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陽二年,春。中京地動,有聲如雷,霹靂不絕,煙塵障空,白晝晦冥。中京死亡百姓逾萬,傷者無算,城西糜爛尤甚,僵尸層疊,有傳言“假龍居位,折龍陣崩”。是日,御史何穹上書,言內閣首輔張太岳不守臣綱,孩視天子,不欲歸政,方有此氣運大劫。太后留中不發,張太岳貶何穹三千里,百官震怒,群起者眾,倒張之論甚囂塵上。
三日后,太后下懿旨,罷張太岳相位,削張太岳王爵。天使入相府,不見張太岳身影,唯有相印高懸房梁之上……
泰平郡,潛淵山。
張牧合上王文路從郡城送來的情報,若有所思。
潛淵山晉級名門勢力不是什么能藏住的秘密,佛唱蓮陣只是防護陣法,沒有氣運屏蔽之效,只要有望氣之術的人對著潛淵山遙遙一望,就可知潛淵武寨如今的氣運等級。
所以張牧一直都密切關注著郡城那邊的消息。
在張牧想來,如今在泰平郡內,真正對潛淵山產生威脅的力量也就只有郡城守備軍了。聯想到那位督目公子正是游擊將軍之子,這種威脅又上升了幾分。
張牧是做好了依靠佛唱蓮陣,在潛淵山地界內和守備軍打一仗的準備的。
然而萬萬沒想到,中京城竟然有這般變化。
時代的風暴,哪怕離得再遠,也終究會從每個人身上碾壓而過。
罷相,放在任何時候,都是大事件,更何況這一次罷的是張太岳。
那可是如今大運朝的擎天白玉柱,架海紫金梁!
罷了他,相當于一錘子砸在了承重墻上!
當然,張牧只是一個小小武寨之主,費不著為當朝元輔鳴不平,但是他必須衡量這件事對潛淵武寨的影響。
但一番思量下來,張牧發現這對潛淵武寨來說,似乎是個好消息啊!
首先,張太岳罷相,勢必留下了一個巨大的權力真空。
當朝元輔,輔政大臣的權利,誰不想要!
雖然說皇帝馬上就要親政,但剛親政的皇帝是不是還需要輔臣在旁提點?
只要這個時候表現出色,贏得皇帝信任,那可是未來幾十年的權柄!
所以,現在中京城里的大人物們一定連狗腦子都打出來了,但凡有可能坐上這個位置的人,都會不惜代價調動所有力量來競爭。
那么,其他事情的重要性也就遠遠落后。
一層層壓下來,他潛淵武寨晉級名門勢力根本就不算個事。
其次,張太岳這次罷相十分突然,即便是張太岳自己,恐怕也是十分倉促,那么很多事情肯定不夠圓滿。
最突出的就是人員。
張太岳主政期間,拔擢了大量沒有世家豪門背景的官員,張太岳在位還好,但是他一旦失了勢,這些人等于就沒有了靠山,或許還可以報團取暖,但絕對避免不了被人層層剝離。
政治斗爭,永遠是核心中的核心。
所以,除了最上面的人要爭那塊最大的蛋糕,下面的人肯定也不會安生。
尤其是新法體系下的官員。
新法可以保留,但是執法人并不是非要張黨。
這一點,就算是泰平郡也不能避開,估摸著這個時候,郡縣層面早就已經開撕了。
這樣的話,誰有功夫來管他這個武寨?
最后,就是世家豪門的態度了。
其他世家豪門張牧不管,但督目公子所在的楊家張牧不得不在意。
張太岳罷相,皇帝即將親政,這個時機對許多人來說都是難得的投機機會,但唯獨對端王來說,要更加謹小慎微。
這個時候,你端王若是有什么動作,是想干什么?
那么急著上位嗎?
所以,端王最好的策略,就是神隱起來。而作為端王姻親的楊家,不管之前有什么計劃,這個時候也必須都停下來,像只烏龜一樣把自己藏住!
換言之,泰平郡守備軍那邊,在新宰相確定前,應該都不會有什么動作!
不然,不需要張牧出手,楊家那邊自然會有人把游擊將軍楊凌川連帶著他的寶貝兒子,督目公子楊隼一起拎回家去,最好的結果也是跪祠堂。
“所以……”張牧摸了摸下巴,“又可以茍一波……”
“那這個機緣,倒是可以去嘗試一下。”
“就是太貴了!”
張牧心念一動,眼前浮現出太極圖虛影,以及一行文字——
“晉級聚膽境,該給自己找一柄趁手的劍器。”
“蜀山劍派十二地兵之一的寅虎劍在奉安郡出現。”
“換取完整機緣,需一紋氣運錢一萬枚。”
“換取機緣線索,需一紋氣運錢一千枚。”
泰平城,落日峰。
督目公子楊隼望著沉沉下落的夕陽,一對妖異的雙瞳映照著火焰般的光芒。
“潛淵武寨好運氣啊。”楊隼笑了笑,“罷相這種事,居然都被他們撞上了。”
在得知潛淵武寨晉升名門之后,楊隼給父親提了三條建議。
第一,以山匪威脅為名,請各府大戶出資,重整守備軍,解決守備軍的糧餉問題。
第二,與郡守聯名上奏,要求州府派遣一支練兵法練就的精銳駐守泰平城,而點名的那支精銳,與楊家關系密切。
第三,讓楊家開始運作,等一舉剿滅潛淵武寨,以戰功將楊凌川由游記將軍上調一個品級。
然而,這份信送出去沒多久,他就得知了中京發生的事情。
“我爹怎么說?”楊隼問道。
在楊隼身后的壯碩漢子拱了拱手,說道:“回公子,將軍說時機敏感,軍伍之事更敏感。”
“不少眼睛都盯著楊家。”
“這個時候,宜靜不宜動!”
楊隼點點頭:“我爹說的沒錯!”
“在相位塵埃落定之前,我楊家最好一聲不吭。”
“罷了,再養他們一段日子,或許殺起來會更肥一些。”
“你回去告訴我爹,讓他別玩什么醉酒狎妓的把戲,沒有用,還容易落人話柄。”
“老老實實操練軍伍即可。”
來人再次拱手應聲,轉身離去。
楊隼繼續看著那落日余暉,突然沉沉嘆了一口氣。
“大運,也到了落日時分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