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凈直接地殺人,搜魂,化倀,手法熟練無比。
若是過去,裴雪涵或許會嚇得瑟瑟發抖。
但是,她人雖掙脫了幻境,心卻已沉淪。
若是換個人來做這事,她必然還是恐懼,可若這人變成了宋延,她就不怕了。
只不過,她年幼闖蕩江湖時本就是直腸子的俠女,后來在宗門中也一向是嫉惡如仇、同情弱小,此時還是忍不住微微側頭,不忍去看。
而這時,一聲解釋從身旁傳來。
“在這種險地,任何事都存在著極大危險,所以遇到任何人,第一時間是要去提防,若對方有著實力,有著善意,還能交流一二,那便先嘗試交流。
而這人,都被凍在雪地里了,還用詭異的眼神瞪著我們,我不殺他,總不能去慢慢了解他吧?”
裴雪涵道:“可是,他都已經凍住了,眼睛想閉也閉不上啊,瞪著我們也不是他的錯”
話音未落,前面的男人驀然轉頭,一雙眸子盯著她,長嘆一聲:“聽雨劍門滅了就滅了吧,你這性子,你那宗門就是派你來送死的。”
裴雪涵爭辯道:“是我自己要來的,和宗門沒關系。”
空氣陡然安靜下來。
宋延抬手“啪”地拍了一下自己腦門,卻旋即笑了起來,問:“為什么?”
裴雪涵掰著手指開始數落,說著某某師妹修行到了關鍵時刻不能落下,某某師姐腹中有喜了無法走開,某某師兄看起來慫得一塌糊涂她看不順眼,某某師叔有一個大家族需要照顧不能出事.
她說了許多人的許多借口,卻偏偏她沒有。
她的語氣甚至還藏著一絲小小的驕傲,似乎“能為宗門挺身而出”是一件光榮的事。
裴雪涵說罷,小心地問:“前輩,我.”
宋延道:“我們年齡差不了多少,你可能還比我大,叫我道兄就好。”
“哦,道兄.我做錯了嗎?”裴雪涵問。
宋延道:“你沒錯。”
裴雪涵道:“那道兄為什么笑?”
宋延道:“我笑了嗎?我沒笑!”
裴雪涵盯了他半晌,“哦”了聲。
而宋延則轉過頭,深吸一口氣。
冰天雪地,入目皆白,一切因果于此凍結,便是往前一步都是艱難無比,但他心情真的舒暢了起來。
有些人,你和她在一起,無論在多么危險多么絕望的環境下,你都能感到時光的溫暖,都能發自內心地感到一種輕松。
就在這時,裴雪涵忽然意識到了什么,忽的驚詫問道:“道兄,你都是紫府境了,年齡真的和我差不多嗎?你這天賦得有多妖孽啊。”
宋延道:“說不定你比我還大。”
裴雪涵霍然失聲,詫異地掩住微張的小口,美眸驚訝地看著他。
而宋延已經干勁十足地開始審問那倀鬼了。
那倀鬼在拉出來時還是個“呆鬼”,但現在明顯已經有些回過神來了。
“還是人嗎?”
“是。”
“哪兒來?”
“我是白虹古族的附屬國修士。”
“白虹古族?”宋延雙眼猛然瞇起,道:“繼續,把你知道的都說出來。”
那倀鬼原原本本講述。
白虹古族是龐大無比的山海妖族北部的一個古族,族人有著神秘強大的力量,但因為某些原因,這一族和之前的狐狼虎三族結下了死仇。
所以在倀王虎族被滅,倀王魂閾形成后,這一族秘密派遣下屬修士進入魂閾。上面給的說法是“從倀王虎族處拿回點利息,同時狙擊進入的狐狼二族”。
他們有成功地獵殺了一些狐狼妖魔,而這倀鬼生前則是在撤退時無意遭遇大雪,一個不查,被凍在其中。
在被凍住前,他服用了不少辟谷丹,再加上運行秘法降低身體消耗,縱然數年時光也不會死去。他的打算是,等大雪一解凍,他慢慢恢復記憶,就可以離開。但沒想到,這一場大雪下了不知多久,他也不知道被凍了多久
至于他為什么用詭異的眼神瞪著宋延。
因為他乃是絳宮修士,縱然被冰凍,卻還存在著意識,眼珠還能轉,只不過就像個傻子一樣。宋延來了,他自然用傻子一樣的目光下意識地看向宋延。
宋延微微思索,問出了兩個問題。
“白虹古族有族人來了嗎?”
“山海妖族這么大,你們是怎么橫穿山海族,來到南方的?”
然而,這修士卻是茫然不知。
第一個問題,他只是猜測“應該有族人來了”,但他沒見過。
第二個問題,他是順著一條隱蔽路線潛入的,路上沒遇到什么伏擊。
宋延又問出了第三個問題:“那路線是屬于哪一族的?”
修士搖搖頭。
“不知道?”宋延皺眉。
在他看來,這本應該是個很簡單的問題。
那修士苦笑道:“山海妖族屬國犬牙交錯,且時常被當做物品交易,主人要了解的應該是我們經過時是屬于哪一族的。
但.據我所知,那邊界國因為和古族屬國瀕臨,并不是香餑餑,所以換了不知多少主人。
縱然你去問那國度的百姓,你問十個城市的人,甚至可能得到十個不同答案。
甚至你去問國主,國主有時候都不知道自己被賣給了哪個族。
因為山海妖族之間的有些交易是很隱蔽的。
撤手,占領,都不過是將重要傀儡進行轉移,以方便統治,同時立下誓約而已。”
宋延神色里顯出凝重。
人類的國家,在妖族.不,可能在古族眼里都只是物品,是可以用來交易的。
而他只是在邊角的兩個小國家待過,對于“倀王魂閾”所引動的東西了解并不深。
他雖然從未認為“進入倀王魂閾取寶的只是狐狼二族”,但如今的局勢顯然更為復雜。
這中間不僅涉及到了取寶,還涉及了復仇,戰爭,乃至是.背叛。
他不太相信:如果沒有妖族開后門,白虹古族這批修士能長驅直入,來到此地。而且看樣子,來的人還不少。
在剝奪了這修士的信息價值后,他招出萬魂幡。
看著這修士害怕的模樣,他溫聲道:“別害怕,等哪一天我拿你去爆炸了,你就可以重新輪回了,這不比你凍在這邊等死要好?”
說完,他抬手一揚,將這修士送入萬魂幡。
萬魂幡有了第三個絳宮修士神魂的進入,周邊黑煙越發濃郁了些微。
天色漸冥。
而此地入夜,修士視線和凡人無異。
至于神識,更是無法探出。
宋延,裴雪涵兩人在秘境入口處盤膝靜坐。
安靜的雪,安靜地飄落。
宋延忽道:“明天我去探查,你留在這里。原本我還想著停留某處,一直藏著。但這瘤境環境太過惡劣,若是停下,怕是就走不了了。”
說著,他輕輕嘆了口氣:“無論是上一境的洪水,還是這一境的凍土,都是如此。更何況,瘤境外還有新的秘境在形成,隨時都有可能有新人進入。”
“道兄,我絳宮血全是水系增幅的,或許我能幫你開出一條路,我們一起走。”裴雪涵笑著道,“頂多我被凍起來暫時失憶,道兄拉著我走便是。”
“你就這么有信心我不會失憶?”
“道兄神通廣大,在雪涵心里就是神。”
簡短的對話,逐漸平靜,唯剩遠處簌簌雪聲。
慢慢的,盤膝坐著的裴雪涵擁入了宋延懷里,衣衫微寬,裙褲輕解。
恰如一具冰雪般的神女雕像,繼而手兒挽著,腿兒纏著,臉兒燒著,依偎取暖,共同修煉。
不時間還伴隨幾句諸如“道兄,有沒有壓到你”,“我還是盤起來”之類的枕邊話兒
次日。
天雖亮著,但雪卻沒停。
“瘤境三態”的持續時間如此之長,只能說一點,那就是:苦海氣息在一直往外滲出。
這種氣息很奇怪,對生命是先侵因果,對死物卻是直接腐蝕,上一個秘境那么堅固的屋舍也會在其中慢慢消失,而這一個秘境入目的只剩下些許沒了屋脊的殘垣斷壁。
至于遠處高山,那好似融化的冰峰,原本多高并不知道,但此時卻矮的好似一座座小土丘。
這種移平青山,凍結滄海,削去一個地方曾經發生過的一切的力量,帶著一種令人心震撼的可怕。
裴雪涵臉上紅撲撲的,眼中帶著喜意,她抬手掐訣,一指點出,嬌咤一聲:“分海!”
隨著兩字落下,遠處那靜落的小雪分開了丈許。
這一幕很有喜感。
兩人御著同一柄劍。
裴雪涵不停地分開飛雪,同時御劍。
宋延則是坐在坐在飛劍虹光的后端,手中握著那柄黑氣繚繞的幡。
有化虹的劍光存在,劍身上的實際可坐位置遠超劍本身面積。
忽的,宋延神色一凝,看到凍土里又似有什么存在,便道:“左邊,慢點。”
裴雪涵循聲而去。
待到靠近
宋延抬指一點。
背后萬魂幡里嗖嗖飛出魂魄。
轟轟兩聲。
凍土那不知什么存在已被炸爛。
一顆破破爛爛的妖獸頭顱飛起,被宋延隔空一攝,卻看到其中存了數十粒芝麻大小的紅色粉末。
這粉末不是煞固又是什么?
只不過,此時的煞固卻失去了活性,好像也被凍傻了。
宋延丟開妖獸頭顱,手掌托著那些煞固。
他還是第一次看到煞固這么安靜。
忽然之間,他腦海里迸出了一個想法:能不能掌控煞固?
他一直用司空印儲存著搜集來的煞固,但他之前也還沒能想到如何使用這些煞固。
因為煞固太活躍了,而且毫無智慧,你只要敢把它放出來,它根本不管你境界,會把你往死里搞,一副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樣子。
而“安靜的煞固”,則給了他一些靈感。
陡然,他又想到那被凍在入口處的白虹古族附屬國修士。
要知道,入口處可是一直蹲著個“雙頭四臂”的煞固怪物,以“煞固對生命的渴求”,但凡有一丁點兒可能,它都會去寒冰里把那修士給拖出來融合了。
但并沒有。
那修士好好的活著。
宋延繼續思索。
煞的本質,是殘存世間的因果碎片在密閉的玄氣環境,經由時間而產生的反應。
普通人和練玄修士的因果碎片弱一點,所以只是煞氣;絳宮修士的則是煞液;紫府修士才能形成煞固。
當然,這種形成的方法極可能還有其他途徑,但他畢竟只是小地方走出來的,見識還沒么多。
可說到底,煞也是一種特殊的因果存在。
所以它們能被凍結,能被沖刷。
而每一個神魂之上都附著密密麻麻的因果。
‘既然如此.’
宋延忽的有了個想法。
傍晚時分,宋延和裴雪涵回到原地。
今天收獲還是不錯的。
攏共收了六具妖獸尸體的凍結煞固,以及再一個絳宮修士神魂。
在一番詢問后,宋延得知的信息和上一個差不多,這修士也是白虹古族附屬國。
于是,他將這修士再度送入了萬魂幡,然后將幡旗往身后一插,道了聲:“開。”
萬魂涌出,遮天蔽日,鬼霧凄風,周邊瞬間一片陰森暗沉。
宋延深吸一口氣,抬手招出了一具棺槨。
棺槨很厚,且是用金屬制造的。
但很快,金屬內里就探出了紅色的尖刺。
咔咔咔的聲音里,棺槨整個兒如紙糊的一般,被內里紅刺戳的千瘡百孔。
宋延瞇眼看著,待到紅刺向他而來時,他抬手一指,密密麻麻的惡魂頓時往那些紅刺撲去。
那些紅刺自是煞固。
煞固遇到惡魂,兩者頓時產生了激烈反應。
煞固本能地渴求著奪舍生命,對于神魂自然很是敏銳,在每一具身體里,它們也是率先想著捆縛神魂,而非殺死神魂。
此時,煞固如熔融的鋼鐵,惡魂則如冰水,一陣陣的嗤嗤的聲響里,孱弱的惡魂被強大的煞固輕易綁定。
若是往常,這種時候融合已經結束了。
但這里是萬魂幡。
內里藏著二十多萬魂魄。
宋延面無表情地不停操縱惡魂往煞固方向去。
煞固好像掉到了米缸里的老鼠,開始瘋狂捆綁神魂。
捆著捆著,它飽和了,捆不動了。
宋延抬手一招。
倀鬼自發地驅動煞固來到他身邊,繼而隨他心意,時而幻變成刀,時而幻變成劍。
而就在這時,一個空隙里,陡然閃爍一抹凌厲的紅芒。
宋延微一側頭,那紅芒從他耳畔掠過,繼而又繞向他后腦勺。
宋延略一思索,從空中招下一個絳宮層次的惡魂,使其粘附在煞固上用以加固。
這一下,煞固不動了。
宋延心思微動,那煞固就化成了一把看似普通的飛劍,懸浮在他面前。
宋延再一甩,這飛劍居然回到了萬魂幡,融入了萬魂幡,成為了一把“幡中劍”。
‘成了?’
‘居然真的成了!’
‘這是一柄完全由我控制的由煞固和惡魂凝固起來的飛劍!’
‘不,它可以是飛劍,可以是一切武器。’
‘它藏在幡中,混在鬼中,完全可以使得我萬魂幡的危險上升一個檔次。’
‘而且,我在獲得新的煞固之后,還能繼續強化它!’
宋延心底生出了一種難言的喜悅。
在這倀王魂閾,任何手段的增強都會讓他開心,因為他根本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活著離開這里。
“雪涵,明天我們換個方向探索,看看這凍土里有什么,統統挖上來。”宋延難得的話多起來,“我能感覺出來,這片土地作為之前秘境的外圍,應該凍住了許多煞固,許多人。那些人都是從里面往外逃的,只是沒想到逃到這里卻是遇到了大雪。”
裴雪涵點頭,“嗯”了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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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日后.
幽寂的大雪里,一座殘垣之中,竟浮現著一具奇異的氣罩。
沾染苦海氣息的飛雪緩緩飄落,卻只如尋常雪花一般,落到了氣罩上后便滑開,覆落周邊。
罩中,有一男一女。
罩外,則有一具男人尸體。
他們三人穿著同樣的宗門衣袍,顯是同門。
只是,在這種地方,同門也可能相殺。
女修面容姣好,此時在修行后,凝重地看著遠處。
男修忽道:“還在看他?”
女修道:“同舟共濟,也得看這舟能不能承載三人,既然承不了,那就總得有人死。我不想死,所以只有他死了。”
男修道:“可是他是你師兄,對你關照有加,而我卻是你的敵人。你只是因為我能控制這陣法,能在這大雪里求得一線生機,就殺了他我可沒有提前與你勾結半點。”
女修搖搖頭,主動依偎到了他懷里,道:“不說這些了。”
男修抬手入她衣服中,狠狠摸了幾把,但短暫的刺激之后,卻是一聲長嘆。
“白虹古族的人是派我們來送死的吧!都這么久了,我們怕是出不去了。外面的秘境也不知有沒有再疊加,又疊加了多少里面則是完全無法去了。”
“我倒是覺得白虹古族一定來了人,他們培養我們宗門人才不易,不會輕易地拋棄在這里。”
“不易?不易就不會拋棄?
古族和妖族的區別就是,妖族會吃活人,古族卻不這么吃,如此而已。”
兩人互相發著牢騷。
可已沒有辦法。
大雪封路,哪兒都去不了。
而就在這時,女修陡然抬眼,凝神看向遠處,眼中閃爍一股奇異的光芒。
男修一愣,急忙側頭,也是露出喜色。
那沙沙雪花的天穹上正有飛著一柄劍,御劍女修銀袍嬌美,身形頎長,而其顯然極為擅長“水系法術”,縱然在這般的瘤境大雪中竟然還能分雪而行。
這手段,若是在外面,是可以一指分海數千丈的。
不得不說,擅長“水系法術”的人在瘤境里是占據優勢的。
女修急忙揮手,揚聲高喊:“道友!!”
男修也是露出喜色。
兩人看到飛劍上的銀袍女修顯然也露出了喜色,正匆匆御劍趕來,似要與他們匯合。
但不知怎的,那飛劍卻忽的變慢了。
兩人這才注意到飛劍后面的虹光上還坐著個男修。
可他們還未看清男修的臉,還未來得及商量對策,還未決定是“與這兩人合作”還是“殺了男修,威脅銀袍女修分雪帶他們出去”,就看到了一陣黑煙。
黑煙中,隱隱約約看到高幡聳立,男人輪廓漸起,從幡中抓出了一柄散發著詭異氣息的劍。
銀袍女修似得吩咐,飛劍只是遠遠靠近,卻不再落下。
下一剎.
數道惡魂從黑煙中飛出,直接往那一對兒修士而去。
男修女修都是大驚失色。
女修驚呼道:“道友問也不問就動手,也太過霸道了!”
男修則是迅速御陣,同時冷哼道:“道友莫不是以為我們好欺負?”
令人詫異的是,那惡魂撞到氣罩上竟猛然反彈開去。
男修眼中生出一抹自信,正欲御寶對抗,忽的.他眼前出現了一抹尖銳的可怕紅芒。
紅芒垂天而落,須臾落在氣罩,卻還是被阻住了。
男修冷笑一聲,正欲有所動作,卻見下一剎那阻礙竟瞬間粉碎,紅芒狠厲落下。
男修只覺身體一寒,再欲反應,又看到鋪天蓋地的紅芒。
‘這這是煞.煞固?’
嗤嗤嗤!
嗤嗤嗤!
漫天煞落。
這在未知陣法中茍活了許久的修士瞬間被扎成了馬蜂窩。
而留存在兩人腦海中的最后疑惑則是“為什么這人能操縱煞固,為什么”.
宋延抬手收回紅劍。
他想的沒錯,許多煞固怪物從里面秘境往外逃,但都凍結在這里。這幾日的時間里,他收獲極大。
他聚集起來的煞固粉末若是凝起來,已經可以形成一把凝實的短劍。這種數量的煞固,已經很夸張了。
為了確保煞劍的穩定,他甚至把“古骸”的紫府層次倀魂都給填了上去。
今日他們往更遠處探索,遇到活人卻是意料之外的事。
“道兄為什么要直接殺了他們?”裴雪涵縱然已經知道答案,還是忍不住輕聲嘀咕。
宋延道:“人性太過復雜。而在這里,信任的代價又太過高昂,你我都支付不起。所以他們還是死了的好。”
他邊說邊把兩人化倀,順道把一旁凍住的修士也拉了出來,只不過后者已死,神魂也沒了,所以還是兩只倀鬼。
宋延稍一詢問,便知道了“三人關系”,無非就是“一人掌握了活命手段,但能庇護的人有限,于是女修反手殺死了師兄,轉投敵人”的戲碼。
至于這陣法,則是那男修機緣巧合所得,其名“封魂陣”,主要作用是封印惡鬼,惡煞之類。
他在此處遭遇大雪,匆忙之下使用了這陣,卻發現“封魂陣”居然有隔絕大雪的作用,便在此處等待雪停。
至于為什么“封魂陣”能隔絕這瘤境之雪,他卻是完全不明白,他也曾翻過一些陣法書冊,卻未尋到對應信息。
宋延抓起陣盤,仔細觀摩。
陣盤上陣紋復雜,足有數萬道。
但宋延早知道:其實陣的復雜程度往往是和陣紋的數量呈反比。
陣紋越少的,才越恐怖。
只因陣紋越少,就越難記住,或者說是根本記不住。
數千道陣紋的已經是“殘缺的小天道文字”層次的,是“不用公式符號去隱晦記錄”都無法畫出來的。
而眼前這“封魂陣”既是數萬道陣紋級別的,那大體和《五行聚玄陣》、《萬魂幡祭煉大陣》是處于同一水準。
他眼中露出思索之色。
入夜。
凍土秘境入口。
裴雪涵依偎在宋延懷里。
因為“魚竿”、“水系法術精通”的緣故,這凍土秘境看起來比上一個秘境更為安全。
但只是看起來,實則這里已是許多修士和煞固的墳墓。
而莽莽雪地不僅沒有半點美感,反倒是充斥著一種冰冷的絕望,與墓地的死寂。
裴雪涵在幻境里和宋延是逃離了此地的,但她卻根本沒有看到幻境里的細節,而此時.她只是盡可能靠緊宋延,出神地看著遠處。
她已不覺得自己能活著離開這魂閾。
若不是宋延,她的命運就是被古骸褻瀆玩弄,然后化作洪流中一具被煞固沾染的浮尸。
忽的,她注意到今晚的宋延好似格外嚴肅。
他正認真地反復地在觀看那“封魂陣”的陣盤。
裴雪涵也不打擾,只是貪婪地從他身上傳來的溫度里汲取安全感。
不知過了多久,她忽的聽到一聲清脆的爆裂聲,她急忙睜眼,卻看到宋延已將那“封魂陣”的陣盤給捏爆。
而宋延手指則在碎裂的陣盤中挑挑揀揀,很快落定,從中拈出了一粒黃豆大小,外灰里白的古怪晶玉。
裴雪涵剛想說“這陣盤能擋住雪,毀了不可惜嗎”,但卻看到宋延眼中閃爍著一種奇異的光。
有大喜,有冷冽,但更多的還是瘋狂。
裴雪涵忍不住問:“這是什么?”
宋延拈著那黃豆大小的晶玉反復觀看,似是確認了,口中發出陰冷的笑聲,然后喃喃道:“你敢相信,這世上居然還有因果白洞晶玉嗎?
我這手上拿著的就是因果白洞晶玉,那修士機緣巧合得到此陣乃是轉了好幾手的,最初主人是誰也已不知.
但這就是因果白洞晶玉。
我猜測,這種晶玉十有八九需要苦海震蕩,才可能偶爾在連接的魂閾里獲得。
而所謂封魂陣,本質其實就是與引力對應的斥力。
它利用陣紋,利用這因果白洞晶玉,使得一切因果碎片都會被排斥開,包括苦海氣息。”
裴雪涵聽得一愣一愣的,又好奇道:“既然如此,你把它毀了做什么?”
宋延道:“因為它太小了,它所在的封魂陣固然能擋住雪,但若是雨便擋不住了,更別說真正的苦海氣息。
我把它拆了,一是為了證明我的猜測,二.則是我要將它放入我改造的陣中。”
說完,宋延迅速從懷中掏出了個陣盤。
裴雪涵看去。
她看到這陣盤上的陣紋比她所有看過的陣盤,陣紋都少。
可她在轉開視線的一剎那,就已經忘掉了那些陣紋,哪怕一絲一毫都無法回憶起,那陣紋就是一團陰影。
“道兄竟是陣法大家。”
宋延拿出的正是“小天道聚引陣”,是放入對應白洞晶石,就能聚引對應物質的陣法。
他又旋即掏出陣紋筆,開始細細思索如何給這“小天道聚引陣”添加些東西。
在花費了不眠不休的三天功夫后,宋延終于改造完成。
他的改造只是將“聚引”的范圍盡可能縮小,從而導致“引力”盡可能大,所以還算相對容易,因為這完全是在往“低難度”走。
一片區域里的某種物質其實就那么多,每個人所想的都是“聚引范圍”擴大,如此才能盡可能吸到更多的對應物質。
可他怎么還縮小了呢?
宋延做完改造的小天道聚引陣陣盤,便將“因果白洞晶玉”小心翼翼地放入了陣盤核心,然后用一種“捧著一枚原子彈”的架勢,心中默念:‘以此陣盤,和萬魂幡為目標,進行修煉。’
他對天賦的運用已越發熟練。
你啟動了小天道聚引陣,周圍風雪化作旋渦瘋狂涌來,你啟動了萬魂幡
幡中惡魂不斷被凍僵,不斷沉入凍土,你將它們重新攝回,重新塞入萬魂幡,如此似乎達成了平衡
一年后,什么也沒發生
宋延皺起眉頭。
這和他設想的不同。
在他想法中:此處是距離苦海很近的魂閥,而這安裝了因果白洞晶玉的小天道聚引陣一旦啟動,是可能引動苦海的。
這就像一根針,在距離苦海很近的地方,往空間上那么輕輕一戳。原本肯定是戳不破的,但這里卻是不停散發著苦海氣息的魂閾。
他不求真能把苦海海水給汲取上來,只求能將氣息給引上來,如此.就已經足夠恐怖了。
他要讓這陣法化作“玉石俱焚的終極殺招”,主打一個:老子活不成,就都別活了。
到時候,他還能靠著萬魂幡里的倀鬼還能苦苦支撐,但別人想撐,卻沒那么容易。
‘難道是距離苦海還太遠了?’
‘也許到了魂閾更深處,才能起到作用?’
宋延收起陣盤,打算到下一個秘境再試試。
他皺著眉,眼神里透著一種隱晦的焦急。
裴雪涵與他有了肌膚之親,自然能辨出著焦急,于是問道:“發生什么事了?”
宋延道:“我知道了一件事。”
“什么事?”
“借道給白虹古族下屬修士的那個妖國的名字。”
“是什么?”
“雙首毗藍食人驕蟲一族。”宋延神色很嚴肅,“那兩個修士恰好知道這隱秘。”
“這意味著此中的水很深很深,也意味著我們所處的旋渦不僅僅是倀王魂閾,還有其他.”
“之前嬰啼上人說,其余山海妖族也有在打著煞寶主意的,只不過被它想方設法引到了別處。”
“可既然白虹古族都已經通過毗藍驕蟲族早早進入了倀王魂閾,嬰啼上人.又怎么調?”
說完,他輕嘆一聲:“老狐貍,就不可能說真話。
它到底是來這里干嘛的,我都已經無法清楚。
也許它只是探路,只是為王先驅。
又也許,它也在別人的算計之中。
而我們不過是那龐然大物爭斗廝殺的滄海海浪上的兩葉小舟。”
正說著話,宋延忽的面色巨變
因為,他感知到他放在最外面秘境的那兩只“無影幻鴉”中的分魂.消失了。
那意味著,外面有人進來了,并且輕易發現了他的無影幻鴉,還將其輕易抹殺。
是誰?!
“走!”
宋延一扯魚竿。
裴雪涵問:“去哪兒?”
“下一個秘境!”宋延急道,“趕緊走!后面怕不是有老東西追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