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在那里藏頭露尾?!”
話音剛落。
陳逸的身形邁步間閃爍幾下,避開「神通·幽魘」和佛門功德愿力的侵襲。
咫尺天涯神意倏然爆發,一縷縷肉眼可見的墨綠色幽光環繞在大空寺。
更映照出他那張有著普通樣貌的臉上的冰寒之色,一道道神意自他雙腳下向上延伸,環繞在演武場之中,讓他的身影如同妖魔邪魔一般。
“嗯?”
在這股驟然降臨的威壓之下,場中的陸放身體頓了頓,那道剛剛請下來的巨大天兵的神意也是一矮,雙手中的長槍戳出的動作凝滯下來。
盡管這道天兵降下時,威勢驚人,但在那股突然神通神意之下,竟脆弱的如同布偶一般,整個身體都矮了一大截。
不僅是天兵,便連那金剛寺的清竹小和尚身后的金剛羅漢神意也是如此。
金色的羅漢之身不但矮了一截,看似堅硬粗獷的肌肉同步縮水般,整個虛幻身影被威勢擠壓得成了瘦高形狀。
這樣突如其來的一幕,惹得陸放和清竹小和尚剛剛積蓄凝聚的威勢為之停頓。
陸放錯愕的看向陳逸,顯然沒有預料,“鳳兄弟,你這是?”
周遭圍觀的各大寺院的僧人、尼姑同樣神色驟變,紛紛看了過來。
待看清陳逸身周那幾道墨綠幽光時,僧人臉上的不悅登時化為驚訝。
有和尚看得通透,也有不少并不清楚神意為何,但眼神之中多少都流露出忌憚之色。
空凈大師看著陳逸,臉上微微露出些訝然,待看清他周身神意后,頓時露出些恍然。
神通境的威能……
擁有這般的修為,難怪他方才會那般霸道的崩碎白玉長階。
不等空凈大師開口,身側清竹小和尚的宗門長輩赤玉和尚眉頭緊鎖,高呵道:
“小施主,你為何突然開口打斷這場比斗?”
羽化仙門的葉寧修和魯鶴群兩位道長,卻清楚陳逸和陸放的關系,更知道他的修為高深。
此刻見狀,對視一眼后,魯鶴群看著神色冷淡的陳逸,開口道:
“赤玉大師,還請稍安勿躁,或許陸小友確實有所發現。”
而在陳逸身側,盤腿端坐在一張蒲團上,腰桿筆直的“大空佛子”浮沉,像是剛剛覺察般,回頭看向他。
一雙沉靜如水卻又帶上一分極為違和的滄桑的眼眸浮現出兩抹淡淡金色,倒映出陳逸的身影,臉上似是有幾分驚訝。
不過,他并未開口,只是微微抿了抿嘴,便又收回了目光,側頭回去后眉眼微閉,盤著手中的念珠。
陳逸冷著臉掃視一圈,咫尺天涯神意凝聚在眼眸之中,還有「破妄面具」加持,卻是仍舊沒有發現那藏在暗中之人。
走了?
還是不在大空寺內?
陳逸沒有理會赤玉和尚等人,思索片刻,收斂了周身神意,朝場中已經停手的陸放、清竹小和尚兩人擺手道:
“我無意驚擾你們的比斗,嗯……繼續。”
說著,陳逸再又查探片刻后,見仍舊沒有察覺那暗中對他出手之人,只得朝周圍的和尚尼姑拱手道:
“見諒,方才有只蒼蠅突然跳出來,讓小子驚擾大家觀看比斗的興致。”
陸放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笑著點頭道:“鳳兄弟無事便好。”
清竹小和尚略稚嫩的臉上露出些不悅,但看到一側已經神色緩和的赤玉和尚,便也沒再說什么。
只是因為陳逸的神意打斷,讓他積蓄的威勢著實難以為繼。
“師父,要不……重新開始?”
空凈大師點了點頭,抬手示意其余佛門中人靜心,接著慈眉善目的說:
“比斗重新開始。”
陸放揮手消散了召來的天兵神意,閃身退回到先前的位置,朝清竹小和尚拱手道:
“貧道這位兄弟剛剛應是被人打擾,還請見諒。”
清竹小和尚點了點頭,看了一眼陳逸后,便也重新起手。
他深吸一口氣,看似瘦弱的身形再次脹大幾圈,恍如身后那具金剛羅漢般,聲如洪鐘的說:
“陸師兄小心,小僧不會留手!”
陸放笑了笑,似乎也是受到先前中斷的影響,打算速戰速決。
一道道手勢掐出,委頓的天兵瞬時身形暴漲,其上更被符篆印記加持形成一套厚重的金甲。
“金甲天兵?”
魯鶴群臉上露出笑容,看向葉寧修傳音道:“陸放師侄的請神之術又有精進,只怕他應能夠使用那道秘法了吧?”
葉寧修微微頷首,目光仍舊有意無意的看向陳逸所在,傳音回復道:
“應是如此。”
頓了頓之后,他臉上露出些許遺憾的說:
“可惜他沒有前往南蠻秘境,的修為終究是提升過慢,否則在那道秘術的加持之下,應能達到虛極境。”
“師弟,有得有失,福禍相依。”魯鶴群笑著道:
“若是陸放師侄先前去了南蠻秘境,只怕也會與其他同門一樣,死在陳逸手中。”
“陳逸……”
葉寧修臉上露出幾分復雜,有仇恨,有畏懼,也有幾分憂心。
他已經有一位弟子死在陳逸手中,若是陸放再死,請神一脈怕是再無絕頂傳人。
“師兄,稍后我等還需提醒陸放,免得他招惹到陳逸。”
“的確該提醒一二,”魯鶴群眼神閃過一抹陰鷙,略有冷意的回道:
“那陳逸如今修為已是堪比太上長老,只怕宗門內部同樣不希望再去招惹他和太虛道宗。”
“是啊,不能招惹……”
不遠處的陳逸自然注意到兩位羽化仙門的道長有意無意的目光,但他毫不在意。
咫尺天涯神意看似收斂,實則已經籠罩在整個京都府之上,重點查探京都學府。
但讓他疑惑的是,整個京都府之人,都未曾出現什么異常。
便連京都學府的三先生此刻也神色如常的待在學樓內,身前還有大先生林中客,似是在下棋……
“嘖,就是這點不好。”
“只能察覺有人對我出手,卻是無法標注那人所在的位置。”
陳逸暗自皺眉不已。
沒有那位使用幽魘神通的“極凈天”中人就算了,為何連使用佛門功德愿力的人也沒有痕跡?
陳逸暗暗觀察演武場中的僧人、尼姑,見他們在陸放和清竹小和尚重新比斗后,注意力都放在場中,不禁長出一口氣。
“看來這大空寺內,還藏著一位得道高僧啊。”
能夠躲過他咫尺天涯神意查探的僧人,其修為、技法必然在他之上。
“神通境的佛門高僧……”
陳逸掃視一圈,目光落在身側的“大空佛子”浮沉身上,心中默默思索。
——一位神通境的佛門高僧,想要使用功德愿力侵襲他的心神,意欲何為?
總不能真的要讓他成為佛門的有緣人吧?
或者,與先前他踏碎那條白玉長階有關。
只是那“極凈天”中人又為何選在這時對他出手?
“這位施主,方才你開口之時,小僧同樣覺察到有人對你出手。”
沒等陳逸想出什么頭緒,一道溫潤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
他循聲看了過去,卻是“大空佛子”浮沉。
陳逸裝作不認識,問:“你是?”
浮沉眉眼低垂,聲音依舊平和的傳音回道:“小僧是大空寺僧人,法號浮沉。”
陳逸看到這位“大空佛子”仍舊端坐的身影,思索片刻,驀地湊上前去,幾乎趴在他肩膀之上。
他只當自己沒聽過“大空佛子”的名號,語氣略有輕佻的傳音問道:
“不知小和尚發現了什么?知不知道那人是誰?”
浮沉盤繞念珠的動作頓了頓,似是不適應般的側了側身體,傳音回道:
“施主見諒,小僧只覺察到一道佛光自天邊而來,并未發覺那人身份。”
天邊……
陳逸神色一動,咫尺天涯神意倏然籠罩在上方已然魚肚白的天空,眼神一冷。
他并未找到那藏在暗中出手之人的身影,卻是在天邊云霞之上覺察到一絲佛光殘留。
可以確定——“大空佛子”所說乃是真的!
先前對他出手的佛門僧人便是躲在天上,方才躲過了他的神意查探。
至于那對他施展幽魘神通的“極凈天”中人……只要抓住“陸放”,遲早能將那人揪出來!
“多謝小和尚提醒,不然我沒有什么發現的話,今晚怕是睡不好覺了。”
“施主說笑,以施主方才展現的修為,便是小僧沒有出言提醒,應是也沒有人能再對施主出手。”
陳逸笑了笑,心說有時候總會出現幾個不長眼的畜生。
“施主,小僧還不知施主的名諱?”
“陸小鳳。”陳逸一屁股坐在他身邊,貌似灑脫的說道:
“江南府人士。”
“江南府?雖說小僧沒有去過那里,但小僧聽施主的口音,似乎距離京都府不遠?”
浮沉側頭看向他,臉上露出些許疑惑神色。
陳逸心中一樂,沒想到這番說辭竟第一次被人覺察其中的破綻。
“小和尚有所不知,我從小在山上長大,師父怎么教我,我就怎么說,倒是不清楚口音為何物。”
“施主見諒,是小僧孟浪了。”
浮沉身體一頓,神色平和的看著他致歉。
說著,他目光重新落在場中,沉默片刻,繼續傳音道:
“若是小僧先前沒看錯,方才用出那道佛光的僧人應是一位金身羅漢。”
“金身羅漢?”陳逸心下一動,“不知什么是金身羅漢?”
“佛門金身便與江湖同道的神通大能相若,只是佛法修為更為精深,肉身已孕育出舍利,便為金身羅漢。”
神通境大能者?
金身羅漢……
陳逸微微撇嘴道:“你們佛門中人還真是什么都要有新的定義啊。”
什么一花一世界,什么佛在心中過。
好像凡俗之人口中的吃穿住行,放在佛門僧人的眼中都有了意義。
或是修行,或是佛主磨礪,亦或者是佛主眼中的世界,讓他們也跟著重新認識這方世界。
總之就是,玄之又玄,莫名其妙。
“非是定義,而是我佛慈悲,不愿眾生苦弱,更不愿愚弄眾生。”
浮沉搖了搖頭說道:“佛法看似虛無縹緲,一言一句卻都是至理真言,是佛主對世人的教誨。”
“……貧道信奉的乃是無量天尊。”
陳逸拍了拍腰間長劍,隨即掏出另一側的酒葫蘆,拔掉塞子,咕嘟咕嘟的猛喝了幾口。
“幸好無量天尊不介意貧道飲酒。”
浮沉聞到濃烈的酒味,張了張嘴似乎想要開口說些什么,卻又一時間想不到說什么。
沉默片刻。
浮沉雙手合十念叨著阿彌陀佛,說道:“佛在心中坐,酒肉穿腸過,我佛也能接納嗜酒之人。”
陳逸啞然失笑,看著他那張平靜神色,促狹道:
“貧道聽說在西陸佛國之中,還有所謂的歡喜佛,據說他們不近女色,還能與女子居士同床共枕,這又如何解釋?”
“小僧……不知。”
浮沉側頭看了他一眼,見他還要說什么,當即指著場中說道:
“施主,這場比斗的勝負已分。”
陳逸心中暗樂,知道這位“大空佛子”怕是沒遇到過他這般無賴之人。
當即他也不再開口,徑直看向演武場之中。
只見陸放將長劍放在清竹小和尚的肩膀上,接著收劍歸鞘,拱手笑道:
“清竹師弟,承讓!”
“陸師兄,是小僧輸了。”
這時,一側的大空住持方丈空凈大師方才開口道:
“此次比斗,獲勝之人乃是羽化仙門的陸放!”
赤玉和尚面露不悅,眼角斜睨著陳逸,閃身來到場中寬慰著清竹小和尚。
羽化仙門的葉寧修和魯鶴群兩人笑容濃了幾分,沒有立即去往陸放身側,而是到赤玉和尚那里寒暄。
陳逸看了一眼剛想過去,就聽耳邊傳來一道聲音:
“鳳兄弟,還請先別走,稍后你我一聚。”
邀請?
陳逸看著正在朝他微笑的陸放,眉眼一挑,心中卻是泛起一絲冷意。
看來“陸放”應是忍不住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