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斗結束。
金剛寺的清竹小和尚固然失望,但在赤玉和尚的寬慰下,很快振奮起來。
只不過周遭圍觀的佛門僧人,卻是看著面露欣喜的羽化仙門的葉寧修、魯鶴群不是滋味。
衡山派的一位女尼當即說道:
“幾日來,陸放道長連戰連捷,在《天驕榜》中的排名已經逼近浮沉佛子。”
“空凈大師,不若讓佛子與陸放道長也進行一場比斗如何?”
“是啊空凈師兄,這樣也能讓我等認清佛門諸位天驕的佛法修為。”
“以陸放道長方才展現出來的請神之法,在‘天兵’加持下,他的修為應能達到虛極境。”
“我等弟子怕是很難能是他的對手……”
空凈大師微微皺眉,眼神略有銳利意味的看著周遭佛門中人,顯然有些不悅。
沒等他開口拒絕,剛傳音給陳逸的陸放,卻是直接點頭道:
“貧道也有此意!”
“浮沉師弟不僅是大空寺高徒,更是魏朝佛門中少有的公認的佛子,若是貧道能與浮沉師弟比斗一番,定然能有不少收獲。”
說到這里,他語氣一緩,看向空凈大師身后盤腿而坐的浮沉道:
“不知空凈大師能否成全?”
空凈大師沒有立即回答,而是側了側身,回頭看向浮沉詢問道:
“佛子,意下如何?”
“既是陸師兄有意,小僧自然應允。”浮沉神色仍舊平和,光潔晶瑩的臉上與如玉般的腦袋微微閃亮,淡淡說道。
“好!”
魯鶴群露出笑容,滿意的看了看主動邀請的陸放,笑道:
“空凈大師,你我佛、道宗門的確應該多交流,讓小輩們比斗切磋,也能彼此印證。”
葉寧修點頭附和道:“既是佛門同道有意,貧道這位弟子便也代表羽化仙門與浮沉佛子比斗。”
“稍后待他們二人定下時間,貧道便會邀請道門諸宗門前來觀戰。”
魯鶴群頓了頓,笑容更加燦爛的點了點頭。
“還是葉師弟想得周到,以浮沉佛子的名聲,定會引起佛、道諸宗前來觀戰,便連在京都府中與大空寺齊名的那座學府也會想來一觀。”
空凈大師看了看浮沉的神色,轉過頭面向三位羽化仙門道人,微微頷首道:
“那便這么決定吧,將這場比斗當做為我大魏盛會打個前站。”
盛會?
陳逸看了看周遭面露笑容的佛門僧人,以及同樣笑得開心的葉寧修三人,驀地開口道:
“若是這樣,不知道那陳逸是否前來?”
他這般詢問,只是想看看自己在佛、道諸多宗門中是個什么樣的存在。
先前他神意籠罩京都府時,聽到的多是百姓與眾多江湖客對他的議論,卻很少有世家、勛貴和宗門圣地的傳人開口。
或許是諱莫如深,又或者忌憚等等,總之佛門、道門乃至其余諸多宗門,在來到京都府內,提及他名字的時候并不多。
“陳逸?”
聽到他的話,演武場中其樂融融的氣氛頓時安靜下來。
剛剛還攛掇空凈大師促成“大空佛子”與陸放比斗的幾名僧人和尼姑的臉色都變得沉默下來。
葉寧修和魯鶴群兩人臉上的笑容更是消失不見,欲言又止的看著“陸小鳳”。
便連陸放這位主動邀請“大空佛子”比斗的天驕,也在聽到這個名字后,眼神古怪的看著他。
“鳳兄弟,為何這般問?”
陳逸掃視一圈,暗自嘖嘖稱奇,看樣子他在這些佛門僧人的心中的印象不算太好啊。
怎么都不笑了?
“先前一直聽聞他的名字,想與他結交一番。”
說著,陳逸還似笑非笑的問:“方才聽空凈大師和魯道長所說是佛、道兩家參與,我記得陳逸便是太虛道宗的劍修吧?”
陸放看了看空凈大師,直接閉口不言。
“那陳逸的確是道門中人,不巧的是他此刻正在閉關當中,小友怕是要失望了。”葉寧修扯出一抹笑容。
魯鶴群附和道:“沒錯,太虛道宗的其他幾位天驕和古道長應能前來,陳逸師侄怕是不會出關。”
“這樣嗎?那可惜了。”陳逸裝作一臉失望模樣。
這時,空凈大師略微思索道:“依老衲之見,此番佛子與陸放師侄的比斗,還是低調一些。”
“大師說的沒錯,”陸放當即點頭,笑著說:“貧道與浮沉師弟比斗,不論輸贏都有可能影響佛、道中一方士氣,圍觀之人越少越好。”
“您們說呢?師父、師伯?”
“理該如此……”
“啊?那看來是我方才多嘴了。”陳逸臉上露出淺淺的笑容。
笑意很輕微,但十分的真誠。
至少落在陸放眼中,他只看到自己這位剛剛學成下山的“鳳兄弟”,仍舊是那副單純的模樣。
不過結合先前提到的“陳逸”名諱,他也一時間無法判斷“陸小鳳”兄弟是不是故意的。
總之,如今的結果便是葉寧修、魯鶴群絕口不提讓道門中人前來觀戰的話。
空凈大師等一眾佛門僧人同樣諱莫如深般,各自向演武場之外走去。
眼見眾人如此,陳逸來到陸放身側,笑著問道:
“大哥,剛剛贏下這場比斗,是打算帶我飲酒尋歡嗎?”
陸放暗自皺眉,想到私下傳音的邀請以及“陸小鳳”打斷比斗爆發的威勢,心中不禁泛起冷意,臉上卻是笑著:
“鳳兄弟說的沒錯,的確該去飲酒一番。”
陳逸眼睛一亮,說道:“我聽說京都府內的望月樓里,不僅有美酒佳肴,還有身段妖嬈的絕色花魁,不如咱們去望月樓?”
陸放臉上笑容一怔,略有不自然的看了眼空凈大師四人,點了點頭:
“鳳兄弟想去的話,貧道自然可以指路。”
“指路?大哥不去嗎?”
陳逸眨了眨眼睛,看著神色越發嚴肅的空凈大師四人,想了想轉頭問道:
“浮沉和尚,你去不去望月樓?”
“大空佛子”浮沉平靜祥和的臉上露出一分錯愕,似是沒想到他會這般直接的“邀請”。
空凈大師臉色一黑。
赤玉和尚眉眼豎起,就要開口斥責。
沒等三位佛門僧人開口,陸放連忙拉著陳逸就向演武場之外走去。
“鳳兄弟,貧道師父和師伯還要與空凈大師他們商討些事情,咱們先走。”
“哎?浮沉小和尚,你不來嗎?”
陳逸被他拉著向外走,仍舊不忘回頭扯著腦袋詢問道。
“鳳兄弟,‘大空佛子’不可能去望月樓那種地方的。”
“啊?這是為何?方才他親口說出‘酒肉穿腸過,佛在心中過’的。”
“鳳兄弟,先跟為兄離開大空寺再說……”
葉寧修和魯鶴群對視一眼,沉默片刻,笑容略有不自然的說道:
“空凈大師見諒,這位小友方才所說只是戲言。”
“浮沉師侄佛法精深,自是不會前往望月樓那等風花雪月之地。”
空凈大師看著逐漸遠去的陸放、陳逸,面色略有嚴肅的說:
“江湖一代推前代,看到鳳施主方才威勢,老衲也是心驚啊。”
“空凈大師說的是,這位陸小鳳道友,修為、技法之道比貧道的弟子還要強盛。”
葉寧修頓了頓,看向浮沉說道:“只怕比佛子也要強出一籌。”
浮沉看了他一眼,便再次低下頭去,盤著手中的念珠,平淡說道:
“此人應是神通境大能者,不過他那一身神意并未達到‘顯靈’階段。”
空凈大師點了點頭:“應是剛剛達到神通一境,比之英武侯陳逸略有不如,但……”
他聲音一頓,看向浮沉道:“但他的確比老衲徒兒要強出不少。”
“江山代有才人出啊,”魯鶴群嘆了一口氣,搖了搖頭道:
“如此天驕,的確只有陳逸能比。”
聽到這個名字的葉寧修臉色難看幾分,沉默片刻,方才開口道:
“那陳逸如今的修為已非佛、道諸多宗門天驕能夠比肩,我等后面還是要勸說門下弟子不要好高騖遠。”
魯鶴群提議道:“不若將佛子與陸放師侄的比斗時日定在五天后?”
空凈大師看了看浮沉,點頭道:“老衲同意。”
“那便如此吧……”
另外一邊的陸放和陳逸兩人,一路離開大空寺。
“鳳兄弟,方才你威勢爆發有發現什么嗎?”
“沒有。”
陳逸搖了搖頭,悶悶不樂的說:“不知是哪個和尚出手竟想讓我皈依佛門,著實可恨。”
說完之后,他卻是愣了一下,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太對勁。
他仔細回憶片刻,方才那躲在暗中之人對他施展神通·幽魘時,幾乎同步有著佛門功德愿力的侵襲。
但以他神通境神意的護持,都未能察覺到對方留下的痕跡,為何“大空佛子”浮沉卻可以?
即便他并未將心神放在天空之上,但這等反應以及對佛門功德愿力的敏銳是否……
這時,陸放看了他一眼,笑著說道:“或許是因為鳳兄弟先前展現出的神意威能,讓佛門太過在意吧。”
陳逸思緒中斷,回頭看了一眼大空寺所在,意有所指的問道:
“大哥,你不覺得這些佛門來得有些多嗎?”
方才在演武場圍觀的佛門僧人,幾乎是魏朝境內能夠排得上的寺院中人都來了。
并且,還在其中有兩位明顯是西陸佛國中人——棕發棕眼,一身破舊半身佛裝,很低調的隱沒在人群中。
“有嗎?”
陸放不動聲色的說道:“興許是這次盛會在大空寺舉行,這些僧人前來幫忙的。”
“這樣啊?”
陳逸輕笑一聲,轉而說道:“不管他們,咱們還是去飲酒尋歡哈哈。”
說著,他不由分說的拉上陸放向外走去。
“對了大哥,方才你傳音于我,是有什么事情告訴我嗎?”
陸放心下仍舊泛起些冷意,遲疑片刻,搖了搖頭笑著說道:
“與鳳兄弟先前猜測的一樣,為兄只是想找你慶賀比斗獲勝。”
陳逸腳步微頓,側頭看了他一眼,當即笑著說道:“那稍后我就不客氣了。”
“盡管放心,為兄金錢很多……”
兩人并肩離開大空寺,陳逸表面嬉笑著,心中卻暗暗將大空寺標記上。
他可以確定,先前比斗結束后,陸放叫住的并非為了請他喝酒,應是與“極凈天”有關。
但如今卻是絕口不提,緣由……
“佛門!”
一晃眼,三日過去。
距離盛會接近,京都府更熱鬧許多。
幾乎所有的宗門、世家、學府天驕弟子趕來,讓這座繁華千年的京都府,更顯喧囂。
往來的商人面露笑容,將一車車貨品運送進來,又馬不停蹄的返回,往返重復。
但這樣多的行客到來,人吃馬嚼一應用度,讓這些商人再是辛苦勞累也仍然心甘情愿。
“近日來,京都府似乎安靜許多?”
“安靜?老兄怕是眼睛出了問題吧?看到外面的朱雀街了沒?人多的都快站不下了。”
“并非指的這些,只是相比先前英武侯大人幾次出手,如今的京都府顯得‘安靜’了些。”
“的確如此,英武侯大人還在閉關之中,數天來,咱們京都府啊只有些‘小事’。”
“盡管有羽化仙門的陸放等人比斗,有劍圣弟子柳浪到來,但仍舊不如英武侯大人斬殺‘黑無常’來得驚心動魄。”
“這樣也挺好,若是那位大人再出手幾次,我都要擔心咱們京都府會不會出事。”
“應該不會吧?”
“如今的京都府內,可有不少江湖前輩,再加上守衛皇城的黑甲衛、守夜司,何人能讓兩縣出事?”
“說不好……”
聽著耳邊傳來的議論聲,陳逸頂著“陸小鳳”那張平凡的臉,穿行在大街小巷之中。
和他先前猜測的一樣,接連三日過去,“陸放”都只和他在望月樓內飲酒作樂。
期間他幾次試探,都被“陸放”輕描淡寫的擋了回去,似乎已經忘記了那位三先生所說——絲毫沒有提及邀請他加入“極凈天”之事。
直到今日一早,“陸放”才找了個借口離開。
陳逸并未阻攔“陸放”離開,更未使用那兩張從趙木子道長那里得來的“仙人指路符”。
只以咫尺天涯神意遠遠跟隨“陸放”的蹤跡,一直到他再次進入大空寺為止。
“看來,的確與那日在大空寺中的變故有關……”
思索片刻。
陳逸起身離開望月樓,邁步間再次出現在萬里之外的濟州府境內那座臨時的山洞之中。
然后,他便以殺伐劍意探入武安侯府內,傳音給李輕舟說道:
“師父,有三件事情需要您的幫助。”
李輕舟耳垂微動,心神感知到陳逸所在,連忙抬手以劍意籠罩武安侯府,避免此地聲息被人察覺。
“說!”
“第一件事,還請師父暗中聯系京都學府的大先生林中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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