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榮基神色凝重道:“孤當時剛進門,并沒起情欲,依舊受到了影響。
如果她專門對孤使用‘警世觀音’,孤會不會也口吐銀膏?
對了,二位仙師,你們可清楚,當時羽鳳仙對降龍禪師使用了什么手段?
還是降龍禪師自己突然不行了?”
趙真語氣肯定道:“羽鳳仙必定對那個老和尚使用了邪法!
我猜和她的雙眼有關。
當時她的眼睛,有一瞬間突然變得極為明亮,極為吸引人。”
向天師沉聲道:“我也有察覺,羽鳳仙應該對降龍大師使用了瞳術。”
“是什么瞳術?”李榮基問道。
向天師皺眉道:“瞳術不常見,也不算罕見,種類有很多。
很多秘法皆可練成神通各異的瞳術。
老道自己也練成了陰陽眼.陰陽眼不罕見吧?也算瞳術。
羽鳳仙的瞳術,老道不清楚,沒見過,氣息很陌生。
唉,羽鳳仙完全不像個沒傳承的野修士。
她的手段讓老道都目不暇接、驚嘆又駭然。”
趙真輕嘆道:“別說道長了,我在大秦道宮學習了十年,自認見多識廣,依舊摸不清羽鳳仙的老底。”
李榮基道:“這有什么難理解的?羽鳳仙雖是個沙蠻,卻是天生的圣人,宿慧天成,天賦絕頂,她的劍法都是她自創的。
新創的劍法秘法,你們當然沒見過。”
“可她為什么能自創出‘警世觀音’?沒半點先兆啊!”向天師嘆道。
李榮基道:“為何能創出警世觀音劍,其實不重要。
重要的是她有沒有瞳術,瞳術又如何讓降龍禪師繼續口吐銀膏。
不弄清楚這點,今后你們和我都可能中招而不自知。”
中庶人李安民道:“降龍禪師雖死,靈魂卻還在,可以招魂詢問。”
李榮基笑道:“孤差點忘了,可以詢問鬼神。
二位仙長,你們誰出手,請降龍禪師過來一談?”
向天師道:“我和降龍大師也算故舊,我來招魂吧!”
他離開座位,來到空地處,腳踩罡步,雙手掐印,嘴里念念有詞。
“地府鬼差,值日天將,吾乃西蜀紅日宮向道人,若吾友降龍禪師被汝等所拘,請帶他速速降臨,以法為憑,以咒為引,招鬼如始,急急如律令”
室內毫無動靜,連一陣陰風也沒刮來。
向天師老臉漲紅,又重復了兩遍,依舊一誰所獲。
“奇怪,降龍大師為何不回應老道?”他表情既尷尬又疑惑。
李榮基道:“找關城隍問問,孤記得他和降龍禪師的關系也不錯。”
向天師點了點頭,又開始念咒召喚鬼神。
這次很快便有了反應,“呼呼呼”
呼嘯陰風,卷著一團黑氣,從門外飄進來。
黑氣落地,化為身穿玄色官服、腰間佩刀、頜下三縷長須的國字臉武士。
見到屋內眾人,武士也不驚慌,很自然地拱手行禮,“關鑫拜見太子殿下,見過兩位仙長。”
“關鑫,你可見過弘法寺的降龍禪師?”向天師不僅沒回禮,語氣也沒太客氣。
關鑫不以為忤,點了點頭,道:“早先見到降龍大師身死,我家老爺大驚,將他接到城隍福地去了。”
向天師回過頭,看著李榮基和趙真,笑道:“如何?果真如我所料吧。”
“向老師高見!”李榮基隨便夸贊了一句,盯著關鑫道:“你去將降龍禪師帶過來,孤有話問他。”
關鑫仿佛涂抹金漆的威嚴國字臉上,露出驚懼之色,搖頭道:“恐怕不成,降龍禪師吐膏數斗,已然亡故。”
李榮基不耐煩道:“他就死在孤面前,還要你說?孤讓你將他的陰魂領來。”
關鑫嗄聲道:“太子殿下,小神說的就是降龍禪師的亡魂。
他還是活人時,口吐銀膏數斗,死于紫山別府。
因為死得冤屈,他的亡魂幾乎要化為厲鬼。
我家老爺正要安撫他,他忽然大叫一聲‘痛啊’,再次嘔吐銀膏數斗,又死了。”
眾人皆驚,“鬼還能吐銀膏?”
關鑫道:“我家老爺說那是‘魂力’。銀膏僅是表象,本質上是從雙修法中獲得的靈魂力量。
只不過,那銀膏非常詭異,一旦吐出來,仿佛成了毒藥,無法再次吞服煉化。
強行煉化,反而引發更嚴重的吐膏現象。”
眾人對視一眼,皆從對方眼里看到驚懼之色。
似乎明白他們在擔心什么,關鑫又補充道:“油道人的亡魂還在,他沒吐銀膏。
我家老爺猜測,羽鳳仙針對降龍禪師,使用了某種邪法。”
李榮基大聲道:“羽鳳仙當然對降龍禪師使用了邪法!
可她用了什么邪法,要如何防備?你立即將關城隍叫來,孤要當面問他。”
關鑫沒有動,只說道:“我家老爺猜到殿下會這么問,先前他已告知我等,羽鳳仙的邪法值得警惕,但‘警世觀音劍訣’,不需要大驚小怪。”
李榮基有些失態,激動叫道:“降龍禪師莫名其妙魂飛魄散,還不需要大驚小怪?那可是一位凝結了元丹的人仙啊!”
關鑫道:“我家老爺說,只要克制情欲,在羽鳳仙面前心如止水,且不曾修煉過采補術,警世觀音劍訣毫無殺傷力。”
“可孤精通熬戰之法。”李榮基冷著臉道。
關鑫道:“縱然稍有采補,依舊不是什么大問題。
降龍禪師的問題有二,首先,他是通過密宗采補法凝結人仙元丹;其次,他的采補法比較普通。
采補而來的精氣轉化為元氣、滋補精神后,精氣神并未純化如一,反而駁雜不堪。
若非如此,大家同處一室,為何只他和油道人直接丟掉性命?
甚至換個時間、地點,他和油道人并非尋歡作樂,而是在戰場之上。
對羽鳳仙只有警惕之心,沒有淫猥褻瀆之意。
憑他們對元氣的掌控,也不會輕易被警世觀音劍意影響。”
李榮基若有所思,“羽鳳仙首次使用警世觀音劍,我們毫無提防,被暗算了。”
關鑫拱了拱手,問道:“殿下可還有別的吩咐?小神正在巡視城池。”
李榮基擺了擺手,“去吧。”
關鑫又看向向天師,他是向天師用道法拘來的。
等向天師點了點頭,他才化為一陣陰風,呼嘯而去。
李榮基沉默片刻,問道:“孤該如何處置羽鳳仙?”
趙真又開始閉目養神。
向天師皺眉想了想,問道:“殿下先前跟她聊得如何?”
“非常好,她識情識趣,非常服從大局。孤的要求,她全盤接受。”
李榮基嘆了口氣,道:“若非如此,孤現在也不必如此糾結。
她是一員虎將,下次遇到妖患,就讓她頂在最前面。
可只靠她一個,顯然不能解決所有妖患。
孤必須招募更多的奇人異士、人仙強者。
今晚她當眾殺人,不僅是打了包括孤在內,所有人的臉。
她的這種態度,說明她是一個很危險、很不規矩的人。
唉,孤肯定不怕她,但其他人.
當時他們畏懼她的手段,不敢吱聲,心里肯定有了疙瘩。
孤不幫他們將心里的疙瘩撫平,他們必然不會答應孤的邀請。”
向天師沉吟道:“他們心里有疙瘩,我們被打臉,難道心里很舒坦?
我和殿下能忍受羽鳳仙的傲慢無禮,因為我們明白,她對朝廷有大用。
他們是坐地虎。迎祥府的安危,關乎他們的根本利益。
他們為何不能捏著鼻子,以大局為重?”
李榮基道:“看他們的意思,想讓孤教羽鳳仙明白何為大局呢!”
向天師道:“那殿下覺得,讓誰服從大局更容易?”
李榮基沉默了一會兒,道:“孤所邀請之人,雖是迎祥府地頭蛇,卻不是世家大族。
像是降龍禪師,他只是弘法寺住持,弘法寺僧人不是他兒子、孫子。
和冷家、溫家、關家、何家他們,還是有些區別。”
趙真輕輕一笑,“殿下請他們來紫山別府的目的,是什么?
無論他們現在多么桀驁不馴,七日之后,都會老老實實,俯首稱臣。
包括羽鳳仙!”
“只一個沒什么名氣的野和尚,恐怕鎮不住他們。”李榮基道。
趙真眼中閃過一道狠厲之色,“那就用他們中跳得最歡的,殺雞駭猴!”
紫山別府有冬日賞梅的梅園,也有夏日乘涼的“綠荷小筑”。
在別府西邊,挖了一口百米長、三十多米寬的池塘,一條十米長的木橋,從岸邊一直延伸到湖中心,修建了一棟占地百平米的閣樓,即是綠荷小筑。
被選做釘頭七箭書施法目標的行腳僧,被安置在小筑內。
若在盛夏時節,住在湖中央,擼起褲腿,感受碧波親吻肌膚,微涼清風徐徐吹拂。
四周蛙聲四起,鼻端幽香浮動。
彎腰摘一朵蓮蓬,吃一顆蓮子,喝一杯清酒,絕對是人間一大樂事。
現在,還有一個月就要過大年了。
荷葉枯敗,水淺且冷,寒風呼嘯,陰氣蝕骨。
“老和尚,老和尚”
老和尚今晚本就睡得不安穩,正在翻來覆去,內心焦躁卻神思不明,屋外忽然傳來幽幽呼喚。
像是年輕的女鬼在喊冤。
“誰,誰在外面?”老和尚翻身坐起,低聲喊道。
“我是鬼。”小羽捏著嗓子學鬼叫,“你莫怕,我是個好鬼,今晚路過紫山別府,聽到有人商量著要害你,特來搭救你。”
老和尚警惕道:“施主,休要耍弄老和尚,你不是鬼,你是人,還是個年輕的小姑娘。”
小羽以“魙空步”從門縫走進屋內,再躲進鬼道,道:“我怎么不是鬼?你看,我無影無形。”
老和尚盤腿而坐,單手豎在胸前,結無畏印,面上無悲無喜,聲音淡定道:“施主,老衲雖是和尚,終究是外男;你雖年幼,終究是女子。
如今三更半夜,你闖入老衲房中,委實不妥。”
小羽心中驚奇,問道:“你會道術?”
“老衲是和尚,怎會道術?”老和尚道。
小羽道:“我沒察覺到任何元氣波動,你應該沒施展佛家秘法吧?為何斷定我不是鬼?”
“鬼不會說人話。”老和尚簡單地說。
小羽笑了,“不枉我大晚上跑這一趟,你是個有趣的和尚,屈死了著實可惜。”
此時此刻,她已徹底相信了趙真的判斷:這是一位心境修為極高的真大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