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太子的悠閑生活  第五百六十七章 朕就再多活兩年

類別: 歷史 | 兩晉隋唐   作者:張九文  書名:大唐太子的悠閑生活  更新時間:2025-02-09
 
北苑外,李承乾與父皇坐在一處涼亭內,這里是個充滿學術味道的地方。

李世民飲下一口茶水,在寒風中呼出一口熱氣,“你果然是對國事厭了,煩了。”

李承乾剝著核桃,笑著沒說話。

李世民擱下茶碗,瞇著眼看著一卷卷書送出北苑,又道:“換作以往,你多半還埋頭看著各地送來的卷宗,一坐就是一整天,一整天不會離開。”

李承乾依舊剝著核桃,又將一些核桃仁放入口中嚼著。

“你去外面看過了,與朕說說外面是什么樣的?”

核桃吃多了就會覺得口中有些苦澀,李承乾拿起爐子上的水壺,給自己也沏了一碗茶。

“怎么?不想與朕說?”李世民感慨道:“近來朕聽到了一些傳聞,說是你帶著兩個監察御史在揚州殺了很多人?”

“其實這個傳言不對。”

“有何不對?”

李承乾斟酌了一番,回道:“李義府與劉弘業還沒回來,其實不只是揚州,還有其他地方的鹽商。”

“當年朕說過要與民休息,要讓大唐休養生息,這是當年……”李世民的話語短暫地停頓了片刻,又道:“當年玄齡,輔機,溫彥博,還有鄭公一起與朕制定的治國方略,不涉鹽鐵,不涉賦稅,讓民生休養,讓國力恢復。”

言罷,李世民反問道:“你怎么就……”

李承乾解釋道:“干涉鹽鐵不好嗎?”

大概是上了年紀不愿意爭論了,李世民喝下一口茶水,吩咐道:“朕餓了,有什么吃的嗎?”

李承乾將剝好的核桃仁遞上。

李世民又飲下一口茶水,轉頭看向后方的李績。

須發皆白的李績拄著拐杖站起身,低聲道:“老臣帶了一些干糧。”

說著話,見到他從懷中拿出一張餅,這張餅的正面看起來油乎乎的,看著十分可口。

李世民對這張餅也沒什么興致,正好臨川領著一隊宮女而來,眾人端著一碗碗熱氣騰騰的面條。

臨川走到近前,掃視皇兄,父皇,還有英公,又道:“母后怕你們餓死了。”

李承乾接過面條,道:“這蔥花很不錯。”

李世民接過面條就痛快地吃著。

見李績手里還拿著那張餅,他解釋道:“東陽公主說老臣需要時常吃東西,說是臟腑對食物消解有些不好,偶爾吃一些。”

李績又指了指自己胃的位置,又咬了一口餅,在口中嚼著,雪白的胡子也跟著一起動。

父子倆收回了目光,十分有默契地不再爭論。

治理國家是不是要涉及鹽鐵,這是一個兩面性的問題。

若真要爭論起來,誰都會覺得自己有道理,最后吵得無休止。

因此父子兩人同時停下了爭論。

一個退位了,一個不理國事了,至于東宮那個太子,現在說不定是忙得不知什么時候睡,或者是不知什么時候醒。

吃了一碗面,李承乾提著魚竿來到龍首渠邊釣魚。

“懋功這個病……”

“是積年的老病,一些老府兵也是,饑一頓飽一頓沒,積年累月就這樣了。”

李世民回想起當年,道:“懋功當年的確不容易。”

說著話,李世民又回頭看了看李績,低聲詢問一旁的兒子,“這能治好嗎?”

“不好說。”

李世民嘆息一聲,道:“當年的老兄弟們,誰不是一身的舊病,那些老府兵每個人都不容易。”

一陣寒風吹過,英公拄著拐杖站在父子倆身后,巋然不動,像是一座山。

這些天,太子面對朝章政事滿頭打轉。

中書省內,於菟的桌前是堆積如山的卷宗,面前是于志寧,上官儀,裴炎還有許圉師,郭正一這些人。

於菟盤腿而坐,眼前是黑壓壓的人,聽著眾人的言語聲,一時覺得兩頭堵。

於菟扯了扯一旁上官儀的衣角,道:“以前父皇是怎么處置這些事的?”

上官儀回道:“通常陛下都是直接下令的。”

“嗯……”於菟遲疑道:“不需要朝議嗎?”

自從陛下出游至今,回到了關中之后也沒有來處理朝政。

這似乎是在考驗太子,身為太子需要有處理朝政的能力,畢竟太子監國……這是李唐的傳統。

朝議是決定朝政與政令下達的一個過程,正常來說要辦一件事,大家是需要討論的。

“其實是陛下很少會安排朝議,多數時候朝中各部配合陛下。”

於菟蹙眉道:“也就是說父皇多數時候是自己做決策的?”

上官儀頷首,笑容上帶著驕傲。

似乎是在說,當今陛下是如此地英明,能夠直接安排政令,直接下達政令。

這完全是取決于個人能力上的事,於菟自認是沒有這等本事。

眼看眾人還在議論又沒有結果,上官儀又給了太子一個放心的眼神。

翌日,早朝之后。

太子很勤奮,可他上官儀不能不懂事。

今天的早晨,正值寒冬,地面上結著一層薄冰,上官儀早早就來到了陛下的住處。

李承乾披著大氅,見到站在寒風中的上官儀。

明明天氣很冷,上官儀正凍得打哆嗦,還保持著一個姿勢有半刻時辰了。

李承乾走上前,詢問道:“怎么了?”

上官儀在陛下身后跟著,落后了兩步,回道:“近來在朝議上遇到了一些事,朝中各部各自有各自的想法。”

“什么問題?”

“說是遼東與河北田畝歸屬的問題。”

李承乾道:“具體到戶,不是很簡單嗎?”

上官儀上前一步,低聲道:“可地方送來文書,說是地方多了許多外人,還有田畝有好壞,不好均分。”

李承乾面帶不悅,繼續走著道:“這不是地方官吏的問題嗎?怎么拿到朝堂來說了。”

上官儀有些慚愧地低下頭,又道:“鬧大了,各地有人打起來了,地方實在是不敢管,送來朝中了。”

因十年前在司農寺的主持下,河北與遼東進行過一次大開荒。

現在的大唐,土地關系實際意義上是有改變的,不論是關中還是洛陽,都增強了各縣各村對田地的使用權,并且在關中與洛陽取得了尤為明顯的成效。

有道是遍身羅綺者,不是養蠶人……

那么耕者有其田,這句話在土地兼并的封建背景下,卻是這么地刺耳。

在這個世道還能怎么辦呢?

既要改變生產關系,還要改變土地關系,改變人們的觀念。

再回想當年商鞅說過的話,變法圖強,決心圖強改革,才能走出一片新的天地。

幾千年來,春秋戰國時期的人們都已嘗試過了,如商鞅這樣的人,敢于向既得利益者宣戰,向陳舊迂腐的制度挑戰。

大唐沒有商鞅,但李承乾覺得大唐早晚也會有像商鞅那樣的人。

哪怕現在沒有,過些年自己多培養幾個,幫助大唐有。

李承乾道:“子民是大唐的根基,沒有人的土地一文不值。”

上官儀作揖行禮。

“對天下子民來說,田地可以無償使用,無限期使用,這是大唐賦予他們的權力,任何人不得占用,吞并,兼并。”

“田地歸公,歸縣歸朝堂,歸大唐所有,至于土地上的種出來的糧食,都是他們自己的,讓他們不要糾結田地的問題了,越糾結越糊涂,思維要跳出來多看看其他方向。”

“其一土地上沒有人,那么土地就會一文不值,這是生產的首要前提。”

上官儀行禮道:“臣領命。”

“其二,任何人不得私自占有田地,各鄉縣只有土地的耕種權力,沒有土地占有的名分,一切田畝都歸大唐所有,各縣只有分配生產之權,沒有劃田之權。”

“其三,各縣鄉民只有生產權力,種出來的糧食歸他們所有,沒有糧食的土地亦一文不值,生產到戶,以一戶為耕種人進行劃分。”

“其四,往后只要大唐社稷還在,任何人可以無償在已有的田地上耕種,并且這個無償耕種的期限是無期限,代代相傳。”

“其五,大唐不再收取任何以戶籍人口為一戶的田賦,而是只收取糧食交易買賣的市稅,自耕者無須繳任何田稅。”

“其六,生產田地的范圍以戶籍均分之后,世代相傳,土地不再繼續均分,哪怕往后均稅也不得再均田,凡有再提均田者,罰苦役,鞭笞,流放。”

聽罷,陛下的話語,上官儀消化著這些,只是走了幾步路,陛下說了這么多,說得也很快。

人到底是到了什么境界,才能在短時間,就將國策闡述得這般清晰?

李承乾道:“暫且就這些,你去安排吧。”

上官儀道:“臣……”

“怎么?你擔心有人反對?”

上官儀僵硬點頭。

李承乾道:“所以呀,這大唐只有一個鄭公,若鄭公還在世他一定會贊同朕的想法,并且全力推行,因鄭公與朕是一樣的,朕從來沒有想過讓所有人滿意。”

上官儀神色凜然,道:“臣明白了。”

哪怕再完美的政令都有反對的人,再高明的決策也會有人站出來反駁。

皇帝從一開始就不會顧及所有人的利益。

在時代變遷的大勢下,有些人的利益就是會被再分配的。

身為臣子自然是希望在自己為大唐效力的時期,大唐國力強盛。

因此身在其位,頗有感觸,上官儀會堅定地站在陛下的立場,盡心盡力輔佐太子,別無二心。

人總是要割舍的,就像李義府殺人,總要殺光那些既得利益者才能讓利益重新分配。

寒冬休沐的這幾天,上官儀回到家中,常常書寫奏章徹夜不眠,陛下的話語一次又一次地出現在記憶中,當所有的田地都歸大唐所有,那么所有人都不得擅自占有田地,沒有私田也就沒有田賦。

跳出固有的框架之后,思路就會開明很多,沒有了私田,所有人與土地關系就變了,而土地關系轉而成了生產出來的糧食交易過程中的市稅關系。

田地不重要,人最重要,有了人耕種才會有糧食,一言以貫之,數以千萬計的人,才是社稷根本。

簡而言之,這就是均稅而不均田!

歷代王朝,為了遏制土地兼并,卻都在均田。

寫罷奏章,上官儀從書寫時的澎湃情緒,到書寫完之后,反倒冷靜下來,若真要這么變革會很危險,會有人造反的。

乾慶二十六年,李承乾再一次見到了松贊干布的來信,時隔多年吐蕃劃分道縣之后的第一次來信。

李世民坐在一旁道:“你給了上官儀一個大造化。”

李承乾看著松贊干布的來信頷首。

“你想讓上官儀執掌大權?給將來的太子輔政?”

“父皇說笑了,上官儀雖勤懇,但不夠靈醒,也不夠強大,他會為了李唐拿出所有,可他不見得會是裴炎,裴行儉他們的對手。”

李世民了然道:“你果然要重用裴行儉。”

從乾慶二十四年皇帝出游開始,到乾慶二十六年,皇帝依舊沒有理會朝政。

有人問起皇帝去了哪里,有人說皇帝去了終南山,還有人說皇帝去了河西走廊。

太子監理國事的第二年,就下了一道足以震動天下的政令。

上一次改田地歸屬的政令,是在當今陛下還是太子時。

當時為了發展關中,的確有改變過一次土地關系。

如今又來了一次,從旨意上來看應該是最后一次了,而且先在河北與遼東施行。

乾慶二十六年的秋天,李承乾正在驪山腳下與父皇一起游獵。

父子幾人都沒有去山下騎射,而是坐在樹蔭下看著一群孩子們排隊比賽射術。

李世民道:“朕聽聞太子妃近日就要臨盆了。”

李承乾頷首,目光看著一個十歲左右的男孩,這個男孩是李唐宗室子弟,雖是一支不起眼的旁支,但他叫李林甫。

“你打算什么時候退位給朕的孫子。”

太上皇有意沒意的一句話,嚇得一旁的李恪一個哆嗦,就連灌下一口茶水的李泰也差點沒噴出來。

“父皇多活兩年吧。”

李承乾也輕描淡寫地回了一句。

這父子間談及退位與讓位的事,竟如此風輕云淡,令旁聽者害怕。

李世民一手撐著下巴,寬大的袖子無處安放就這么隨意滑到了手腕處,緩緩道:“那朕就再多活兩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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