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角咀。
聽完陸耀文的話,火牛、師爺蘇、大圈狼三人面面相覷,誰都沒有開口。
不過三人的心情并不一樣。
師爺蘇恨不得立刻對陸耀文納頭便拜,大角咀就在旺角與深水涉之間,他是看著陸耀文‘長大’的。
從上海街一個馬夫,找律師都要請自己幫忙,到現在成為和聯勝第一人,師爺蘇只恨自己眼光不行,沒有早點投靠陸耀文,撈個原始股。
大圈狼已經在腦子里想該怎么給組織寫報告了。
火牛則是‘舊情未了’,他不是林懷樂,大角咀和佐敦十幾年的交情,在他的心里還是留下了一點溝壑的。
就和天降與青梅一樣,在看到陸耀文這個‘天降’的時候,火牛滿眼都是陸耀文,但回過神來,心里還是有‘青梅’林懷樂的一點點位置。
只是火牛還沒有悟到一點,陸耀文這個‘天降’,不僅有能力,更有手段。
“火牛,江湖不是打打殺殺,大家出來混,和氣生財,你和傻強今晚的事是了了,但明晚呢?后晚呢?”
“這樣,我當中間人,幫你和傻強說和,大家各讓一步,讓這件事過去,如何?”
見火牛半響不開口,陸耀文笑著說道。
“文哥,你對社團的兄弟真的沒話說,為兄弟、為社團,這六個字,你絕對擔得起!”
聽到陸耀文的這句話,火牛立刻下定了決心,什么‘青梅’,去你媽的!
陸耀文聞言,直接當著火牛的面,撥下了傻強的電話,同時還開了免提。
“傻強,我,陸耀文。”
電話接通后,陸耀文淡淡說道。
“陸耀文,我還沒找你算賬呢,你倒是先找上我了?火牛的人打傷我弟弟,于情于理,我是不是該給我弟弟找回場子?這跟你有什么關系?”
電話那頭,傻強深吸了幾口氣,給自己壯了壯膽后,大聲說道。
“傻強,火牛是我在和聯勝的兄弟,你弟弟被打,你給他找場子,我兄弟被打,我是不是也要給我兄弟找場子?”
陸耀文與傻強開始彪起演技,聽的身旁的火牛一臉感動。
“那就開打,反正我現在閑的很,天天都可以踩火牛的場子。”
傻強冷冷說道。
“巧了,我現在也閑的很,天天都可以踩你在旺角的場子。”
陸耀文笑著回道。
“屌你老母,陸耀文,是不是一定要拼到底?”
傻強徹底‘怒了’。
“傻強,跟我拼到底,你有這個實力嗎?”
陸耀文輕笑道。
“陸耀文,你想怎么樣,劃出一條道吧!”
傻強配合的非常完美。
“火牛的人打了你弟弟,你的人也砸了火牛的場子,雙方都有損失,大家坐下來喝杯茶,這件事就算過去,如何?”
陸耀文淡淡說道。
電話那頭,傻強故意沉默了十多秒,才‘極其不情愿’的說道:“好,這次就當是給你陸耀文一個面子,讓火牛找個地方,我去找他喝茶。”
“多謝你了,傻強哥。”
陸耀文笑著對傻強說完這句話后,直接掛斷了電話,扭頭看向一臉感激的火牛,笑著說道:“火牛哥,幸不辱命,還好沒讓你失望。”
“阿文,謝謝,謝謝你。”
火牛緊緊握住陸耀文的手,語氣里全都是感動。
“文……文哥,我……我早……早就說了,你……你當龍……龍頭,大……大家一……一定發。”
見火牛點了頭、開了口,師爺蘇立刻也跟著開口,相比火牛,他直接就是直球,恨不得今晚就選陸耀文當龍頭。
只是當他說完一句話,正要開口說第二句的時候,陸耀文立刻打斷道:“阿蘇,不要再說了,你的意思我明白的。”
“文哥,你這次真的要選和聯勝龍頭?我記得你才二十多歲吧,龍頭任期兩年,你做完了龍頭,繼續當旺角地區話事人嗎?”
等到火牛與師爺蘇把話說完,大圈狼這時才開口問道。
和聯勝這么多年歷史,一般有實力的龍頭在結束兩年任期之后,就能撈到盆滿缽滿,退居幕后,遙控自己自己的門生做生意。
鄧威、串爆、權叔都是如此。
而實力不夠的,則是靠著自己的門生過退休生活,鬼奀、龍根、肥華就是這一類。
以陸耀文的實力,他肯定走的是鄧威、串爆的路,但問題是他太年輕了,二十七歲就退居幕后?
這就是大圈狼最擔心的一點,別他的報告打上去,說陸耀文有愛國之姿,結果過兩年,陸耀文退下來,退居幕后做大水喉,那他大圈狼就尷尬了。
國家缺的不是大水喉,國家缺的是對維護港島社會治安穩定有幫助的人。
“只要社團還有社團的兄弟們還需要我,我陸耀文就會一直為兄弟、為社團拼下去。”
陸耀文看著大圈狼,緩緩說道。
“文哥,你這么為兄弟,為社團,真的讓我太感動了。”
大圈狼笑了。
“火牛哥,昨晚在醫院忙了一個晚上,今天白天又東奔西走,身體實在頂不住了,等會麻煩你自己約傻強喝茶,有什么事,和我通電話。”
搞定了大角咀這個堂口之后,陸耀文便直接告辭離開。
十幾分鐘后。
‘鈴鈴鈴’
陸耀文的手機鈴聲響起。
“文哥,是我,剛剛我是為了表演,我說的話全都是假的,你可千萬別往心里去。”
電話接通后,傻強的聲音立刻從聽筒里傳出。
在‘激情’噴了陸耀文幾句后,傻強越想越慌,雖然陸耀文不是那種小肚雞腸的人,但深受靚坤‘荼毒’的傻強還是慌,所以他還是決定同陸耀文再解釋一下。
‘文哥,剛剛外面人多,現在我傻強給你跪下了。’
“傻強,你剛剛的表演很不錯,我很滿意,等會去找火牛的時候,再加幾分火候,讓火牛更感激我,聽明白了吧?”
陸耀文笑著說道。
“好的,文哥,今晚我讓火牛做夢都想你。”
傻強拍著胸脯說道。
另一邊,油麻地,一間大排檔內。
愛蓮玩弄著手上的瓷碗,等著自己頭馬,子明的到來。
“愛蓮姐,約好的十一點吃宵夜,現在都十一點半了,子明那個撲街還沒到,擺明了不給你面子!”
說話的人叫阿齊,是愛蓮最近捧起來的新血。
“子明現在是大忙人,半個堂口都靠他撐著,我們等一等他,沒關系的。”
愛蓮嘴角一揚,輕笑道。
阿齊這一套挑撥離間的話術,她十年前就聽膩了,一點新意都沒有,讓她感覺有點意興闌珊。
‘吱嘎’
這時,大排檔的大門被人推開,隨后:
“愛蓮姐,剛剛去收了幾個場子的保護費,來晚了一點,讓你久等了,我罰酒三瓶。”
子明笑著說完,直接抓起一旁的啤酒瓶,用牙齒將瓶蓋撬開,咕嚕咕嚕的吹了起來。
愛蓮一臉微笑的看著子明吹完了三瓶啤酒,一點都沒有和子明客氣。
“愛蓮姐,不好意思。”
子明吹完最后一瓶啤酒后,坐到了愛蓮面前,又道了一聲歉。
“子明,當初阿明和你大哥失蹤,是你幫我把場子撐起來的,這份恩情,我愛蓮一直記在心里。”
愛蓮看著子明,笑著說道。
“愛蓮姐,你是我大佬,我幫你做事是應該的。”
子明立刻回道。
“子明,世界上沒有應該的事情,你幫我做事,我給你好處,現在你翅膀硬了,我也不能阻了你前途。”
愛蓮緩緩說道。
聽到愛蓮這句話,子明的臉色微微一變,立刻開口問道:“愛蓮姐,你這句話是什么意思?”
“現在我們恒記有油麻地、九龍城兩個地區堂口,最近這段時間,你在觀塘那邊打的也不錯,我準備向敏叔建議,先讓你扎職,然后在觀塘插旗。”
愛蓮緩緩說道。
“愛蓮姐,這……”
子明聽到愛蓮這句話,心里又驚又喜,喜的是只要他插旗,在社團的地位就能和愛蓮、阿霆平起平坐。
驚的是,這和愛蓮之前說的不一樣啊,之前不是讓他假意投靠阿霆的嗎?
“子明,你不要有顧慮,你以后要專心發展觀塘那邊的勢力,文昌街和文英街的地盤,你就交給阿齊打理。”
愛蓮笑著說道。
只是子明卻怎么也笑不出來:“愛蓮姐,你沒在和我開玩笑吧?”
“你覺得我在同你開玩笑?”
愛蓮臉上的笑容一斂,淡淡說道。
“不是嗎?半個堂口都是我出力鎮住的,愛蓮姐你現在要收我的兵,是不是過分了?”
子明這才明白,愛蓮不是要捧自己上位,是要奪自己兵權呢。
“子明,你他媽的什么意思?什么叫奪你的兵,你他媽的有兵嗎?你的兵,你的地盤,都是堂口的,都是愛蓮姐的,愛蓮姐讓你管,你就好好管,愛蓮姐不讓你管,你就老老實實把地盤交出來!”
沒等愛蓮開口,阿齊就站起來,指著子明,厲聲喝道。
“媽的,你算什么東西?這里有你說話的份嗎?”
子明也怒了,‘騰’的一下站起來,同樣指著阿齊,厲聲喝道。
‘哐’
這時,愛蓮直接將手里的瓷碗重重的拍在桌字上,大聲喝道:“夠了!”
“怎么,想自己人打自己人?”
在愛蓮的注視下,不管是阿齊還是子明,全都收起了部分火氣。
“子明,我給你一個晚上的時間讓出地盤,不要讓我難做。”
愛蓮盯著子明,緩緩說道,語氣之中,全是不容拒絕。
“好,愛蓮姐。”
子明瞥了眼阿齊,又掃了眼不遠處的兩桌馬仔,最終決定好漢不吃眼前虧,忍下了自己的火氣,淡淡說道。
說完這句話后,子明頭也不回的離開。
“愛蓮姐,你就這么放過子明?這小子絕對是反骨仔,出門之后就會翻臉不認人!”
見愛蓮這么輕易就把子明放走,阿齊立刻勸道。
“路是他自己選的。”
愛蓮看著子明離開的背影,淡淡說道。
她當然不會告訴阿齊,她就是故意要放子明離開,目的就是要他跳反。
果然,當天深夜,子明就公開宣布過檔到阿霆的門下,和他一起過檔的,還有恒記油麻地堂口將近一半的地盤以及人馬。
接著,愛蓮手下的阿齊直接宣布和子明開戰,要求子明把油麻地堂口的場子還給愛蓮,直接上演了一場自己人打自己人的好戲。
整個恒記,原本還算穩定的權力結構瞬間崩塌,龍頭陳敏在聽到這個消息后‘心急如焚’,連夜將愛蓮、子明、阿霆這三個當事人叫到了恒記的陀地。
凌晨三點。
“愛蓮、子明、阿霆,我現在不管你們發生了什么矛盾,總之今晚在這里,在列祖列宗的面前把事情談完,不要在搞出自己人打自己人的戲碼,讓全港島的人看笑話。”
陳敏坐在四方桌的東位上,盯著分坐在北、南、西位的愛蓮、子明、阿霆三人,緩緩開口說道。
“敏叔,欺師滅祖,你讓我怎么談?”
愛蓮攤了攤手,淡淡說道。
“愛蓮姐,什么欺師滅祖,分明是你把我逼到絕路!”
愛蓮的話音落下后,子明離開口說道。
他可不敢背上欺師滅祖的名號,更不敢當著阿霆和陳敏的面,說原本過檔阿霆麾下是他和愛蓮約好的事情,只是現在假戲真做了。
“拿回兩條街的地盤就是把你逼到絕路?”
愛蓮‘氣極反笑’。
“今天拿回兩條街,明天又拿回兩條街,總有一天,我會被逼上絕路。”
子明知道這么說不通,但他只能強行找個理由。
“呵呵,子明,你要這么說,那我無話可說。”
愛蓮淡淡說了一句,隨后看向敏叔,繼續說道:“敏叔,該你主持公道了。”
這時,剛剛還一直沉默的阿霆突然開口說道:“什么主持公道?恒記就是太講規矩了,才會搞的現在這樣不上不下,照我說,恒記就應該強者上位。”
阿霆這句話一語雙關,也不知道是在說子明,還是再說自己。
“阿霆,你什么意思?只要夠強,就能欺師滅祖?”
陳敏頓時不爽道。
“給子明一個月時間,讓他打下觀塘的地盤,然后把油麻地的地盤還給愛蓮姐。”
阿霆看著陳敏,緩緩說道。
“沒有這個道理,現在子明立刻把油麻地的地盤還給愛蓮!”
以現在子明的實力,在加上阿霆,陳敏感覺自己以后晚上就別想睡好覺了,要么拆散兩個人,要么搞殘一個人。
“要地盤,沒問題,來打啊,打下來,地盤就是愛蓮的。”
子明冷冷說道。
“子明,你……”
見子明在自己面前還這么狂,陳敏瞬間暴怒,只是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阿霆打斷:“敏叔,這個世界,誰夠狠就誰稱霸,不夠狠很簡單,那就干掉比自己狠得,告訴全世界,我是最狠的。”
“我支持子明,愛蓮想要回地盤,很簡單,她比子明狠就行。”
“阿霆,子明,你們實在太過分了!”
陳敏指著阿霆,厲聲喝道。
“過分?敏叔,你連坐三任莊才叫過分,社團多少兄弟被你壓了十多年,你還好意思說我過分?我同你說,這次龍頭選舉,我也想坐莊,規矩?規矩早就過時了,現在講的是實力!”
在收下子明之后,阿霆已經成為恒記實力最強的一個,他現在裝都懶得裝,直接和陳敏攤牌。
“好,阿霆,道不同不相為謀,你走,現在就走!”
此時的陳敏臉色已經變得鐵青,指著阿霆,冷冷說道。
“敏叔,這里,我遲早會回來的。”
阿霆微微一笑,隨后帶著子明揚長而去。
“愛蓮,我們的眼光都不好,你養了只白眼狼,我也養了只白眼狼。”
在阿霆與子明離開后,陳敏開始拉攏愛蓮。
“敏叔,現在說什么都晚了,沒聽到剛剛阿霆說的嗎,這個年代,規矩早就過時了,講的是實力。”
愛蓮輕笑道。
“實力?呵呵。”
陳敏冷冷一笑,眼神之中全是嘲弄。
只是他并沒有看到,此刻愛蓮的眼神里,同樣也全是嘲弄。
等到愛蓮回到上海街90號的時候,忙碌一天的陸耀文早已經沉沉睡去,愛蓮并沒有叫醒陸耀文,而是靜靜地躺在他的身旁,安安靜靜的看著眼前這個比自己小差不多十歲的男人。
“阿文,你設計的網很好用,陳敏、阿霆、子明全都入網了,現在就等他們在網里自相殘殺,然后我們在收網。”
愛蓮輕輕的抱住陸耀文,似自語,又似傾訴。
“愛蓮姐,你當面夸我,我很喜歡,但是在我睡著的時候夸我,那就差點意思了。”
這時,陸耀文睜開了眼睛,在愛蓮開門的時候,他就已經醒了。
“誰夸你了。”
愛蓮白了眼陸耀文,但在說話的同時,卻將自己的頭埋進了陸耀文的胸口。
“愛蓮姐,謝謝你。”
陸耀文輕輕撫摸著愛蓮的頭發,輕聲說道。
“阿文,這是我自己的選擇。”
這一刻,愛蓮不單單是陸耀文的女人,她更是愛蓮自己。
‘鈴鈴鈴’
次日上午,陸耀文被一陣電話鈴聲吵醒。
看了眼躺在自己懷中沉沉睡去的愛蓮,陸耀文輕手輕腳的將她抱開,隨后才拿起手機,按下了接聽鍵。
“文哥,晉哥被灣仔警署反黑組的人抓了,他們不許律師保釋,一定要關足晉哥四十八小時。”
聽筒里,李長江的聲音傳出。
“什么情況?”
聽到李長江的話,陸耀文的眼神微微一動,立刻開口問道。
“昨晚有人在吹雞的酒吧鬧事,晉哥過去幫場子,把那幫人全打趴下了,然后灣仔警署反黑組的人就到了……”
李長江馬上將昨晚的情況詳細同陸耀文說了一遍。
陸耀文聽完李長江的話,眉頭微微一皺,是他安排高晉去幫吹雞看場子,有人去吹雞的場子鬧事,高晉幫忙出頭很正常。
不正常的是為什么灣仔警署的人來的這么及時?還正好抓到了高晉的現行?
況且,古惑仔打架進局子,一般差佬也就是把人抓進去警告兩句,然后要點保釋金放人,灣仔警署反黑組不放高晉,這里面一定有貓膩……
更不要說,吹雞那幾個場子,客人本來就少,鬧事的更是不多,怎么吹雞剛剛出事,自己才剛剛讓高晉去幫忙看場子,當天晚上就有人來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