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光棺娘臉色鐵沉,其余人的臉色也沒好到哪里去。
祆火教現在真成了個傷腦筋的問題。
畫家嘆著氣說:“「香與火」是井國時空世界的守護者,按照井國意志定下的律法,他是不能在人間界中出手的,只是今日情形不一樣而已。”
今日的群星,原本就是香火道士兩百年前的失職,他為了彌補曾經過錯,捏著鼻子認了也得出手。
包括遮星也一樣,只要她顯了行蹤,香火道士一樣會出手拘他。
但祆火教與香火道士毫無瓜葛,他們若是來了,那老道士怕是不予理會。
“祆火教啊,曾經的九炷香坐鎮的藏龍山都被血洗了,咱們幾個都是知道空明鏡的,怕是會被他們狩獵。”
“莫急,唉聲嘆氣做啥子。”
周玄坐在巨大的獅子頭上,輕輕撫摸著監測銅鼎,說道:“老畫,我上次跟你說過,我有對付那些黑衣人……也就是祆火教的法子……而且退一步講,這口鼎,也不是沒有修復的可能性。”
“小先生,這鼎是游神司的根基法器,井國一共有九座,一旦破損,是絕對無法修復的。”
畫家給周玄普及古鼎,樂師也幫腔:“這古鼎可不是澆銅鑄鐵就能修復得好的,如今還能再撐個幾天,可幾天之后,注定要破碎毀掉。”
“普通的法子修不好,但有其他的法子修嘛。”周玄說道。
“什么法子?”畫家見周玄說得篤定,必然還是想到辦法了,先不說辦法靈不靈,至少要先聽聽內容。
“意志天書。”
周玄說道。
“意志天書?這又是何方法器啊?”畫家和樂師問道。
「意志天書」,連說書人堂口的那幾炷老香都沒聽說過,更別說畫家和樂師了。
也就風先生險些破入八炷香時,才領悟了這份寶貝。
周玄說道:“說書人能凝練出來的一卷天書,可以實現我們說書人的愿望,
我的愿望如果是修復這口監測銅鼎……意志天書一旦生效,那愿望一定可以達成,鼎就修好了。”
“你們說書人的天書這么神妙?”畫家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只要許下心愿,就一定能實現,那我希望井國百姓,安居樂業、家家富裕行不行。
“理論上說是可以的。”
周玄說道:“意志天書,原本就是井國意志賜予說書人,讓說書人監督井國越變越好。”
別看他講得熟練,其實也是現炒現賣,都是風先生臨死之前講述的原話。
“那這天書如何凝聚?”
“風先生說了,需要洗冤箓,以及老百姓對說書人的愿力,我們說書人要想攢愿力,攢香火,就需要登臺講書。”
“你還會講書?”
畫家、樂師、紅棺娘子同時不可置信的瞧著周玄,仿佛瞧見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似的。
“我感覺你們在侮辱我……平水府打聽打聽,誰的書講得最好。”
周玄越說越氣,掏了折扇,拿扇骨在三人的肩膀上各自敲了敲,發泄了一番后,才說道:“行了,這口鼎交給我,明天我就去登臺講書。”
說完,周玄騎著大黑驢,抱著獅子頭,出了游神司。
“小先生說的意志天書,真有那么神奇?”
等周玄走后,樂師問李乘風。
但這個問題觸碰到李乘風這個大學者的知識盲區了,他搖了搖頭,說道:“那誰知道,但是,料想這意志天書,與小先生的山河圖一般,是九炷香之后再領悟出來的手段。”
“儺修九個堂口,要是九個堂口個個都能領悟如此手段,豈不是天下無敵?”
樂師聽到此處,才想起了關鍵之處。
說書人的「意志天書」、刺青堂口的「山河圖」,這兩層手段,個頂個的恐怖,而周玄身體里還有兩炷香火呢,
尋龍香、遁甲香,這兩個堂口走完,周玄九炷香之上的手段,便有了四個……這誰遭得住。
“怪不得說修儺的弟子,六、七個堂口世間難逢敵手,這也太恐怖了。”
樂師說著便看向了畫家。
畫家則說道:“我看小先生,未必只能走出六七個堂口來……”
眾人聽到此處,內心都有些躁動,若是周玄真如畫家所說,不止走出五六個堂口,那都無需九炷香,便能飛升天穹,斬殺神明,
若到那個時候,眾人都能理直氣壯的說一聲:我是小先生最早的追隨者……
今日的夜,天星似乎都稀疏了些。
周玄回到店里,已經是深夜。
他抱著個獅子頭,推開了門,彭升和云子良兩頭“老鬼”都坐在柜臺前,互相聊著打牌的心得。
“打麻將這種事情,我感覺要記牌。”彭升說道。
“記什么牌,都是運氣,咱們輸錢了,那是運氣差,但總有運氣好的時候。”
云子良對彭升循循善誘。
周玄聽到此處,頓時樂了,說道:“你們倆又輸錢了?”
“我那是故意輸的。”云子良輸錢不輸氣場,雙臂掄了個大大的圓,說道:“運氣就這么一點,這個地方多用了……”
“下個地方就會少用一點?”
趙無崖看不下去了,接了一句。
“崖子,你都會搶答了。”
“我師祖爺爺別的不行,找理由那是手拿把掐的。”趙無崖說道:“你不能承認是自己打牌菜嗎?”
“你小子……”云子良正要發作,
周玄給他攔住,說道:“老云,崖子話糙理不糙,你一天運氣差可以,但要是天天運氣差,我感覺需要在別的方面找找原因。”
“哼,改明兒我贏的錢,能買半條東市街。”
不愧是云子良,這牛比吹的,眾人又發出了愉快的笑聲。
“老云、彭兄,跟你們說點正事,香火道士今天出手了。”
周玄轉移了話題。
彭升很是感興趣,問道:“道行如何?”
“可以斗轉星移。”
周玄說道。
“再厲害有什么用?守著時空世界那一畝三分地而已。”
云子良對于香火道士不太佩服。
“老云,香火道士說了,血洗藏龍山的人,叫祆火教。”
“什么教?”
“祆火。”
云子良一聽,當即便搜腸刮肚的琢磨這個祆火教的蛛絲馬跡,但沒想出個大概來。
彭升則說道:“我也未曾聽說過祆火教。”
“這教厲害著呢。”
周玄說道:“他們要進明江府,派了群星去游神司破鼎,那鼎差點就碎了,你們看到我手里的獅子頭了沒?就是群星的腦袋,那群星可是九炷香。”
能指派一個九炷香去破鼎,祆火教里一定也有九炷香。
“這么快就要進明江府,可惜我的身軀還沒凝練出來。”
云子良頗有點“壯志未酬身先死”的感慨,他倒不怨祆火教來勢洶洶,他只怨自己無法恢復到巔峰戰力,與火教一戰。
“但是他們進不了明江府。”
周玄說道:“游神司的鼎,雖然已經瀕臨破碎,但是我有法子修復他,風先生死之前,向我述說了「意志天書」的隱秘。”
彭升、云子良與游神司里的游神表情一般,一頭霧水,壓根不知道意志天書是什么。
周玄不得不再給他們科普一遍。
“將你的愿望寫在天書上,天書會幫你實現愿望?強悍到這種程度?”
“天書上的愿望能否實現,還得要神明點頭。”周玄說道:“風先生講了,小的愿望,需要兩尊神明點頭,大一些的愿望可能需要好幾位,若是愿望特別特別的大,可能大半的天穹神明點頭才行。”
云子良聽到此處,說道:“你這次要靠意志天書去修復監測銅鼎,愿望估計還不算小呢,也不知道要幾個神明首肯,
不過,無論如何,我都能給拉來一尊神明的投票。”
“誰啊?”周玄問。
“當然是我們尋龍的「山祖」。”云子良說。
“你和山祖都不是一個流派。”周玄略帶質疑。
云子良是感應派,山祖是點穴派。
經過骨老會的事件,周玄對井國堂口的派系之爭有了初步的認識,那叫一個兇殘暴力。
“呸,他們骨老會內斗那么厲害,不代表我們尋龍堂口內斗也厲害。”
云子良說道:“他們都是想揚名的學者,我們尋龍山人就不一樣了,都是閑云野鶴。”
周玄倒是想起來了,趙無崖可說過,尋龍山人,個個都懶散得不行,成天不事生產,騎個驢漫山遍野的逛,鬼知道是去游山玩水還是去尋勞什子的龍。
就這么一群單純(langou)的山人,能有什么壞心思呢?
“能拉攏一尊神明是一尊神明,至少有個保底。”
周玄說到此處,便要上樓休息。
云子良則喊周玄:“玄子,你養的尋龍氣,弄出多少鱗片了?”
“攢了五六十片了。”
“還沒聽到龍吟?”
“沒動靜,明天再試試。”
周玄抱著獅子頭,上了樓,他先將獅子頭扔進了秘境中,然后回到了臥室,
他今日又是與祆火教那群五炷香的弟子大戰,又是騎驢去時空世界搖人,這一連串的事兒,累得他夠嗆。
他腦袋一沾上枕頭,立馬沉沉睡去。
“呼嚕,呼嚕。”
在周玄熟睡之后,鼾聲連綿之際,他的上方,忽然出現了一面鏡子,
這便是周玄的空明鏡。
鏡中,有井國初代畢方,在得到井國意志的神諭之后,走街串巷,收集老百姓的愿力,唱響天書上的心愿。
“天神往生,人間便要有游神,狩獵禍亂井國的異鬼……”
他唱響天書時姿態、動作、神情,都無比清晰的出現在了周玄的夢中。
周玄似半夢半醒,突兀且模糊的念叨著:原來意志天書是這樣用的……
九里公館,
祆火令依然如豐碑般矗立的公館的院中,
遮星悵然若失的行走在大院里,她的手上,有一顆破碎的星輝。
這枚星輝是群星的,此時星輝竟然已經破碎,便說明他已經隕落。
“元媽媽、二哥……”
遮星呆滯的望著夜空,群星要畫星陣回到星國的畫面,歷歷在目。
“二哥,我們應該走的。”
遮星背著手,又在院子里走著,走了許久后,濃郁的孤獨感,將她徹底籠罩。
一時間,她竟然不知道何去何從。
回星國?
沒有群星的星陣,她走不了,
去人間?
去時空世界?
香火道士、儺神她都惹不起。
“還能去哪兒?”
遮星似乎沒有了歸處。
“加入祆火教。”
祆火令牌之中,發出了清亮的聲音。
“你加入祆火教,火教便會幫你完成心愿,你要復仇,便復仇,你要直面井國意志,便直面井國意志。”
“我二哥是不是死在了香火道士的手上?”
“是!”祆火令回答道:“周玄騎著黑驢進了時空世界,告訴了香火道士,關于你和你二哥的事情,他是個告密者。”
“祆火教能幫我殺掉香火道士嗎?”
“可以,但是時機還不成熟。”
“那就是殺不了嘍?”
遮星冷笑道。
“時機不成熟,但殺周玄的時機很成熟,明江游神司的鼎,已經非常衰弱了,等個幾天,鼎一旦破碎,祆火教便能肆意進入明江府,
周玄一定要除掉,你二哥的死,和他關系很大。”
祆火令許下的“除掉周玄”的承諾,很吸引遮星。
但除了加入祆火教,遮星又能做什么?
沒有了元媽媽,遮星無法將自己的意志帶入人間界,沒有了二哥,九里公館顯得十分冷清。
“我愿意加入祆火教。”
遮星的右手,按在了祆火令上,一股熊熊的烈火,將她身體燃燒。
不顧遮星的痛苦,祆火令愉悅地說道:“恭喜你,祆火教,新的信徒。”
周玄起了個大早,充沛的休息,使得他精力重新充沛。
“夢里都能學東西。”
周玄在夢中,已經學會了如何使用意志天書。
“阿玄,佛揭的力量屬性,我已經分析出來了。”
墻小姐在秘境中招呼著周玄。
“是嗎?”
“佛揭的力量轉換成井國的力量屬性,總共有三種,第一種便是佛氣,第二種是精怪之氣,第三種是老僵之氣,依次推斷,佛國人若是轉換成了井國人,便是一部分佛,一部分妖,一部分僵。”
“所以,我要聚齊著三種力量,便能擊穿刺青禁地?”
周玄問道。
“對。”墻小姐說道:“你要集三種力量于一身,那任何時候都可以去攻打禁地了。”
周玄聽到這兒,喜不自禁。
他老早就瞧刺青禁地中三頭石佛不爽了,這次既然能進禁地,那刺青樹族就得有仇報仇,有怨報怨了。
“不過,精怪的力量倒是好尋,老僵去哪里找呢?”
“弟弟,你要尋僵,我幫你尋便好。”
姐姐的聲音通過祖樹的鏈接,傳到了周玄的耳朵里。
“你有辦法?”
“當然有。”周伶衣回答道。
周家班,祖樹下,周伶衣將手腕上的柳樹枝松開,從躺椅上起身,詢問正在張羅戲班師傅的余正淵。
“大師兄,有沒有見到三師兄?”
三師兄以前是李霜衣,如今是柳叫天。
余正淵四處瞧了一眼后,說道:“應該還沒來,她平日里都來得晚,咱班子里給她提供宿舍,她也不住,非要回自己家的小別墅去住,
要我說,她還是賺到錢了,日子過得舒坦,一點苦都吃不了。”
“三師兄這段日子,吃的苦頭可不少。”
周伶衣見柳叫天不在,便進了食堂,朝袁不語打著招呼:“袁老,我要出門一趟。”
“去吧。”
袁不語知道周伶衣要讓他做什么,守住祖樹唄。
等周伶衣一走,袁不語端著豆漿油條,走到祖樹下,大吃大喝,這吃相,給祖樹都饞到了,樹枝沙沙搖曳著。
周玄回到店里,通知了云子良和彭升,佛揭的力量屬性已經確定,刺青禁地,即日便可去攻。
“老僵、佛氣、精怪,你要同時集三種力量于一身,方能穿透刺青禁地,老僵可不好弄。”
“姐姐已經幫我去尋了。”
“那我們就等著,三百年前的仇,今日就報。”云子良那叫一個激動,仿佛復仇的不是彭升,而是他。
彭升并無復仇的緊繃之感,他更多的是喜悅——一旦打破刺青禁地,便說明,他要與樹族的后人們相會了。
“先淦飯,吃飽了有力氣了,咱們就去找回失落三百年的彭家鎮。”
云子良現在干勁十足,要和周玄、彭升出門去吃早點,
但周玄卻沒有動。
“你不吃早點?”
“我吃獅子頭。”
周玄從秘境中,將獅子頭捧了出來,一個獅子頭,有小半個桌面大,
他面對這龐然大物,一時間不知道該怎么下口。
“這么大個腦袋,是清燉還是紅燒,總不能直接刺身吧?”
周玄一時之間有些犯難。
“你以前不食過僵氣嗎?這精怪的腦袋,食用方式,和食僵的手法差不多。”
云子良見周玄要食用獅子頭,便坐了回來,眼巴巴的瞧著。
“你也想吃?”周玄問。
“我吃這個干什么?我一頭老鬼,吃了沒用。”云子良的手捻過獅子頭鬃毛上的星輝,說道:“我就想看看……你食用一個懂得星辰法則的獅子頭,會有什么效果。”
“這獅子頭有法則傍身?”周玄愣了愣,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