無心欣賞這些風景,他的目光不時地瞥向白樂,注意到白樂的眉頭緊鎖,似乎在思考著什么重要的事情。
雖然白樂平時是個城府很深的人,但此刻的焦躁卻難以掩飾。
此刻的白樂,雙手緊緊握著手機,不時地刷新著屏幕,似乎在等待著什么重要的信息。
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絲焦慮,這讓孔子騫感到有些不安。
不知道事情原委的他,想開口詢問,卻又擔心打擾到白樂的思考,只能靜靜地坐在一旁。
車窗外的街道上,各種車輛擠在一起,緩慢地移動著,仿佛在進行一場沒有終點的馬拉松。
無數的摩托車、自行車在車流中穿梭,排行的車流時不時就響起一陣急促的喇叭聲。
而這里,看不到什么人行道的。
行人靠著路邊行走,但時不時的也會插入到車流中,讓車輛的移動更加的緩慢。
望著窗外‘散步’甚至在車前聊天攀談的行人,以懶散著稱的孔子騫都覺得有些捉急了。
這生活節奏……
陽光透過車窗灑在他的臉上,讓他感到心里不自覺的燥熱不已。
此時,白樂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他迅速接起電話,聽了幾句后,眉頭皺得更緊了。
當白樂和孔子騫到達稅務局外不遠處時,實在是受不了這堵車場景的白樂快速的推開車門跳下了車,就往前面跑去。
孔子騫見狀也跟著跑了過去。
白樂氣喘吁吁地跑到稅務局外的咖啡廳,正要推門而入的時候,里面走出一個身穿深色西裝、戴著金邊眼鏡的中年男子。
白樂立刻堆起了笑容,伸出手說道:“嗨,Ken,真是不好意思,我們來晚了。”
那男子皺了皺眉,看了看手表,用帶著口音的英語說道:“Youarelatenow(你們遲到了)。”
白樂趕緊上前,陪著笑臉說:“抱歉,Ken。我們路上堵車了,你知道的,這個點,很難不堵車的。”
Ken看了看手表,面無表情地說:“That'syourproblem(那是你的問題)。Idon'thavetimenow(我現在沒時間了),Maybenexttime(下次再聊吧)。”
白樂有點不甘心,說:“Justafewminutes(就耽誤幾分鐘),Ipromise(我保證)。”
Ken聳了聳肩膀,冷淡地說了一聲“Sorry,I'moffduty(抱歉,我要下班了)”。
不過,孔子騫從他臉上卻沒有看到一點兒抱歉的意思。
Ken直接轉身回到了稅務局。
白樂在他身后喊了一句:“I'lefirstthingtomorrowmorning(我明天一早過來)。”
Ken回頭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說:“Waitformynotice(等我通知)。”
孔子騫疑惑地看了看自己的手表,才三點五十不到……這就下班了?
這特么的是什么神仙上班時間?
攥緊了拳頭的他很想問一句,這貨啥來頭的,在這里充什么大尾巴狼!
信不信小爺立刻打電話搖人?!
你們國父的孫子布魯塞爾還是我同學呢!
白樂站在咖啡廳門口,望著Ken的背影,臉上露出一絲無奈。
他轉過身,看到孔子騫臉上寫滿的疑惑。
白樂聳了聳肩膀,解釋了一句“這里公務人員的下班時間是下午4點。”
說罷,他嘆了口氣,“走吧,先回去再說。”
孔子騫點了點頭,跟著白樂往回走。
兩人穿過熙熙攘攘的街道往小車方向走去,周圍的行人和車輛依舊川流不息。
一路上,白樂的眉頭緊鎖,而孔子騫則默默地跟在后面,心里充滿了疑問。
回到車上,白樂靠在座椅上,雙手交叉放在胸前,眉頭微微皺起,似乎在思考著什么。
孔子騫坐在副駕駛座上,轉過頭來看著白樂,等待著他的解釋。
“這次的問題其實是華唯公司遇到的稅務麻煩。”
孔子騫聞言,頓時愣住了,他皺了皺眉,問道:“那我們炎黃集團為什么要摻和進去?這不是他們的事兒嗎?”
白樂笑了笑,解釋道:“其實,我們和華唯在非洲這邊,基本上就是兄弟公司。
我們是通訊終端的提供商,而他們是通訊基礎設備的提供商。
我們很多業務都是依托他們當地的資源開展的。
兩家公司合在一起向當地提出一攬子解決方案,更容易中標。
我知道你的疑問是什么,有個情況你可能不清楚,小卿總和任老之間好像還有一些協議,我們在非洲很多方面都是共用一套人馬的。”
孔子騫聽了,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說道:“所以,我們和華唯是報團取暖,共同進退?”
白樂點了點頭,說道:“沒錯,就是這個意思。”
見孔子騫理解,他便開始介紹起整個事件的緣由。
“問題是出在華唯的統包分送模式上面。”
白樂頓了頓,繼續說道,“華唯與坦桑尼亞政府客戶統簽項目,但服務分包給華唯坦桑尼亞子公司。
多年來,這二者之間的關聯交易一直沒有免稅函覆蓋。
而按照坦桑尼亞當地稅法要求,只有獲取了坦桑尼亞稅局正式發布的免稅函才可以不繳納增值稅。
如此測算,歷史項目和當前項目總共涉及到千萬美元增值稅,且不可抵扣。”
孔子騫皺了皺眉,問道:“所以……我們炎黃集團的財務管控也是這樣?”
白樂點了點頭,說道:“沒錯,所以我們解決華唯的問題,也就是解決未來我們需要面對的問題。”
“此時的條件可謂天時、地利、人和一個不占。”
白樂繼續說道,“這段時間,坦桑尼亞稅務環境趨嚴,坦桑尼亞政府在財政赤字增加和外債到期的雙重壓力之下,對企業加大稅審力度,對免稅函發放審查尤為嚴格。
由于坦桑尼亞稅局人員更替,我們想要解決問題也不知道該找誰。”
聽到這里,孔子騫明白了過來,“所以,這個Ken,便是解決問題的關鍵人物?”
白樂笑了笑,能與孔子騫投緣合得來,是因為他喜歡和聰明人打交道。
“Ken是坦桑尼亞稅局政策司的主管。”
白樂嘆了口氣,繼續說道,“前幾次去稅局,我望著眼前這幢幾十層的大樓直發愣,只能硬著頭皮去敲門摸路找人。
就這樣磕磕碰碰了一段時間,我們才摸索到關鍵人物Ken。
這次的問題,關鍵就在于他。
我們想要解決稅務問題,就必須得到他的支持,他擁有對整個VAT(附加稅)制度的解釋權。
但這個Ken,有二十幾年的從業經驗。
在稅局這種地方干了二十幾年還沒出事也還只是一個政策司主管,足以說明他的行事謹慎。”
這話說得讓孔子騫想笑。
只能說,確實謹慎,純屬油鹽不進了。
而白樂頓了頓,繼續說道,“我去拜訪了好幾次,總吃閉門羹,好不容易在其辦公室逮住他,他卻也不愿聽、不愿見,直接把我們當空氣,兀自低頭辦公。”
“遇到這種情況,我們也只有一個辦法——熬。”
白樂繼續說道,“就這樣,在我坐了一兩個月冷板凳后,Ken終于愿意和我喝個咖啡,還是時間地點隨機的那種。
我經常冷不丁接到Ken電話:‘我現在在XX咖啡館,可以在這里見一面。’
就像今天你看到的一樣,每次接到電話不管在干嘛,我都火速沖出門打上車,恨不得立刻飛到他身邊。”
孔子騫聽了,忍不住笑了起來,說道:“白哥,你這也太拼了吧。”
白樂苦笑道,“可是這里交通實在是太差勁了,經常被堵得水泄不通,有時在的士上實在等不下去,我直接甩下幾張鈔票跳下車,抬腿跨上個摩的,上演坦桑尼亞版速度與激情。”
說罷他聳了聳肩膀,“就算這樣,每次趕到,Ken總會來一句:‘Youarelatenow(你已經遲到了)。’”
“慢慢熟悉起來后,Ken終于開始和我進行專業分析了。”
白樂繼續說道,“出乎意料的,Ken竟對華唯在坦桑尼亞分包、關聯交易的業務模式非常了解。
在咖啡廳聊著聊著,他情不自禁掏出一張餐巾紙,三兩下把華唯坦桑尼亞的業務模式畫得一清二楚。
突然,他指著圖皺起眉頭,直勾勾盯著我,犀利發問:‘這為什么能免稅,你們是不是在濫用免稅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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