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善是自身道行高深,還是神通強大,又或者使用了特殊法寶?”清河郡王面色凝重道。
玄隱真人倒是神色平靜,“那個竹籃只是普通竹籃,甚至可能是現編的。拂塵算一件靈寶,但也無甚特殊之處。”
普通人看到大場面便震驚駭然,覺得厲害無比。
有見識的人卻能看透本質。
玄隱甚至覺得普善的手段,不如剛才羽鳳仙“集雨化氣”、“元氣化雨”有含金量。
清河郡王比普通人強,見識卻不如萬年地仙。
“什么,竹籃只是普通籃子,還是現編的?拂塵也普通.普善大師莫不是某個靈山菩薩偽裝的?”他震驚道。
玄隱真人淡淡道:“只要活得久,就不會缺道行。”
“道行”當然不止是“能量”,不僅僅是法力的深厚。
對非天仙的仙人而言,“道行”還包括對術法的研究深度;對天仙而言,“道行”則包括在大道上深入程度。
走得更遠,道行更高深。
同樣的“職業”(同道),都不使用法寶、神通,也不存在屬性相克,自然是道行強者為尊。
但無論法力還是對術法(大道)的研究,都可以通過時間來累積。
偏偏仙人最不缺的就是時間。
故而道行高深,值得同道欽佩,卻沒必要大驚小怪。
至少玄隱真人一丁點也不震驚駭然。
換成是他,他只要稍微研究幾天,基本上能重復普善的行徑。
之所以要稍微研究幾天,是因為他的術法路子,和普善的不一樣。
普善疑似“水法專精”。
他的道行比普善更強,但她擅長的水法,他沒學過;他擅長的道法,她可能望塵莫及。
別說萬年地仙的他,讓曾問道準備幾年,應該也能弄出同樣的大場面。
他道行高,經驗豐富,只需幾天時間,改良已學會的水系術法;曾問道同樣是地仙,缺的只是道行,需要從頭修煉水系道法,故而需要準備幾年,甚至十幾年。
如果跟普善面對面搏殺,曾問道不一定會輸.輸掉的幾率更大。
“道行不敵神通”,絕非羽鳳仙的一句調侃。
道行不敵神通,是仙佛世界的常識。
別說萬年道行,即便修煉百萬年的地仙,也可能被剛出茅廬、卻掌握奇詭神通的人仙放翻。
比如那白龍王,他不也有接近千年的道行?
玄隱對普善不熟悉,不曉得她有什么神通。他了解自己,也大概了解曾問道。他倆都不擅長水戰,要在黑龍河戰勝白龍王,會非常困難。
結果羽鳳仙三五下便將白龍王打得跪地求饒。
無他,神通克制而已。
肉搏時,被黑魚龍克制;對轟神術時,被龍王神通克制。
說到底,就是蛇被“龍”克制。
黑魚龍不是偽裝成龍的形態,而是從黑魚進化為黑龍。
如果羽鳳仙是一條黑魚精,給她吃幾粒補充法力的靈藥仙丹,這會兒很有可能直接化龍。
“真人,河水快抽干了,我們是不是該過去瞧一瞧?”清河郡王急切道。
被佛光之墻隔斷的十里河段,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降低水位。
兩岸之人還在驚呼連連,水位已經低到可見河底之泥。
“只北段被抽干,還有南段呢!”
話雖如此,玄隱真人還是駕云來到河面上方,距離正常水面也就七八米。
清河郡王低頭看了一圈。
有金燦燦的兩面“佛光之墻”,他基本能看清下方場景。
只有河水被抽走,淤泥甚至沒受到抽水時的水流影響,該是啥樣還是啥樣。
“里面連一條魚都沒有?”
別說羽鳳仙,河床上甚至不見一條活蹦亂跳的大魚。
“羽鳳仙接連和曾問道、白龍王大戰,那么大的動靜,魚早被嚇跑了。“玄隱真人淡淡道。
即便有呆頭魚沒跑掉,也跟著河水進入了普善的竹籃。
竹籃打井水是一場空,打河水卻可能撈一籃子魚。
但普善不是來打魚的,河中的魚都隨著河水,從竹籃縫隙流走了。
片刻功夫,南段河床也裸露在星光下。
和北段河床一樣,空蕩蕩,沒有半點羽鳳仙的蹤跡。
“羽鳳仙哪去了?”清河郡王驚疑道:“先前普善連甩三次拂塵,幾乎瞬間完成,大河立即被截斷。羽鳳仙縱然水性極佳,也不可能瞬間遁走十里河道吧?”
玄隱真人沒說話。
他雙眼覆蓋一層青色靈光,在河床底部的淤泥中四處掃視。
十多里外的普善也一樣,使用了靈眼類神通或佛法。
兩只眼睛金光燦燦,甚至在河床投下兩束方圓百米的光柱。
像兩根超級手電筒。
“該死!”
普善有些氣急敗壞地咒罵一聲,身形迅速墜落。
“真人,普善似乎發現什么了。”清河郡王提醒道。
玄隱沉吟道:“我也發現了。”
他驅動祥云,帶著李靖宇快速抵達南段河床。
就見普善收起七品蓮臺,直接消失在河床表面。
在距離迎祥府原碼頭大概一里地的河中央,有一個直徑不到一米的窟窿。
窟窿周圍有新鮮的泥土與石頭。
應該是被人新挖掘出來的。
在偌大河床上并不顯眼,只因窟窿內金色佛光閃爍,才能瞬間吸引人的目光。
很明顯,消失的普善,就是鉆進了窟窿里。
玄隱真人駕馭祥云,降落到窟窿口時,已有清澈“泉水”從窟窿漫出。
“羽鳳仙年紀輕輕,竟如此老奸巨猾。
她將戰場選擇在黑龍河邊,不僅是因為她擅長水戰,她的退路也在碼頭附近。
好縝密的心思,好厲害的手段。”玄隱真人感慨道。
清河郡王面色難看,道:“真人確定羽鳳仙鉆進了這口地下泉眼?
泉眼應該是剛挖出來,之前眼孔很小,水流也不大。”
玄隱真人嘆道:“眼孔只是被淤泥堵塞,進入地下水脈后,道路并不狹窄。
而且,羽鳳仙又不是彪形大漢,她身材纖細勻稱,三尺寬,足夠了。”
連成女身形的普善,都能輕易鉆進去,容納一個羽鳳仙,還不是綽綽有余?
清河郡王眼神閃爍道:“羽鳳仙能逃脫嗎?普善似乎殺意很重,完全不想放過她。”
玄隱真人剛要開口,幾里外的佛光之墻,“咔嚓”一聲,出現了裂縫。
“轟隆隆!”大量的河水傾瀉而入。
佛光之墻裂縫越來越多,幾息后,轟然爆碎,徹底消失。
如果放任不管,河水填補空蕩蕩河床時,必定有大量勢能轉化為動能。
河水的動能,即是巨浪。
一南一北兩波狂浪相撞,岸邊的迎祥府遭殃了。
“該死!”
玄隱真人面色微變,腳下祥云快速爬升的同時,他雙手掐印,嘴里念念有詞。
不一會兒,一道十丈高的“水晶巨浪”從北方而來。
瘦高青年人模樣的白龍王,帶著一群河妖回來了。
“速速平息大河動蕩!”玄隱真人喝道。
白龍王有些不高興地瞪了他一眼,悶聲道:“謹遵真人法令。”
他不是自己過來的當然,他也有過來的打算。
但在他行動前,一道強大的咒令從神道維度降臨,落在他靈魂中的河道神符箓中,要他立即趕到某處、聽從某人號令。
是玄隱真人使用了“驅神咒”。
和狗肉道士請神不同,“驅神咒”是強行命令神靈做事。
如果是曾問道使用驅神咒,白龍王可能會拒絕過來。
或者過來后,嘴上陰陽怪氣,執行命令時陽奉陰違。
如果玄隱真人是天仙,白龍王不僅不會用憤怒的目光瞪他,還會點頭哈腰,滿臉堆笑,各種奉承和巴結。
如果是狗肉道士修煉到萬年地仙境界,白龍王會熟絡地與狗肉道士打招呼,雖無諂媚,可能態度還略微傲慢,辦事時卻盡心盡力,甚至出言提點,把狗肉道士的事當成自己的事。
玄隱真人并非轉修“朝真降圣”、“請仙扶鸞”的道士。
他在“驅神咒”上并不專精,手段略顯粗暴。
有白龍王和一眾河妖“踏浪平波”,河水回流時,總算沒有釀成災禍。
風平浪靜之后,白龍王和一眾河妖沉入水底,躲在遠處等結果。
玄隱真人腳踩祥云,飄在水面之上十米高空。
李靖宇輕聲問道:“真人,你說普善能追到羽鳳仙嗎?”
“不太好說。”玄隱沉吟道:“羽鳳仙水性極佳,還第一時間逃竄,爭取了先手。
可普善似乎有備而來,她的水性也不弱。”
頓了頓,他又疑惑道:“我更驚訝,為了區區一個玉蟬,怎值得靈山如此大動干戈?”
李靖宇也覺得有些奇怪。
如果他是靈山佛祖,妖蟬死后就該消停一段時間。
等“迎祥府之變”的影響消除,等妖蟬之死的事件熱度降低,再尋羽鳳仙的晦氣,暗中謀劃之。
妖蟬對他李靖宇、對西蜀普通人,當然是巨擘,是幕后黑手。
可在佛祖的整個大棋盤上,妖蟬僅僅是過河卒,死就死了。
“或許,普善正好熟悉水性,正好距離迎祥府最近,正好脾氣火爆我不關心靈山怎么想,我現在只想知道我的仙緣在哪!”李靖宇有些煩躁地說。
玄隱淡淡道:“現在急也沒用。等普善的消息吧!
只要她抓住了羽鳳仙,必定會帶她回來見你。
說不定還要你親手殺了她,盡量減少因果與業報。”
“我又不是蠢貨,如果殺羽鳳仙,對尋找仙緣無益,我為何要殺她?”清河郡王道。
玄隱眼神滿意,道:“很好,你還沒失去理智,上古龍宮是你的一切,與仙緣相比,凡間俗世的恩怨都不重要!
即便是為李榮基報仇,你也別摻和進去。
李榮基不是你兒子,讓蜀王或西蜀朝廷去干。”
清河郡王點頭道:“我明白。”
半個時辰后。
玄隱嘆了口氣,道:“我們走吧,普善失手了.至少短時間內,等不到結果了。”
李靖宇怔了怔,道:“普善還沒回來,真人如何知道她已失手?”
玄隱道:“普善只想羽鳳仙死。
她若抓住了羽鳳仙,才會回來,讓我們殺羽鳳仙。
或者用你的名義,殺羽鳳仙。
她達成目的,還轉移了部分因果,兩全其美。
如果找不到羽鳳仙,她還原路返回干什么?
黑龍河水域四通八達,哪里找不到地下水脈的出口?
從水井里鉆出來都可以,有必要回來受兩岸百姓嘲笑?”
李靖宇喃喃道:“或許普善還在水脈中和羽鳳仙激戰,或許她們正在相互追逐.”
玄隱沉聲道:“使你天命不穩的要素有兩個,羽鳳仙和李榮基。
現在暫時找不到羽鳳仙,當立即去詢問李榮基。
他究竟做了什么,為何成為妖蟬的同謀者?
羽鳳仙頂多和你的仙緣之失有關,未必是她拿走你的仙緣。
或許,你的仙緣還在迎祥府境內。”
李靖宇重重點頭,“我們先去找榮基,普善.”
他猶豫半晌,道:“真人,你能否讓白龍王進入地下水脈,去尋找羽鳳仙或者普善的蹤跡?”
“你向白龍王提這要求,他大概會跟你拼命。”玄隱真人沒好氣道。
“無論如何,我們不能放任羽鳳仙不管啊!”李靖宇叫道。
玄隱真人想了想,道:“先去見李榮基,弄清楚昨晚之事的詳情,再找曾問道,他唉,羽鳳仙放了他一命,不曉得他還要不要替關城隍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