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朝古都,秦淮曉月,似有殺伐風中起,茫茫天地見人肖。
黑夜中,明月下。
那一道身影仿佛憑空出現,毫無征兆,他的臉上戴著極為特殊的面具,一個“人”字觸目驚心。
張凡從來沒有見過人肖,然而他看見此人,卻本能地反應……
這便是人肖!
十三生肖之首!
“怎……怎么會這樣……”
“這……這是什么人?”
巷子的盡頭,徐清來,蘭亭竹面皮顫動,他們甚至沒有看清,這個詭異的身影是如何出現,然而他的力量卻如此的暴力,如此的出乎常理,一手探來,如截天機,竟是直接洞穿孟清歡的胸膛,將那顆裹挾著勃勃生機的心臟握在掌中。
嗡……
此時,孟清歡不斷放大的瞳孔之中折射出難以言喻的震驚和恐懼。
生死邊界的恐懼。
她的霓裳羽衣在那詭異身影的侵入下,竟是如同枯敗的樹葉一般,步入死亡,漸漸凋零,散落的云霧,在黯淡的霞光中化為烏有。
這樣的氣息感染了周圍,天地好似一片肅殺,所有人心中都生起了哀憂的情緒,便如同和寒冬的夜一般,陽盡陰生,眾生寂滅。
如此力量,哪怕是道門神通也要黯然失色,凋零殘敗。
“萬……萬物甲生,終而癸……癸死……”孟清歡顫顫巍巍,她的聲音透著難以壓制的震驚。
身為齊云山的弟子,更是道盟總會的天驕,此時,她終于醒悟過來,眼前這個詭異身影所掌握的竟是何等力量。
“九大內丹法,甲生癸死!”張凡眸光凝如一線。
此時此刻,張凡徹底斷定,眼前此人必是人肖。
這與林見月提供的情報相吻合。
這一世,十三生肖之中出了兩個異數,俱都身懷九大內丹法。
一是辰龍,練成五行錯王,另一個便是人肖,煉就甲生癸死。
砰……
就在此時,那詭異身影五指交錯,輕輕合攏,那顆蓬勃跳動的心臟豁然爆碎,血肉濺撒十步之外。
肉身即死,便再也無法承載元神,若是普通人,元神會在剎那遭劫,或是形神俱滅,或化孤魂野鬼。
然而,孟清歡已然修成大士,元神生性光,性光不滅,便可再尋肉身,奪舍重生。
幾乎同一時刻,一道白茫茫的光沖天而起,包裹著孟清歡的元神。
轟隆隆……
那詭異身影霸道非人,大手擒拿,如遮天大幕,浩浩蕩蕩,周身的氣息蕩起森然肅殺,天地如寂,萬物凋零,竟是壓得那性光崩碎。
“你……你是人肖……”
孟清歡的元神失聲驚吼,聲音顫抖不止,這位天之驕女終于再也壓抑不住本能的恐懼。
“你……你知道殺了我是什么后果嗎?”孟清歡還在掙扎。
嗡……
那詭異身影大手探來,直接將其元神捏在之中,恐怖的氣息如怒潮洶涌,竟是將孟清歡的元神直接碾壓爆碎。
剎那間,一股蓬勃精氣緩緩散開。
那詭異身影輕輕一吸,便見孟清歡元神化為的精華吞吸入腹。
“死……死了……就……就這么死了!?”
時間好似在這一刻定格,所有人的呼吸都仿佛消失,思緒也如同遭到了禁錮。
誰也沒有想到,那如天之驕女一般的孟清歡,深受江萬歲器重的齊云山高足,居然死在了這里,死在了今夜。
如此突然,卻又如此平靜。
呼……
夜風吹起,撩撥著那詭異身影的頭發,面具下,那深邃的眸子如同萬丈深淵,他好似沒有看見張凡,轉過身來,走向巷口。
“走!”
徐清來,蘭亭竹面色驟變,轉身便要離開。
呼……
然而,他們剛剛轉身,一道身影便橫壓而來,大手壓下,落在了兩人天靈之上。
“你……”徐清來雙目顫動,剛剛吐出一個字。
砰……
頭顱骨裂之聲在黑夜中響起,伴隨著猩紅鮮血滴落在地,兩人的身體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與此同時,兩道元神被那詭異身影直接拘禁了出來,五指交錯,直接捏成一團,吃了下去。
咔嚓……咔嚓……
平靜的咀嚼聲回蕩在一片肅殺的黑夜中。
這一刻,在那咀嚼聲的襯托下,仿佛變得更加安靜。
幽長狹窄的巷子,一頭一尾,張凡和那詭異身影遙遙相對,后者轉身來,陰影中,他似乎在看著張凡。
下一刻,他轉身便走,離開了張凡的視線。
呲……呲……呲……
昏黃的路燈還在跳動,幽長狹窄的只剩下了張凡一人。
孟清歡倒在他的身前,巷口處還有兩具漸漸冰冷的尸體。
“都死了!”
此時,張凡眉頭緊緊皺起,盡量平復著心情。
三條性命,真正只花了不到半分鐘,一切只在電光火石間便結束了。
剛剛發生的一切,任何一環,任何一個細節都是他沒有想到的。
“出大事了啊。”
張凡緩緩嘆了口氣,喃喃輕語。
孟清歡不是普通的道門弟子,她是齊云山的高足,是大士階位的強者,更是道盟總會派來的督導,如果在古代,那就是欽差大臣。
這樣的身份背景,死在了玉京市,很多人都要倒霉。
至于徐清來,蘭亭竹,這兩人身份同樣也不簡單,可是跟孟清歡相比,似乎也算不得什么了。
念及于此,張凡撥通了一個電話。
“喂,我要報警!”
片刻后,巷子周圍都被封了起來,任何人都無法靠近,相關工作人員將現場保護了起來,開始取證。
“怎么會這樣?怎么會這樣?”
隨春生第一時間趕到,他看著孟清歡的尸體,看著徐清來和蘭亭竹的尸體,腦子“嗡”的一下就炸開了。
毫不夸張的說,這幾乎是他職業生涯以來最受震撼的一個夜晚。
“我不知道,那人突然殺了出來,殺了孟清歡,殺了青城山的那兩人……”張凡搖了搖頭。
說實話,他是真不知道,至今都是懵的。
他想不明白,為什么人肖會出現在這里,什么會突然出手殺了這三人。
“你知道那人是誰嗎?”隨春生面色難看,沉聲問道。
“可能……疑似……是人肖。”張凡有些不確定道。
“人肖!?”隨春生面皮猛地一顫,神色越發凝重。
“麻煩了,你知道這件事有多麻煩嗎?”
隨春生下意識看著已經被蓋上白布單的孟清歡尸體。
“我知道。”張凡苦笑道。
他出現在案發現場,偏偏又只有他活了下來,這件事弄不好就說不清楚,就像當初方長樂一樣,不能說你有罪,也不能說你無罪。
“先回去吧,這段時間你不能離開玉京市。”隨春生拍了拍張凡的肩膀道。
“有情況我會告訴你。”
“也好。”張凡點了點頭,看著那三具被運走的尸體,轉身走向了洪福花苑的方向。
半小時后。
江南省道盟總會。
三樓,會長辦公室。
“死了?怎么會死了?”
樓鶴川高昂的聲音從門內傳了來,音調如同他的血壓一般飆升。
此時,辦公室,他的面前烏壓壓站了十幾個人。
樓鶴川的面色如同醬爆的豬肝,時紅時青,難看到了極致。
他知道,孟清歡明天就坐高鐵離開玉京市了。
哪怕她死在江南省外面,跟他也沒有絲毫關系。
可就一夜的功夫,這口黑鍋大到讓樓鶴川頭皮發麻,他甚至不敢想象,將此事上報給道盟總會,等待他的會是什么。
“張凡報的案?他怎么在那里?跟他有沒有關系?”
樓鶴川看著下面匯總上來的資料和案情,太陽穴處青筋爆跳。
又是這個張凡,怎么哪兒都有他。
“我們調取了玉京大酒店的監控,今天晚上,徐清來和蘭亭竹找過孟清歡。”
就在此時,一位胖乎乎的道士匯報道。
“我猜測,應該是徐清來和蘭亭竹,尋找孟清歡幫他們出頭,對付張凡。”
隨春生開口道:“所以他們才會出現在張凡回家的必經之路上。”
“根據現場的監控……孟清歡,徐清來還有蘭亭竹三人,比張凡提前一刻鐘抵達了那條巷子。”
另一位工作人員看著手中的報告,凝聲道。
“找場子!?”樓鶴川眉頭緊皺。
“殺人的是誰?現場監控呢?”
“那人手段極為高強,對監控產生了一定的影響。”
說著話,隨春生將手里的平板遞給了樓鶴川。
怪力亂神之流,磁場非同尋常,對于電子信息設備自然會有干擾。
此刻,平板上出現了不斷跳動扭曲的畫面,隱隱可以看見,孟清歡被害時的場景,只是那詭異身影確實太模糊了,甚至無法判斷他是如何出手。
“現場口供呢?”樓鶴川越看面色就越陰沉。
“張凡說,那人出手不到半分鐘,手段極其兇狠……”
“半分鐘,殺了三個人,還都是十大道門的弟子……”樓鶴川恨的咬牙切齒。
他可以想象,接下來二十四小時,他的手機必定會被打爆。
青城山要找他。
齊云山要找他。
上京道盟總會也要找他。
“張凡出現在那里是因為回家,他完全被動,甚至可以說是受害者,應該可以排除嫌疑。”隨春生作出了判斷。
“我有個疑問。”
就在此時,旁邊一直聽著案情的馬步庭說話了。
“他既然在現場,怎么不出手阻止?”
此言一出,隨春生不由皺起了眉頭。
“你沒看見嗎?他殺了三個人,不到半分鐘,這般窮兇極惡,你在現場,你會出手?”
“我輩修道,當秉持……”馬步庭挺直了腰板,義正言辭道。
“這時候就被唱高調了,說重點。”
樓鶴川抬頭掃了一眼,將其打斷。
“我最大的疑問是,此人既然如此喪心病狂,都殺了三個人,為什么不連張凡也殺了?”馬步庭淡淡道。
“你什么意思?”隨春生眉頭皺起,沉聲道。
“以此人的作風,視人命如草芥,三個人都殺了,卻獨獨留下了張凡……”
“我可不可以理解為,他跟張凡有些某種特殊的關系,或者說他們原本就認識?”
“胡扯!”隨春生厲聲喝道。
“張凡乃是真武山弟子,名門正派,在玉京市協助我們江南省道盟辦了多少案子?上面對他是認可的……”
“他怎么會認識這等窮兇極惡之輩?”
張凡的三面錦旗,還是隨春生給頒的,這些光榮稱號便是組織上對他的認可,無法抹殺。
再者說,孟清歡等人上門尋仇,張凡怎么會知道她們會出現在自己回家的必經之路上,自然也就無法預測那歹人的出現。
“或者那人就是故意留下活口,向我們示威,又或者張凡原本就不是他的目標……”隨春生說了幾種可能。
“你沒有證據,就不要亂說。”隨春生看向馬步庭,沉聲喝道。
“我這是合理的推測。”馬步庭辯駁道。
“好了,張凡怎么說?他有線索嗎?”樓鶴川打斷了兩人的爭執。
“他說此人……疑似人肖。”隨春生凝聲道。
“人肖!?”樓鶴川蒼眉一顫,神色越發凝重。
他沉吟片刻,方才道:“目前來說,張凡沒有嫌疑,但最近這段時時間,讓他不要離開玉京市。”
“我已經叮囑過他了。”隨春生點了點頭。
“所有人打起精神來,從現在開始二十四小時內,我需要孟清歡,徐清來,蘭亭竹……過去七十二小時的行動軌跡。”
“他們見過什么人,到過什么地方,就連上廁所用來多少時間,我都要詳詳細細的知道。”
“聽懂了嗎?”
“聽懂了!”
辦公室內,烏壓壓的人影齊聲應喝道。
夜深了。
一輛黑色汽車行駛至郊外,一座私人會所前。
車門打開,一道蒼老的身影從車內緩緩走了出來,赫然便是江南省道盟會長,樓鶴川。
“樓會長,云姐已經等候多時了。”
就在此時,一位身穿西裝的中年男人迎了上來。
“帶我去吧。”
樓鶴川面色陰沉,跟著身穿西裝的中年男人走進了會所,來到了一間房前。
“樓會張長,云姐就在里面等你。”
說著話,中年男人恭敬地退了下去。
樓鶴川眸光微凝,略一猶豫,推開了大門。
雅致的房間內,燃著一爐香,一位身材曼妙,留著干練短發的女人正在煮著茶,見樓鶴川走了進來,嘴角微微揚起,露出一抹頗具風韻的笑容。
“樓老,你可是從來不來我這里,今兒什么事這么著急?”
“有人死了!”樓鶴川面無表情地坐了下來。
“玉京市哪天沒有人死?”女人淡淡道。
“死的是孟清歡,你應該知道,她是道盟總會派來的,殺人者……”
“人肖!”
樓鶴川猛地站起身來,冷冷地看向女人。
“你保證過,他不會失控!”
“樓老,你聽說哪有當后媽的能夠管住繼子的?”女人笑了。
“你不僅僅是后媽,你還是無為門的玄宮之主……”
“姜云仙!!”樓鶴川紅著眼睛,咬牙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