閻羅大殿之外。
黃銅油燈和索命鬼已經把能想的辦法全都想了一遍。
可那大門卻紋絲不動。
根本就進不去。
遁一神光沒用,索命鬼和勾魂冊的聯系也被切斷了。
唯有豢狗經還保持著聯系。
黃銅油燈急切的在心中問道:“陳黃皮,里面的情況怎么樣?那閻羅,那鬼差將你打入十八層地獄了么?”
“還沒有,但是快了。”
陳黃皮驚恐的回道:“黃二,那個判官說我死前生后一共活了三萬多年,好像要將我還是死胎時候犯的罪都給我算上去。”
“什么?”
黃銅油燈怒不可遏的道:“這黃泉陰土還有王法嗎?還有法律嗎?”
“對了,你是死胎的時候犯了什么罪?”
“說是吸干黃泉,吞噬陰土。”
陳黃皮不忿的道:“可這些事我沒做過,它們冤枉我。”
“那你完了。”
黃銅油燈搖頭道:“如今人為刀俎我為魚肉,還不是它們說什么就是什么。”
“只是這閻羅和陰差,明明已經死了。”
“怎么又突然莫名活過來,還如生前那般要審判你。”
“我都要下地獄了,你還在琢磨這些,快想辦法救我啊。”
“在想了,真的在想了!”
大殿之內,寂靜無聲。
那判官茫然的看著勾魂冊上,陳黃皮還是死胎時犯下的一樁樁罪狀。
每一樁,都是死罪。
黃泉陰土無數年來審判的罪人,犯下的罪加一起都比不上陳黃皮一人犯的。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陳黃皮咬牙道:“我沒讀過書,也不認識字,我不會認罪,更不會簽字畫押。”
若是他真有那本事。
又怎會受困于此,任這些陰差閻羅施為。
況且,這些事他真沒干過。
聽聽這些罪狀,吸干黃泉,吞噬陰土。
就算是真仙來了,恐怕也做不到吧。
那判官并未理會陳黃皮,只是茫然的看向那無首閻羅:“大王,這勾魂冊莫非是出了問題?黃泉陰土何時被吸干,何時被吞噬了?”
“況且,他這般修為怕是掉進黃泉,就要形銷神毀,更遑論陰土了。”
黃泉陰土若是出了問題。
就連勾魂冊都會預警。
甚至,黃泉陰土孕育的任何生靈,都會心有所感。
十殿閻羅不可能察覺不到。
更遑論那統御四方的陰天子了。
無首閻羅的聲音也有些遲疑:“勾魂冊不會出錯,可本王亦未察覺到黃泉陰土有何異樣,此事說大可大,說小可小,先看看這陳黃皮還犯下何罪再定論也不遲。”
判官道:“啟稟大王,此人罪孽深重,吸干黃泉,吞噬陰土還只是在咱們這里犯下的重罪,他此前在人間之時,其罪惡更是罄竹難書。”
“有十萬尊神明因他而死。”
“更有大乾仙朝上神被其生啖血肉。”
“可這些重罪,當真是他這般修士能犯下的嗎?”
“你說的對!”
陳黃皮硬著頭皮說:“我要是真能干出這種事,我的修為肯定極其強大,可你們看,我連手上的鐵鏈,身上的枷鎖都掙脫不開,這些事肯定不是我干的。”
十萬尊神明是師父讓那些道人造的。
它們又不是自己殺死的。
應該算在師父身上才對。
至于大乾仙朝的上神之事更是無稽之談。
想到這,陳黃皮趕緊又補充了一句:“我是修道的,我連牛肉都不吃,更何況生啖上神血肉,我是好孩子,我沒有那么壞。”
這些話句句出自真心。
沒有一句是在撒謊。
判官無奈道:“大王,下官不知該如何給此人判刑,都是滔天大罪,可每一樁都不是此人能做出來的,看來勾魂冊定是出了大問題。”
“或許,是弄……”
“嗯?!”
“弄明白了!”
判官立馬改口,因為在黃泉陰土,弄錯就等同于無知,無知亦是重罪。
“大王,下官請十方照骨鏡!”
十方照骨鏡是陰天子賜下的異寶。
所謂四面八方。
八方代表的是八個方向,八個位置,八個命數。
而多出來的兩個方向,則代表了時間和空間。
這十方照骨鏡,不僅能照出人的生平,甚至連前世今生,犯下的種種罪過,經歷的種種之事都能照的清清楚楚。
索命鬼這樣告訴黃銅油燈。
而后,又轉達給了陳黃皮。
陳黃皮自覺自己沒干過那些事,雖說有些心虛,可嘴巴卻很硬:“照吧,我沒關系的,只是你們到時候發現是冤枉我以后,你們就算道歉,我也不會原諒你們的。”
“呵呵……”
判官冷冷道:“嘴硬,亦是一種罪!”
陳黃皮立馬閉上了嘴。
他目光憤怒,心中悲苦。
這黃泉陰土簡直就不是人待的地方,無知是罪,嘴硬是罪。
怎么不說活著都是一種罪呢?
這時。
那無首閻羅伸出一只手,對著這大殿的頂上便是一揮。
大殿的頂部黑壓壓的。
陳黃皮先前就打量過,可什么都看不清。而這無首閻羅一揮手。
便有一道鏡光透了下來,直直的照在陳黃皮身上。
真的有一面鏡子。
四四方方的鏡面,如同水銀一般。
固定鏡子的境況,卻是四只諦聽雕塑,就像是活的一樣。
十方照骨鏡,就懸在那無首閻羅的頭頂。
被那鏡光一照。
陳黃皮只感覺整個人都被照透了。
鏡面上,便浮現出了一具白骨之體。
然后,那白骨上生出血管肌膚,眨眼間就長成了陳黃皮的模樣。
無首閻羅手指輕顫。
那鏡中畫面便泛起了漣漪。
只是平靜過后,卻和先前并無其他差別。
“你竟沒有前世?”
判官驚道:“凡生靈者,皆有前世今生,除非是一證永證的道主,否則都逃不過這條鐵律,為何輪到你就對不上了,你究竟是什么玩意?”
“我是道主?”
判官突然大笑三聲,這大殿內的鬼差們也紛紛如此。
甚至連那位無首閻羅都忍不住輕笑了起來。
“就他?”
“死前生后加起來才活了三萬多年。”
“放咱們黃泉陰土,那就是個屁大的孩子,他還道主?”
“普天之下,唯一能成就道主的,便是大乾仙朝的那位。”
“可天地異變即將開始,一萬八千年過后,黃天降生,那位才會以身合道,成就道主之位。”
“等一下!”
陳黃皮趕忙道:“那我師父就是道主,我師父就是你們說的大乾仙朝的那位。”
眾鬼差沉默了一陣,然后齊齊捧腹大笑。
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一樣。
無首閻羅更是無法維持那漠然威嚴的語氣,嗤笑道:“那位乃是陰天子之故交,若你真是那位的徒兒,恐怕此刻該被審判的便不是你,而是本王了。”
那位雖然沒有成就道主。
但卻是因為天地即將異變的原因,黃泉陰土、人間、仙界,還有其余諸多小世界之中,誰不知道,一萬八千年后,那位必將證得道主之位。
陰天子是其故交。
又怎會允許那位的徒兒淪落與此。
“十方照骨鏡照不出此人前世,那只能說明他連生靈都算不上,只是披上了一層人皮罷了。”
“又或者,他是天地所生。”
“只是,天地即將異變,生出這么個廢物作甚?”
“罷了,罷了。”
無首閻羅懶得再和陳黃皮廢話,直接對判官道:“勾魂冊或許真出了問題,那些罪狀便按下不表,留待日后再說。”
“是,大王!”
“謝謝你,閻羅王,你是好人。”
陳黃皮心中激動無比,還以為自己要被打進十八層地獄了。
沒想到到頭來,竟然峰回路轉。
然而,陳黃皮高興的太早了。
因為那無首閻羅很快便道:“且算一算他無知之罪,嘴硬之罪,還有冒充道主之罪,冒充道主徒兒之罪,以及耽誤吾等公事之罪。”
判官道:“下官已經算好了,按照黃泉陰土的律法,此子需被打入十八層地獄一千九百萬年零八百二十四個年頭外加四個時辰三刻,多一分不多,少一分不少。”
陳黃皮驚怒道:“怎會如此嚴重?”
“這才哪到哪。”
判官冷笑道:“等刑滿釋放以后,還會打散你的魂魄,用磨盤一點一點磨滅你的本相,若是日后你先前的事發,還要罪上加罪才對。”
說著,那判官就拿著一份罪狀書走到陳黃皮面前,笑著道:“來,在這里簽字。”
“我認字,我也不會寫字,我不簽!”
陳黃皮咬牙切齒的道:“我不僅不簽,我還要告你們冤枉我。”
“告,你能告到那里去?”
“陰天子是你們的頭頭……”
陳黃皮憋屈的道:“若不是他死了,我定要告到他那里去!”
“好狂徒!竟敢咒罵陰天子!”
無首閻羅大怒道:“再給他加一千萬年的刑期!”
陳黃皮怒道:“你就是再加一億萬年,我也還是這句話,陰天子死了,被太陽殺死了,而你們當了逃兵,你們只會在這里欺負我一個孩子。”
“大膽!”
“大膽的是你們!”
陳黃皮憤怒的說:“狗屁的閻羅,腦袋都被我師父砍下來掛在城門上了,你把我打進十八層地獄吧,等我三師父出來,他會把你們都殺了。”
“本王等著。”
無首閻羅的聲音冰冷到了極致,大殿內更是陰風陣陣,吹的陳黃皮眼睛都睜不開,咣當一聲就摔倒在了地上。
“替他簽字畫押!”
“是!”
判官拿起一支筆,在罪狀書上寫下:我陳黃皮自知罪孽深重,甘愿領罪,此后若有改口定是受不了刑法之苦,因此,皆以此刻簽字為準。
那無首閻羅見此,不禁冷笑不止。
這狂徒口不擇言,句句都是癲狂之語。
還什么自己的腦袋被他師父砍下掛在城門上。
他以為他師父是道主嗎?
就算是,自己也不曾得罪過道主,又怎會如此對自己。
想到這,無首閻羅輕撫胡須,卻摸了個空,這一幕著實奇怪,更讓它摸不著頭腦。
“本王的腦袋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