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正山可不知道顏無傷的憋悶,四海水師能逃出星月門的包圍,完全是因為楊正山根本不想現在就開打。
所以在得知對方想要包圍的第一時間,他就決定先避戰。
如果這個時候后方有一小部分戰船被對方咬住了,楊正山也會毫不猶豫的舍棄掉。
大概向北航行了半個時辰,天空中陰云就變得無比的厚重。
陰云密閉,如同厚厚的鉛層一般壓下頭頂上。
風也越來越大,近乎于逆風行駛的戰船速度越發的緩慢。
楊正山抬頭望著天穹,當他看到一道璀璨的雷光劃破天穹時,再次下令道:“傳令,九江水師左轉反攻,其余四衛右轉反攻!”
轟隆隆
雷音炸響。
豆大的雨珠從空中落下。
此時若是從空中俯瞰,就會發現如同長龍的四海水師開始分開,最前面的戰船已經分成兩路,繞了一個大圈子調轉了方向,但后方的戰船依然會匯聚在一起。
星月門的戰船也如同一條長龍般緊隨其后。
兩條長龍足有數里之長,最后的戰船根本就不知道前面是什么情況。
“擂鼓!”楊正山再次喊道。
咚咚的戰鼓上頓時響徹,轟隆隆的雷鳴聲此起彼伏。
風力越發的驟急,呼呼的海風掀起波濤洶涌的海浪,龐大的福船都變得顛簸起來,那些小船更是在風浪中起伏不定。
楊正山看著洶涌浪濤,嘴角露出一抹冷笑。
風浪越大魚越貴?
風浪越大,死的人越多。
安雨行、玄真道人、梁勝澤和陸瑾看著洶涌的浪濤,都露出了凝重的神色。
在這樣的天氣下作戰,一不小心可就是船毀人亡。
“楊侯爺,這鬼天氣不會把咱們掀翻吧!”陸瑾忍不住問道。
陸瑾是個散修,很純粹的散修,無子無孫的散修,他這次接受供奉院的征召就是為了延平帝獎勵的真元丹。
話說陸瑾活了九十年都沒有出過海,這還是他第一次出海。
之前他對出海倒是沒有什么畏懼之心,可看到這樣的天氣,感受著大福船的起伏,他心里就忍不住有些擔憂起來。
“陸前輩放心吧!”楊正山淡笑道。
此時的風浪很大,但也沒有大到能掀翻大福船的地步,別說大福船了,就算是小型戰船,只要不是太過倒霉也不會被掀翻。
而接下來風浪也不會繼續變大,甚至這場風雨并不會持續多久,只會持續一個多時辰而已。
所以楊正山并不擔心天氣帶來的影響,相反他還能借助這場驟風來取得戰場上的優勢。
可是其他人沒有楊正山預測天氣的能力,當風云驟變時,無論是四海水師的將士還是星月門和海寇心中都忍不住生出擔憂來。
四海水師的將士要遵從命令行事,他們不敢違背命令,更不敢私自逃跑。
而星月門聚集的那些海寇就不一樣了,他們遇到這樣的鬼天氣,第一想法就是找個地方避風。
所以原本還跟在四海水師后方的長龍片刻之間就變得凌亂起來。
不少船只都在調整風帆準備調轉方向返回滿月島。
也就在這時,四海水師轉向反攻的戰船乘著驟風快速殺來。
咚咚的戰鼓聲越來越急促,沉悶的號角聲悠揚的盤旋在海天之間。
戰船起伏波動太大,將士們直接放棄了弩箭。
不過也用不著弩箭,此時他們的船速快的有些嚇人,前方的戰船幾乎不受控制的撞向敵方的戰船。
兩艘戰船碰撞,破碎的木板飛濺。
“殺!”
狂暴的風浪之中,一艘艘船只碰撞在一起,一道道鉤鎖又將船只連接在一起。
將士們在起伏的戰船上跌跌撞撞的開啟了接舷戰。
最初接戰的還只是幾艘戰船,但是很快戰船就練成了一片。
陰黑的天穹下,驟急的風浪中,戰船不斷地碰撞。
這個時候大船的優勢被體現的淋漓盡致,小船在大船面前會被撞的粉碎,大船和大船碰在一起,雖然也會損毀,但最少不會崩碎。
后方顏無傷看到打響的戰斗,眉頭緊皺。
“傳令,讓所有人壓上去!”
“誰敢逃跑,格殺勿論!”
他已經看到有些海寇的戰船已經開始逃跑了,這讓他氣的恨不得提刀去把那些沒用的廢物給砍了。
“該死!”
前面戰況越發的激烈,可顏無傷心中的怒火越發的旺盛,因為戰斗剛開始,他指揮的那些海寇就有點潰不成軍的趨勢。
這也不是說那些海寇不愿血戰,實在是那些海寇的船只太過脆弱。
海寇想撤,可在船上也不是想撤就能撤的,他們需要時間來調轉方向,而殺來的四海水師根本不給他們時間調轉方向。
海寇的船只以小船為主,四海水師也是小船最多,但論中型海滄船和哨船的數量,四海水師絕對比這些海寇多。
最最重要的是四海水師擁有的大福船更多,大福船在狂風的加持下就如同一頭頭狂暴的巨獸一般,將前方所有攔路的船只都撞得粉碎。
“不能再拖下去了,請門主他們出手吧!”鄧月禾在旁邊提議道。
顏無傷咬牙想了想,同意了鄧月禾的提議,“給門主傳信,請他們立即出手!”
現在不是拖延的時候,四海水師占據了上風口,海寇士氣低迷,兩旗軍雖然還沒有出戰,但戰況如此,兩旗軍的士氣肯定也不高。
所以他們現在急需提振士氣,同時也要將全部底牌壓上去,不然他們的底牌怕是沒有機會展露了。
鄧月禾望著傳令兵開始傳信,眼底深處閃過一抹冷意。
而她身后不遠處,羅勁松正靠在船樓的墻壁上笑呵呵的看著這一幕。
哎呀!這一幕好熟悉啊!
接下來是不是該捅刀子了!
這一刀要捅的準一點才行,還要防備對方反擊。
這事我有經驗,要不要我來試試?
想到這,羅勁松直起身來,悄悄的朝著顏無傷靠近。
此時船上有些混亂,而羅勁松又是跟著鄧月禾上船的,雖然大家都覺得他陌生,但倒是沒有人懷疑他的身份。
顏無傷還在拿著千里鏡觀察著前方的戰斗,根本沒有注意到身后多了一個人。
鄧月禾倒是注意到羅勁松了,她有些皺眉的看著羅勁松,眼中露出詢問的目光。
羅勁松的頭發已經被打濕了,臉上了沾滿了雨水,他對著鄧月禾露出一抹微笑。
下一刻,一把短刃出現在他的手中,然后瞬間刺入了顏無傷的后背。
鄧月禾有些無語的看著羅勁松。
這家伙怎么搶我的活?
難道是想跟我搶功?
一陣刺疼從后背襲來,緊接著又蔓延至胸口,顏無傷渾身一顫,猛地轉頭一拳轟出。
可惜,羅勁松早有防備,身形先一步后撤至數步之外。
“你!”顏無傷看著他,驚怒交加。
羅勁松笑道:“顏護法,好久不見!”
“是你!”顏無傷認出羅勁松來。
他應該是星月門高層中最熟悉羅勁松的人,因為星月門收養的孤兒都是他訓練出來的,當初羅勁松被派去玉衡星堂也是他安排的。
“你怎么會在這?”顏無傷喝問道。
羅勁松上前一步,手中又多出了一柄短刃,再次插入了顏無傷的胸口,這次是從正面插入的。
顏無傷想躲,可是他卻發現躲不開。
鄧月禾看著羅勁松,眼中也露出了異色。
半步先天!
她沒想到羅勁松居然有著半步先天的修為,她之前一直都以為羅勁松只是后天九層。
“鄧月禾!你這個叛徒!”顏無傷身體無力的跌倒在地上,口中咬牙切齒的嘶吼道。
風雨交加,他的聲音顯得無比的凄厲。
船上的眾人也注意到這邊的異變,一個個愕然的看著這一幕。
鄧月禾上前一步,腰間長刀驟然出鞘,落在了顏無傷的脖頸上。
頭顱在甲板上滾動,鄧月禾一腳踩在頭顱上,冷聲喊道:“殺!”
船上大部分都是顏無傷的手下,她的親信只有百余人而已,不過現在顏無傷已死,百余人足以收拾殘局,至于其他的船只上,根本用不著他貪心。
風聲,雨聲,浪濤聲,還有雷音滾滾。
喊殺聲,慘叫聲,接連響起。
片刻之間,寬闊的甲板上就變成了人間煉獄。
羅勁松殺起曾經的同門毫不手軟,兩柄短刃在他的手中如同死神的鐮刀一般,所過之處皆是亡魂。
另一邊,主戰場之上,月明華、曲樂、月弘一等五位先天武者已經沖進了戰場。
風急浪高,五人沒有乘坐戰船而是踏水而行。
修為高者,如月明華和曲樂,兩人仿佛踩著浪尖一般飛躍前行。
修為稍差者,如月弘一,身形隨著浪濤起伏飛躥。
再弱者,如南海巖和曲浮生,他們在海面上急奔,時不時會被浪濤淹沒,但只是眨眼間,他們便能沖破海浪,視海浪如無物。
五人剛沖入戰場,就給四海水師帶來了巨大的傷亡,幾艘小型戰船剎那間分崩離析,上百名將士落入水中,生死不知。
“有先天武者來襲!”
“報,前方發現先天武者來襲,共計五人!”
此時沖在最前面是雷州衛,雷州衛主艦大福船上的哨兵已經發現了前面戰況的變化,立即撕聲吼道。
狂風暴雨之中,哨兵的聲音顯得格外的尖銳。
站在船樓上方的張滿聽到稟報,忍不住打了一個哆嗦,“吹號!”
“快,吹號!”
張滿急切的呼喊道。
下一刻,甲板上傳令兵就舉起手中的號角拼盡全力吹向。
風浪太急,此時就算是站在甲板上,也讓人很難站穩,但幾名號兵還是幾乎在同時吹向了號角。
嗚嗚嗚
沉悶的號角聲壓著風浪擴散開來。
張滿聽著響起的號角聲稍微松了一口氣,他本想看看來襲的先天武者,可是他剛剛抬起千里鏡,就看到一道身影登上了他的座艦。
“該死!”
敵軍先天武者上船,這絕對是一場災難。
可張滿也明白此時已無退路可言。
船上有先天武者,船外皆是洶涌的浪濤,要么與先天武者拼命,要么跳船與洶涌的浪濤拼搏,總之兩條路都是九死一生。
張滿一咬牙,抄起長刀就朝著那道身影沖了過去。
“兄弟們,拖住他!”
“殺!”
戰船上的將士們根本沒有太多的時間思考,見張滿已經沖上去了,一窩蜂的跟隨而上。
曲浮生見此,蒼白的臉色上露出一抹冷笑,手中的長棍直接橫掃而出。
張滿還未靠近曲浮生,就覺得胸前傳來一股巨力,下一刻整個人就如同出膛的炮彈般倒飛出去。
五尺長棍橫掃,幾十將士如天女散花般飛射出去,幸運的砸在甲板上和船樓上,不幸的直接落入水中。
“殺!”
先天武者的強大根本就不是普通將士能夠披靡的,但依然有大量的將士從船樓,船艙,船弦周圍用來。
他們就如同飛蛾撲火般沖向曲浮生。
而曲浮生如同掃除雜草一般,一根長棍毫無章法的甩動,卻將所有靠近他三丈之內的將士全部掃飛出去。
“哼,一群無知的螻蟻,竟敢擋在老夫面前!”
不過片刻之間,數百將士就只剩下寥寥數人站在甲板上。張滿拄著長刀從船樓中爬出來,鮮血從他的口鼻中滲出,雙眸充血,胸前的護甲已經崩裂,他死死的凝視著曲浮生的身影,如同一只從地獄中爬出來的惡鬼。
可惜,他并不是惡鬼,根本無法拿曲浮生如何。
曲浮生注意到他,冷笑一聲,“榮狗,你的命我收下了!”
話音落下,他一腳將身前的一把長刀踢出,長刀劃破疾風,攜帶著凌厲的破空上直襲張滿。
張滿面色慘白,雙眸血紅一片,卻是連閃避的力氣都沒有了。
就在這時,一桿長槍驟然立在了他的身前,當的一聲,將射來的長刀蕩開。
隨即,一道挺拔的身影呈現在張滿的眼中。
“侯爺!”
張滿看著突然出現的背影,繃緊的心神終于松了下來,但隨即便陷入了昏迷之中。
楊正山側頭看了一眼他,眼中閃過一抹殺機。
當然,他的殺意不是針對張滿的,而是針對曲浮生的。
其實他之前對張滿很不滿意,一個碌碌無為的指揮使,實力不高,能力不強,還沒有太大的抱負,若不是這次朝堂組建四海水師,估計這個張滿會一直在雷州衛混吃等死。
不過此刻,他倒是對張滿另眼相看,以區區后天八層的修為,敢對先天武者拔刀,這絕對是一種視死如歸的勇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