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堅帶著的人馬雖不多。
但涼州軍勝在訓練有素,幾百號人往路中間一站,硬是把這官道堵了個嚴嚴實實。
范陽軍再想往前,除非直接開干,否則絕無可能。
十萬大軍,就這么被幾百人給攔住了。
盧毅臉色鐵青,這他娘的算什么事兒?
“娘的,這皇甫的想干啥?”
盧毅在馬背上罵罵咧咧,“真以為老子不敢動他?”
馬溯安瞇著眼,沒吭聲。
他心里也沒底,這皇甫堅葫蘆里賣的什么藥?
方才那一番說辭,不過是戲弄盧毅的,現在正遇上了,他這個兩面派,自然是要先觀察一番。
就在這時,馬溯安的兒子馬尹,那愣頭青,按耐不住了。
“爹,我去會會他!”馬尹一撥馬頭,就要往前沖。
“站住!”
馬溯安呵斥一聲,“沒點眼力見兒的東西,給我老實待著!
馬尹不服氣,小聲嘟囔:“爹,您也太慫了……”
“你說什么?”馬溯安眼睛一瞪。
你爹這不是慫,這叫智慧懂不懂!
馬尹立馬慫了,不敢再吱聲。
但他還是不甘心,翻身下馬,沖著皇甫堅拱了拱手,算是行了個禮。
“皇甫將軍,您這是何意?擋住我等去路,莫不是要與我范陽軍為敵?”
皇甫堅看著這小崽子,聲音陰陽怪氣:“我皇甫堅為何在此,馬公子當真不知?”
話音落地,一旁的恒奕悄悄的拽了拽他的衣袖。
壓低聲音說:“皇甫兄,冷靜點。”
馬尹還想繼續追問,這時,馬溯安和盧毅也趕了過來。
兩人老遠就看見了站在皇甫堅身旁的恒奕,心里頓時咯噔一下。
恒奕也在?難道說……晉陽軍的人也來了?
兩人對視一眼。
皇甫堅和恒奕就那么靜靜地站在那里,看著盧毅和馬溯安一步步走近。
盧毅皺著眉頭,學著之前馬溯安訓斥那衛兵的語氣,毫不客氣地質問。
“皇甫將軍,現在皇城亂成一鍋粥,你不老老實實在那兒守著,保護皇上,跑這兒來攔住我們去路,是何道理?”
皇甫堅和恒奕對視一眼。
隨即,恒奕上前一步,拱了拱手,語氣平和地說:“盧總督,馬大人,二位有所不知。”
“涼州軍已經兵臨城下,距離皇城不足百里,用不了幾個時辰就會抵達。”
“我等二人前來,是想勸二位,莫要執迷不悟,做出那等親者痛,仇者快的事情!”
什么?!
盧毅被這話驚的險些摔倒,還好一旁的馬溯安及時扶住。
盧毅順勢抬頭看了一眼馬溯安,覺得這馬溯安不簡單,竟然真的被他給一語中的猜中了。
若真是皇甫崇的人馬趕到,因此皇甫堅才敢帶著這區區幾百人過來攔截他們?
這可如何是好?
難道就這么敗了?
不對啊!
既然涼州軍趕到,為何他們路上都沒聽到什么風聲呢?
這里面偷著古怪啊。
而且,方才恒奕那說話的語氣,分明是針對他盧毅的。
若是敗了,自己現在雖然還能勉強演演戲,但皇上可不是傻子,到時候一定會問責的,自己這條命八成是保不住。
既然做了,就一條道走到黑。
盧毅抬起頭,硬著頭皮看向恒奕等人。
“恒奕,你當我是三歲小孩兒?涼州軍?他們要是真有這么快的速度趕到皇城,老子就把腦袋擰下來給他們當球踢!”
馬溯安雖然沒說話,但臉上也帶著明顯的懷疑。
涼州軍的實力他清楚,但又不是長了飛毛腿。
怎么可能這么快就趕到皇城?
方才他不過是隨便捉弄一下盧毅,他自己都不信。
“盧總督不信,我也沒辦法。”
恒奕聳了聳肩,淡淡地說,“不過,我還是要奉勸你一句,懸崖勒馬,為時不晚。”
“放你娘的屁!”
盧毅啐了一口,指著皇甫堅和恒奕的鼻子罵道:“你們兩個狗東西,少他娘的在這兒妖言惑眾!給老子滾開,否則別怪老子不客氣!”
好家伙!
這盧毅果然急了,這人一著急就容易翻臉。
可見,現在盧毅是真著急。
皇甫堅臉色一沉,冷冷地說:“盧毅,你當真要一意孤行?”
“一意孤行又如何?”
盧毅獰笑著說,“老子今天就要踏平皇城,擁立新君!你們兩個要是識相的,就趕緊滾開,否則,格殺勿論!”
好家伙!
盧毅這一番話說的,給一旁的馬溯安都驚呆了。
你他娘的是真敢說啊。
這是一點不想活了唄。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也沒必要再假裝自己人,更美必要再假裝和諧相處了。
擁立新君這樣的話都說得出來,皇甫堅若是再和這種人低三下四,那就是自己無能窩囊了。
“既然如此,那就沒什么好說的了。”
皇甫堅嘆了口氣,拔出了腰間的佩劍,“為了皇室的安危,為了大周的江山,皇甫堅今日就算戰死于此,也要阻止你們這些亂臣賊子!”
“好,說的好!”
盧毅拍手叫好,“既然你想死,老子就成全你!”
瑪德,自己十萬大軍,隨便就能把你幾百人碾壓成渣子。
既然都攤牌了,那么盧毅身后的十萬大軍就是他的底氣。
既然沒退路了,那就一門心思沖就是了,沒什么好猶豫的。
說著,盧毅也拔出了佩劍,遙遙指向皇甫堅。
“殺!”
盧毅一聲令下,范陽軍頓時發起了沖鋒。
皇甫堅帶來的幾百人馬,雖然訓練有素,但畢竟人數太少,根本無法與范陽軍抗衡。
根本沒有勝算的可能。
他們這次來,是抱著拖延對方的目的。
若是這么開打,那就等于是來送命了。
無論是恒奕還是皇甫堅,但凡是個人,就算是再有血性,也不想就這么死啊,更何況還是被對方就的鐵騎給踩死。
眼看著一場血戰就要爆發,馬溯安突然開口了:“盧總督,且慢!”
盧毅皺著眉頭,看向馬溯安:“馬大人,你這是何意?”
“盧總督,依我看,此事或許還有轉圜的余地。”馬溯安緩緩地說,“不如我們先聽聽恒奕怎么說,再做決定也不遲。”
“馬溯安,你他娘的想干什么?”
盧毅怒吼道,“都到了這個時候了,你還想動搖軍心?”
“盧總督息怒。”
馬溯安不慌不忙地說,“我只是覺得,此事事關重大,還是慎重考慮為好。畢竟,一旦開戰,死傷無數,到時候后悔都來不及了。”
盧毅死死地盯著馬溯安,眼神陰晴不定。
他知道馬溯安一向老奸巨猾,這個時候提出這種建議,肯定沒安好心。
但是,現在的情況確實有些微妙。
皇甫堅和恒奕的出現,讓盧毅心里產生了一絲動搖。
如果涼州軍真的已經兵臨城下,那他們的計劃恐怕就要泡湯了。
想到這里,盧毅深吸一口氣,強壓下心中的怒火,冷冷地說:“好,我就給你一個機會。恒奕,你有什么話說?”
恒奕看了馬溯安一眼,感激地點了點頭,然后轉向盧毅,沉聲說道:“盧總督,我剛才所言句句屬實,絕無半點虛假。涼州軍的確已經兵臨城下,而且,晉陽軍也已經趕到,正在與涼州軍合圍皇城。”
“一派胡言!”
盧毅怒斥道,“你以為我會相信你的鬼話?”
一個涼州軍到也就算了,怎么連晉陽軍都抵達皇城了?這不純純的扯淡嗎?
更何況,他們范陽軍還是就在第一時間就出發的。
輪距離,他們范陽是距離皇城最近的。
要趕到,第一個也該是他們范陽軍才對。
盧毅雖然害怕,但不代表他腦子一片空白,他還是能反應過來的。
“盧總督信不信,我無法左右。”
恒奕平靜地說,“但是,我可以向你保證,只要你現在回頭,一切都還來得及。否則,等待你的,只有萬劫不復!”
“哈哈哈……”
盧毅再次仰天大笑,笑聲中充滿了瘋狂,“萬劫不復?老子倒要看看,是誰萬劫不復!”
都走到這份兒上了,盧毅不相信自己還有回旋的余地。
剛才他可是就一激動,親口說出就要擁立新君這樣的混賬話的。
周圍數百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一旦東宮失勢,他項上人頭絕對是第一個掉。
盧毅還沒蠢到會相信恒奕這樣的鬼話。
此時,就連一旁的馬溯安都緊張起來。
心里暗罵盧毅這個蠢貨,竟然這么快就亮出底牌,擺出自己的立場,真真是沉不住氣的廢物。
這一下,鬧得他馬溯安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
更可惡的是,這盧毅竟然還扭過頭瞪著他,質問,“姓馬的,你是要站在太子一方,還是皇上一方?現在就表態!”
瑪德!
言簡意賅啊!
這是當著這么多人的面,逼他站隊啊!
這是馬溯安最不愿意面對的局面。
他現在心里別提有多恨盧毅了。
嘴角抽抽,指了指盧毅,又指了指皇甫堅,竟然蹦出一句讓雙方都驚掉下巴的話。
“爾等只知道爭權奪勢,我只站我大周百姓!誰能讓大周百姓安居樂意,我便站誰!”
這話說的盧毅險些氣吐血。
就連恒奕都忍不住心中作嘔,暗罵這馬溯安真是個千年的王八萬年的狐貍啊。
都這種局面下,竟然還能把持兩面派,真真是讓人就嘆服啊。
他這話說的義薄云天,確實沒毛病啊。
這一波道德制高點確實被他拿捏的死死的。
盧毅氣的嘴唇都在哆嗦。
說話的偶不利索了。
怒指著馬溯安,“你可真真是個十足的小人,偽君子啊!”
這種虛偽冠冕堂皇的話,居然都說得出來。
這真不是一般人。
也怪不得馬溯安能混到現在這個地位,和他的狡猾奸詐有著很大的關系。
馬溯安雖然狡猾,但能力是有的。
要知道,一個人在外面混,若是只會耍官腔,那是走不遠的,但一個人若是既有腦子又有手段,這就了不得了。
顯然,馬溯安就是這種高手。
不過,馬溯安能說這種話,皇甫堅和恒奕雖然心里唾棄,但還是放心了一些,至少表示這馬溯安沒有站任何一方。
這貨在范陽軍中的權利不小,只要他能保持中立的態度,也是好事。
但盧毅如此激烈的態度,讓兩人感到頭大。
恒奕原本還在心中盤算,用語言引導一下盧毅,結果沒想到這人如此偏激。
竟然直接說出那種話。
還是當著這么多人的面說的。
這下完了,局面一下就失控了。
敵對的態度拉開,更無語的是,對方十萬大軍,自己區區五六百人。
這就很難受。
現在就看馬溯安作何反應了。
畢竟,指揮著十萬大軍,馬溯安也有權利調動下令。
此時此刻。
最焦急的當屬盧毅。
既然已經攤牌了,那么盧毅現在的當務之急,就是趕緊率領這十萬范陽大軍,即刻趕赴皇城,支援東宮展開最終行動!
可現在,皇甫堅突然殺出,直接逼停了十萬大軍。
這讓盧毅很是焦急,有種火燒眉毛的感覺。
“姓馬的!你給老子閃開,將你手里的兵符叫出來!然后愛去哪去哪!”
馬溯安雖說是個臉面派,但也是個要面子的。
怎么說他也是范陽的節度使,就這么被盧毅當這么多人的面指著鼻子罵,這換了誰都受不了。
馬溯安老臉都紅了。
他兒子馬尹也看不下去了,冷著臉對盧毅,“盧叔,你怎么能這么說我父親呢?”
“滾!這兒哪有你小子說話的份兒!”
盧毅現在是徹底抓狂了。
像瘋狗一樣逮誰罵誰。
就在這時,馬溯安不動聲色的沖著皇甫堅和恒奕使了個眼色,然后目光點了點一旁的小路。
示意他們先撤。
那意思貌似在說,你們帶這么點人,不宜多留,趕緊先撤,這里有我牽制對方足以。
皇甫堅可信不過這個兩面派。
結果恒奕突然出手,悄悄拽了拽皇甫堅,示意他可以走了。
皇甫堅心里全是問號,但是又不敢多問。
那盧毅還在那邊發瘋呢。
若是激怒那個瘋子,他們就全完了。
馬溯安假裝生氣,讓人把盧毅圍住,畢竟他好似有實權的,而且在軍中的權利,比盧毅的略大一些。
盧毅被圍住,剛好給了皇甫堅和恒奕撤離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