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明函自秦州府出發,走了整整一年,近七、八千里路后,終于來到了紫羅山下。
這一路從春到夏,從秋入冬,姜明函餓也餓過,渴也渴過,挨過打,遭過搶,看過了繁華世界,也見到了人世凄苦。
他要過飯,做過工,一路風餐露宿,一路披星戴月。
撞過鬼,遇過妖,墜過山,摔過橋,
草鞋穿爛了三雙,衣服縫縫又補補,滿臉黢黑,皺紋橫生,雙手雙腳全是老繭,但眼睛里卻泛著精光,這是精神飽滿,意志堅定的象征。
這一路走來,姜明函也算是飽經滄桑,見多識廣了。
這一夜又在紫羅山中住下,他隨便找了個山洞,撿柴生火,吃了點剩下的干糧后便靠在墻上準備睡覺。
恰在此時,一陣清風吹來,帶著一股熟悉而好聞的香氣。
姜明函眉頭一皺,這香氣怎么那么熟悉?對了,他以前與王夢嫻在一起時,也隱隱聞到她身上的香氣與這很相似。
姜明函扭頭一看,只見一個身穿淡綠色對襟襖裙,挽發靈髻,約摸十五六歲,嬌美清麗的女子正站在洞外。
女子體態嬌柔,聲音清脆如黃鸝一般,有些羞澀地朝姜明函道:“公子,我可以進來嗎?”
姜明函肅然起敬,“傳統戲碼要上演了?”說完,姜明函抬手指著篝火對面的空地說道:“進來吧,坐。”
女子面色一喜,連忙道謝一聲,然后蹦蹦跳跳地走了進來,就在姜明函對面坐了下來。
“說罷,你是女鬼還是女妖?”姜明函看著女子問道。
女子頓時愣住,她實在沒想到姜明函居然先發制人了。
“我我是人呀。”女子說道。
姜明函道:“這荒山野嶺,大半夜的,出現你這么一個千嬌百媚、還是孤身一人的少女,你覺得我會信嗎?”
女子聽到這話,當即朝著姜明函吹了口氣,隨后巧笑倩兮地道:“我真的是人呀!”
那口氣化作妖風撲到姜明函臉上,但姜明函身上的陽氣實在太重了,那股妖風剛撲到臉上就被姜明函身上的陽氣給沖散了。
女子見此情形愣了一下,但很快便偷偷咽了一口津液,眼中露出一絲貪饞的神色。
見自己的妖法迷惑不了姜明函,女子便起身來到姜明函身邊跪坐下來,面容朝向他道:“公子,你不信摸摸,我真的是人,我身上都是熱的呢。”
說著她卷起自己的上衣,露出了雪白粉嫩、柔軟如酥的小腹,“公子,你摸。”
說罷,女子甚至去拉姜明函的手往自己小腹之上放去。
但姜明函卻飛快將手收了回來,然后看著女子說道:“別這樣,妖、鬼我都見過,鬼身上才是涼的,妖身上肯定是熱的。”
女子聽到這話,貝齒輕咬下唇,說道:“難道公子就這么不相信我嗎?”
姜明函微微一笑,伸手從火堆里拿起一塊燒得正紅火的木頭,然后朝女子說道:“不管我信不信你,也不管你到底是人是妖,反正我不想和你發生任何事情,你要是再這樣,我他媽就一柴頭敲你腦袋上,讓你知道什么叫紅紅火火。”
女子嚇了一跳,趕緊往后退了退,但她仍有些不甘心,可見到姜明函手里的柴頭,一時也不敢再裝了。
但是很快,女子腦筋一轉,忽然趴在地上嚎啕大哭,說道:“公子,我的確是妖,但我是個好妖啊,公子,求你救救我吧。”
見此情形,姜明函問道:“你怎么了?”
女子抬起頭來說道:“我馬上就要魂飛魄散了,只要你讓我吸一口就能救我,公子,求求你了。”
姜明函聽到‘魂飛魄散’四個字,立馬想起了當初那個老鬼,于是問道:“吸一口?吸一口什么?”
女子紅嫩的舌頭舔了舔嘴唇,道:“吸一口公子你的精氣,上面下面都可以的,我就吸一口。”
姜明函滿臉詫異,“什么上面下面?”
女子說道:“上面就是嘴對嘴吸,下面就是嗯.公子你和人同房過嗎?”
“沒有。”姜明函搖頭道。
女子大喜,趕緊說道:“那您這可是純陽精華,大補,給我吸一口我能多活一百年,公子,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求您給我吸一口吧,拜托了。”女子俯首在地,露出了凹凸有致的身軀。
姜明函立刻拒絕道:“不行,我的精氣憑什么給你吸?吸一口多活一百年?那我自己能吸嗎?”
女子:“.”
“公子別開玩笑了,您是人,根本用不著吸,我是妖才需要吸呢。公子,我也不白吸,您既然還沒跟人同過房,那肯定不知道這里面的妙處。”
“公子您把柴頭放下,聽我跟您說,這二八少女體似酥,我今年正好十六歲,正是女子一生中最嬌嫩、最美好的年華。”
“只要公子您答應,我保證讓你體驗這世上最美好的事情。”
說著女子便靠了上來,姜明函抬起一腳便踹在她的胸口上,女子‘哎喲’一聲,猝不及防被這一腳踹的在地上翻了個跟頭。
“不行!”姜明函語氣堅定地道。
女子坐在地上,愣了半天才回過神來,隨后勃然大怒,身上立刻泛起一片淡藍色的妖光,“我看你是給臉不要臉,今天姑奶奶我就要霸王硬上弓!”
說完,女子直接抬手虛空一掌拍出,只聽‘砰’地一聲,一道妖氣打在姜明函身上,姜明函立刻被打飛出去,身體重重地撞在墻上,然后滾落在地。
此時女子欺身上前,雙手按住姜明函肩膀,身體騎坐在他身上。
不得不說女子剛才的話不假,她的身體的確嬌嫩柔軟,觸感如同價值連城的極品美玉一般嫩滑。
姜明函一邊掙扎一邊罵道:“不要臉,簡直不知羞恥。”
但他的力氣怎么能和妖怪相比,幾下就被妖女給徹底按住了,姜明函只得大叫‘救命’。
妖女‘哈哈’一笑,得意地說道:“叫呀,叫呀,這荒郊野嶺的,你就算叫破喉嚨也沒人會救你的。”
說完妖女便要霸王硬上弓,但姜明函目光卻瞥到一旁從自己身上掉落下來的小竹筒,他眼睛一亮,立刻撿起竹筒,打開蓋子便朝妖女潑了上去。
隨著竹筒里的水潑在妖女身上,只聽‘呲’的一聲,妖女身上頓時冒起一陣黑煙,而妖女也慘叫一聲倒在了地上,開始瘋狂用泥土擦去身上的那些水漬。
很快妖女便將身上的水漬全部擦除,只見她一臉蒼白地躺在地上,朝姜明函道:“那是什么東西?!”
姜明函又取出一只竹筒,得意說道:“我的童子尿,一位老道士教我的。”
妖女聞言一怔,隨后提起衣衫聞了一下,隨后笑道:“難怪這么香呢。”
姜明函臉色大變,叱道:“你變態吧?!”
說完,姜明函作勢又要撒第二筒童子尿,女妖見狀趕緊說道:“別別別,別潑啦,我不吸你了。”
姜明函聞言道:“真的?”
女妖點點頭,起身抱著雙腿坐了下來,擺出一個很乖的神情看著姜明函道:“真的。”
姜明函聞言,這才收起了竹筒,然后也坐了下來。
兩人就這樣面對面坐著,山洞里響起一陣木柴燃燒的‘噼啪’聲。
“嗨。”不知道過了多久,妖女嘆了口氣,說道:“看來我不適合走這條路。”
姜明函愣了一下,“什么路?”
“吸人精氣的路子,我沒這個天分,今天第一次出來吸人精氣就失敗了。”女妖頹然地道。
姜明函聽到這話,半晌沒有言語,最后只說道:“我不懂。”
女妖笑嘻嘻地道:“你是人,肯定不懂我們妖怪的事,你叫什么名字?”
“姜明函。”姜明函回道:“你呢?”
女妖說道:“我叫小坎,你的名字真好聽。”
“小坎?這名字真奇怪。”姜明函說道。
小坎道:“我們是妖怪,妖怪可取不出人類那么好聽的名字,對了,你要去哪里?我看你這幅形貌,想必走了不少的路吧?”
姜明函聽到這話不勝唏噓,“若是早四個月碰到你,恐怕就真被你吸了,但還好已經過去了四個月,你知道我這四個月怎么過來的嗎?”
小坎道:“我知道。”
“啊?”正要準備開始講述自己艱苦歷程的姜明函愣住了,“你怎么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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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坎笑道:“因為從你眼睛里,我能看到。”
姜明函的心突然猛跳了一下,但他很快低下頭去,說道:“唉,走過的路已經過去了,未來的路還不知道有多遠呢。”
“怎么你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小坎問道。
姜明函道:“知道,但我不知道我要找的那個道觀在哪里。”
“道觀?什么道觀?”小坎好奇地問道。
姜明函說道:“五莊觀。”
話音落下,姜明函發現小坎坐在那里不動了,一雙眼睛呆滯地看著自己。
姜明函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怎么了?傻了?”
小坎猛地回過神來,只見她怔怔地看著姜明函問道:“你你和五莊觀是什么關系?”
姜明函笑道:“沒什么關系,我就是答應別人往五莊觀送一件東西,那人說等我把東西送到了,五莊觀的觀主會給我一場大機緣的。哈哈,其實什么機緣不機緣,我也不懂,就感覺自己很傻.,為了一個虛無縹緲的機緣,就從南瞻部洲一路走到了西牛賀洲。”
“不。”小坎一臉嚴肅地說道:“你一點也不傻。”
姜明函不懂,但小坎懂啊,五莊觀,地仙之祖的道場,天吶,剛才幸好沒成功!!!
按照那些大神賜機緣的規矩,這姜明函明顯是已經進入了五莊觀的‘考驗’之中,自己剛才要是成功了,那可就慘了。
只見小坎站起身來,突然跪在姜明函面前叩首說道:“公子,今晚多有得罪,還請公子見諒。”
姜明函驚訝地看著小坎道:“你怎么”
小坎抬起頭來,看著姜明函道:“公子沿著紫羅山主路一直往西,走三十里就能進入官道,然后沿著官道走一千里向西北方再走一百里,就能到五莊觀了。”
姜明函聽到小坎的話頓時一喜,“真的嗎?”
小坎道:“不敢欺騙公子。”
姜明函連忙說道:“那可太謝謝你啦,小坎。等我找到五莊觀,再回來時一定要好好感謝你。”
小坎連忙搖頭說道:“不敢不敢,公子只要不記恨今晚之事,小坎就心滿意足了。”
“不會不會,我不是個小心眼的人。”姜明函說道。
小坎聽到這話,當即拜謝一聲,然后起身拜道:“公子好好歇息,小坎不打攪了,小坎告退了。”
說完,小坎便直接轉身化作一股黑煙離去了。
姜明函坐在那里一臉不解,“這五莊觀是什么兇惡之地嗎?怎么小坎一聽到這個名字這么害怕呢?”
“算了,不管了,先睡覺吧,就算五莊觀是龍潭虎穴,來都來了也要把東西送到才行。”說完,姜明函便靠在墻上睡了起來。
第二天一大早,簡單吃了干糧后,姜明函便繼續上路了,這一次他按著小坎指的路一路西行,在又走了兩個月后,終于來到了一座巍峨青翠,蒼莽如屏的大山之中。
眺眼望去,只見那高山峻極,大勢崢嶸。根接昆侖脈,頂摩霄漢中。日映晴林,迭迭千條紅霧繞。風生陰壑,飄飄萬道彩云飛。幽鳥亂啼青竹里,錦雞齊斗野花間。崖前草秀,嶺上梅香。麋鹿從花出,青鸞對日鳴。
就連一路見多識廣的姜明函也感慨道:“真是好一個仙山真福地啊,死了要是埋在這里,后世子孫不得代代做大官。”
當他翻過山峰后,突然眼前柳暗花明,道路漸寬,前方群山隱隱之處,有一重重宮閣屋宇。
“太好了,看樣子不是道觀就是佛寺,今晚可以借宿了。”姜明函連忙快步走去。
不久后他便來到了這座道觀的山門前,山門宏偉莊衍,青霞繚繞,紫氣重旋,仙光漫漫九霞色,寶氣騰騰萬里天。
山門前有兩個年輕道士值守,姜明函走上前去拜道:“敢問二位道長,天色已晚,這里可許俗客借宿嗎?”
左邊的年輕道士打了個稽首,說道:“自是可以,本觀對過路旅人向來大開方便之門。”
右邊的年輕道士好奇地問道:“施主這一身風塵仆仆,不知要去哪里?”
姜明函聽說可以借宿,先是道謝,接著又回答道:“哦,我要去五莊觀,二位道長可知這里離五莊觀還有多遠嗎?”
聽到這話,兩個年輕道士先是一怔,隨后上前幾步,朝自家山門牌匾望了一眼。
看到牌匾高高掛在門上,兩個道士松了口氣,隨后左邊的道士笑道:“嚇我一跳,還以為牌匾遭偷了呢。”
右邊的道士則指著牌匾朝姜明函道:“施主且看這是哪里?”
姜明函抬頭看去,片刻后驚呼一聲,隨后朝兩個道士說道:“我不識字。”
“.”兩個道士愣住,然后右邊的道士問道:“那你剛剛驚呼什么?”
姜明函撓頭笑道:“我見這字寫得金光閃閃,故而驚嘆。”
兩個道士無奈地搖了搖頭,隨后只見左邊的道士指著觀門左邊的門聯念道:“長生不老神仙府。”
右邊的道士指著右邊的門聯念道:“與天同壽道人家。”
最后二人指著上方的牌匾齊聲念道:“五莊觀。”
姜明函大吃一驚,道:“這里就是五莊觀?!”
經過小坎那一事后,五莊觀在他心中就是陰森危險的龍潭虎穴形象,怎么卻是這樣祥光瑞彩的仙家福地?
兩個道士笑道:“沒錯,這里就是五莊觀。”
姜明函雖然吃驚,但內心更多的卻是激動,他也不知那機緣是什么,更沒有奢求過什么豐厚的回報,就只是為了一個毒誓而已…
但在這一刻他依舊很激動,激動得淚流滿面,只見他‘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哭著說道:“.一年零兩個月,一萬多里路啊.我.我他娘的終于到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