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行人,自然便是從萬平集便一直跟在耿煊屁股后面奮力狂追,卻始終沒有追上的盛祥、谷于群等人。
與梁文英等人簡單交流了幾句之后,意識到再一次與耿煊等人失之交臂,盛祥等人臉上都露出失落之色。
心里甚至忍不住想,“蘇幫主”對他們到底得有多不看重,才對他們的倒貼表現得如此“不屑一顧”。
就在這時,一道奚落的聲音從旁邊響起。
“第一次見這么上趕著給人當狗的,剛才見著一群,現在又來一群……唔!”
盛祥等人皺眉看去,想看看誰說話這么惡毒。
便見營地門口站著一個雙頰有些嬰兒肥的年輕女人。
只不過,就在他看過去之時,這女的正被人捂著嘴往旁邊硬拽。
那捂嘴之人見他看過去,還向他露出個賠禮歉意的笑。
盛祥目光定了定,也就決定不與一個小丫頭計較了。
當然,更關鍵是他認出了那對他賠禮而笑之人的身份。
趙星朗自然也沒有讓他忌憚的本錢,可元京趙家有啊。
略過此事,那個毒舌女話中透露的意思卻引起了他的關注。
他看向梁文英,問:“她說的究竟是什么事?”
以前,對于就在萬平集治下討生活的梁文英來說,盛祥、谷于群這樣的大佬,一個皺眉不悅的表情就能夠讓他們心驚膽戰,感覺天要塌下來。
現在雖然抱上了新的大腿,在盛祥這樣的煉髓強者面前,也不敢有絲毫的姿態。
趕緊將此前馮煜等人就在這營地門口跪地請求“蘇幫主”收留一事說了。
在聽說了這事之后,原本還有些精神不振的盛祥、谷于群等人,立刻再度振作起來。
“快快快,給我們換一批元州馬!”
這已經是他們這一路行來的第三次換馬了。
第一次換馬是在流云坊。
第二次換馬是在路遇一支運糧車隊之時。
若非如此,那從萬平集騎出來的元州馬,早就被他們累死在半路上了。
換了一批元州良駒之后,盛祥等人一刻都不耽擱,立刻朝著康樂集方向快馬加鞭,急行而去。
直到再次出發的那一刻,盛祥心中都還在轉動著同一個念頭。
“難道是因為當時我們是直接在馬上說的,沒有跪在地上,蘇幫主覺得我們還端著架子,拿捏著身份?”
就在盛祥一行人還在夜色荒野之中艱難跋涉之時,耿煊一行人已經趕在天明之前,返回了康樂集,平安回歸萬福坊。
他們這一行人的回歸,不僅萬福坊,周邊所有里坊都被驚動了。
羅青、王襞、滕宇、丁勇這些留守在魏家大院,以及提前返回的程輝、謝航等人自然也全都被驚動。
耿煊卻沒有與他們說太多,只是隨便打了個招呼,交代了一句,“有什么話等休息好了再說”,就返回了自己的房間。
不過,耿煊終是沒能滿足睡到自然醒這個愿望。
在一陣狗吠中,他睜開了雙眼。
翻身起床,走出房間。
耿煊便見大黃和八小沖著不遠處一臉尷尬的羅青、洪銓幾人不斷狂吠。
當看見耿煊出來,它們就叫喚得更起勁了。
一個個都將忠于職守的姿態做得足足的。
耿煊見狀,也覺得有些好笑。
這次月露原之行,除了在“救”信鴿上有所表現,大黃和八小幾乎全程打醬油。
現在行動結束,它們心里大概也有些慌了。
這不,逮著機會就立刻開始掙表現了。
耿煊沒有打擊他們的積極性,反而在心里傳遞了贊賞表揚的態度。
感受到他的心意,大黃和八小終于心滿意足的將羅青、洪銓幾人放了過來。
耿煊看著他們,問:“有事?”
羅青尷尬道:
“幫主,若非不得以,我們也不想這時候就來打擾您,這件事,我們實在是有些處理不了……”
不久后,耿煊在羅青、洪銓等人的陪同下,出了魏家大院。
就見院外大門前的路上,盛祥、谷于群以及一眾跟隨在他們身后,一路追隨了近千里,一個個顯得風塵仆仆的心腹們,俱皆朝著耿煊拜服于地。
“喪家之犬盛祥/谷于群,乞請幫主收留!”
耿煊見狀,連忙上前將兩人攙扶起來。
一邊扶,還一邊用“怪罪”的口吻道:
“你們這是干什么?
萬平集的時候,我不是已經答應你們了嗎?
怎么還來這一出?
我還想著你們可能要今晚上才能到,沒想到這么快就過來,這一路上沒少折騰吧?”
說著就喚來羅青,道:“你先帶他們休息,好好安頓,一切都等休息好了再說。”
羅青領著一行人往院內走。
盛祥等人就在跟隨羅青入院之時,看見門口有幾人站在那里,用奇異的眼神看著他們。
只一眼,盛祥、谷于群二人就辨出了某種熟悉的氣味。
原本在耿煊面前恭敬順服,在羅青等人面前也一臉和善的目光,瞬間變得不避不讓,針鋒相對起來。
雙方的目光,仿若實質一般,在空中碰了一記。
帶他們在羅青的帶領下進入院中,馮煜身后一人才低聲道:
“這什么人呀?連詞都要抄咱們的!”
馮煜擺了擺手,道:
“別為這種小事計較,也別為這種事情去與人別苗頭。
巨熊幫越興旺,咱們應該感到高興才對!”
他身后幾人怔了一下,而后紛紛點頭,認為馮大館主說的有道理。
現在,馮煜雖然還沒有正式加入巨熊幫,但內外所有人都知道,他就是除幫主之外的第一高手。
帶著主人翁的眼睛去看,自然不會覺得盛祥、谷于群這些人的投奔會搶了他的風頭。
他巴不得這等實力的幫眾,越多越好呢。
這個小插曲之后,直到下午近晚時分,耿煊這才再次召見了羅青、洪銓、王襞、滕宇、丁勇等人。
接過由眾人一起整理出來的一本簿冊,耿煊大概翻閱了一下。
看著那些密密麻麻,詳細到每一筆進賬,每一筆支出的數據,耿煊就沒耐心細看。
將簿冊合上,耿煊對羅青道:
“這個我待會兒再看,你給我大概說一下就可以了。”
“是。”
羅青應了一聲,便匯報道:
“幫主您去月露原這一行,收獲大致可分為元州良駒,各類丹丸藥物,兵器,銀兩,功法等五大項。
其中,元州良駒共有一千三百五十匹。
其中五十匹,因為運送戰利品已于昨日下午返回。
其余一千三百匹,都分配給了劉月季和梁文英等人,用于運糧和西遷。
等運糧和西遷基本結束之后,這些元州良駒才能空出來。
丹丸藥物類收獲,包括從死者身上搜來的繳獲,以及從無憂宮定星堂據點,各集市大館主府邸的抄獲。
包括補血丸五千零四十五顆,精元丹五百三十顆,安神丸二百七十四顆,其他各類藥物,按照我們的統計,總價值大約一萬兩千兩左右。”
耿煊聽著羅青的匯報,心中若有所思。
這些收獲看似也不少,可若是算人均,就可以發現,月露原修煉者人均擁有的修煉資源,比赤烏山周邊集市要少得多。
羅青的匯報還在繼續。
兵器總共繳獲了三千五百四十二件。
銀兩方面的收益,主要分兩個方面。
一是從死者身上得來的各種碎金碎銀等物,總共兩萬兩千五百二十兩又八百八十文。
再一個便是從無憂宮定星堂據點,以及各集市大館主府邸中的抄獲,總共有十一萬兩千六百一十八兩又九百六十文。
合計全部收益為十三萬五千一百三十九兩又八十四文。
最后一項,便是各類修煉功法,總共收獲三百五十六部。
去除庫存中已有的、重復的功法,庫存修煉功法的數量,達到三百二十八部。”
說到這里,羅青忍不住多說一句,道:
“雖然相隔不遠,但月露原在修煉功法方面的儲備確實比赤烏山周邊豐富得多。
而且,兩邊的修煉風格和理念也有所不同。
我們這邊的修煉功法,大多追求簡單直接,而月露原的修煉功法,大多都比較注重技法精巧。
這次月露原之行,讓我幫的庫存功法數量增加了兩倍。”
耿煊點頭,又問:“與周邊里坊的功法互換,可完成了?”
羅青道:“清單早就統計出來了,也都基本做好了選擇,現在就等幫主您最后的確認。
……若是把這八家里坊即將納入我們庫存中的功法也算上,我們庫存的功法數量將達到四百零五部。”
說到這里,羅青頓了頓,道:
“這里其實有個問題。
有十幾部已經確認要互換的功法,在我們獲得從月露原繳獲的那三百多部功法之后。
其實,就已經不需要再與八家里坊進行互換了。”
這就相當于八家里坊用巨熊幫已經不需要的功法,兌換到了他們迫切想要的。
對巨熊幫來說,這會不會有些吃虧呢?
耿煊卻道:“這種小事,就不用計較了。當初如何定下的,現在就如何執行。”
“是。”
羅青應了一聲,便繼續道:
“另外,這次五坊西遷之民一共有九萬七千六百五十七人,按照幫主您當時對梁文英等人的許諾,給每個西遷坊民都發放二兩銀子的喬遷銀。
總共是十九萬五千三百一十四兩。
為此,在月露原繳獲的所有銀錢都支了出去,卻還有許多不足。
按照您的吩咐,洪銓尋了盛祥、谷于群以及泰寧集、石灘集的幾位煉髓坐館。
以當初與范宏盛、魏萬宗等人談定的,五十兩一件的價格,將其中品質最劣的一千六百五十二件兵器售出,籌得八萬二千六百兩白銀。
在支付了十九萬五千三百一十四兩的喬遷銀之后,還剩兩萬一千九百二十五兩又八百四十文。
兵器還剩一千八百九十件。
其中一千件,品質與售出的那些差不多。
另外八百九十件的品質,整體基本與我們庫存的那些相當。”
羅青將手中簿冊放下,取過另一本,繼續匯報道:
“這是收獲的部分。
再說消耗,基本都在各類丹丸和藥物之上。
補血丸消耗二百三十七顆,精元丹消耗五十二顆,安神丸消耗一百一十顆,玄幽丹消耗一百二十顆。
此外,還消耗了價值大約四百兩左右止血恢復一類的藥物。
再就是兵器損毀三十五件,包括六具遭受過多重手法攻擊,而嚴重變形的玄幽甲胄。”
說到這里,羅青特地針對這些甲胄額外補充了兩句。
“我詢問了一下坊里擅長鍛造的師傅,他們表示,這六具甲胄都能修復。
不過,因其質材太好,鍛造技藝過高,康樂集只有顧大匠才能在短時間內將其修復。”
耿煊聞言,若有所思的輕輕點頭。
“另外,按照幫主您的吩咐,在返回之后,就立刻給這次月露原新加入的三十四名幫眾補發了本月的月例。
加上他們這一次在月露原的良好表現,給這一次參與了月露原行動的幫眾,全都多發了一月的月例以作獎勵。
其中,程輝、謝航多發了兩個月的月例,洪銓則多發了三個月的月例。
這一項上,一共支出了銀錢三千六百七十兩,補血丸三百六十七顆。”
這一次,對于那些隨他去月露原的幫眾,耿煊更改了獎勵規則。
此前,一次百源集行動,一次一線峽行動,耿煊對行動隊伍的獎勵,是分別增加一枚貢獻章。
體現在實際效果上,就是每月的月例會因為貢獻章的數量而有提升。
優點在于細水長流,且對于修為越低的人來說,貢獻章的價值就越大。
而這一次,耿煊卻沒有繼續發放貢獻章,而是給除洪銓、程輝、謝航三人之外的所有參與幫眾,包括在月露原才加入的幫眾全部額外發放一個月的月例。
而程輝、謝航二人是多發兩月,洪銓多發三個月。
優點在于所有參與者這一次都能得到不菲的實質性收益,且對修為越高,貢獻地位越大的人便越有利。
除了想要嘗試更多樣的獎勵方式,看看哪一種對大家的實際激勵最明顯這個用意外。
耿煊也有意識的想要控制貢獻章的發出數量。
因其細水長流的特性,在發放貢獻章之初是很難感受其壓力的。
可隨著時間流逝,若是貢獻章不加節制的發放過多,就將成為一個沉重的負擔。
說到這里,羅青再次停頓了片刻,這才用比較沉痛的語氣道:
“再就是才剛加入,就折損在萬平集的六名幫眾。
按照幫主的意思,不能因其死亡就不不管不顧,必須將撫恤發放到他們家人手中。
據我了解到的情況,其中兩人出身于三通集,有四人出身于百源集和安樂集。
我打算等這次吳家之事了結之后,再來統一處理此事。”
合上手中簿冊,羅青最后道:
“另外,這次月露原之行,糧食馬料方面的消耗也不少。
不過,相比于收獲的那些糧食,就實在有些微不足道了,我就沒有統計。
現在月露原的運糧行動才剛開始,具體能到手多少糧食,也還沒有定數,暫時也沒有統計。
我計劃等月露原那邊的運糧行動基本結束之后,再做一個詳細的匯總。”
耿煊聞言,一邊輕輕點頭,一邊詢問:
“咱們現在庫存有多少現銀?”
羅青回道:“七十四萬四千一百零九又三百七十文。”
話都到這了,羅青又趁機將其他庫存的主要物資也匯報了一下。
“補血丸,一萬一千二百四十一顆;
精元丹,三千六百九十八顆;
安神丸,一千六百二十二顆;
玄幽丹,一萬零九百四十六顆;
止血散、解毒丸、驅蟲散等各類藥物,按照幫內統計慣例,價值三萬七千二百兩左右。
普通品質武器,一千件。
高品質武器,一千二百五十五件。
各類功法,把即將與八坊兌換的那些算上,四百零五部。”
“另外,所有藥酒,無論普通品質的藥酒,還是高品質的藥酒,都已經被幫眾用補血丸,亦或者銀錢給兌換買光了。”
耿煊認真思考了一陣,對羅青道:
“接下來有幾件事,你要重點關注一下。”
羅青當即坐直身子,做出認真聆聽的姿態。
“第一個,與安樂集吳家的正面碰撞在即。
為了有足夠的力量應對,近期,我會吸納一大批幫眾。
包括多名煉髓境的修煉者,煉骨境,煉血境的幫眾只會更多。
你們提前做好準備。”
羅青以及旁邊諸人都是鄭重點頭。
他們明白幫主的意思,這個“提前做好準備”,不僅是外在物資上的準備,也包括他們各自的心理準備。
他們都非常清楚,隨著這一次巨熊幫“擴招”之后,他們這群曾經的幫內核心,將遭受比洪銓、程輝、謝航等人入幫后更加巨大的沖擊。
彼時,即便幫主對他們情感上有所偏袒,也不可能將一群煉髓境的,曾經的坐館,甚至大館主冷落在旁,而繼續將他們擺在核心位置上。
“第二個,與安樂集的正面碰撞在即。
各方面的消耗,都會比以前歷次行動大得多。
你這里現在就可以開始準備了。”
羅青認真點頭。
“第三個,洪銓應該已經與你們說了,我打算重啟擱置近四百年的河道疏通工程。
不僅投入巨大,工程本身也非常龐大復雜。
無論是技術難度,還是管理難度,都不是一件輕松就可以搞定的事。
雖然豐澤坊這些里坊也經常組織萬人以上規模的田地作業,有比較豐富的經驗。
但與這河道疏通工程相比,依然存在巨大的差距。
在我的建議下,靈寶坊的坊主彭柯已經開始做起了前期籌備。
我對他的定位是管人,具體點說就是施工現場的人員調度,包括坊民,游民,以及未來還會出現的逃荒之民。
他們具體如何上工,如何分配工作,都由他去負責。
考慮到他對游民群體可能存在成見,以后我會讓劉月季從游民群體中再推薦一人做他的副手,兩人一起協調著做這事。
而物資后勤這一塊,我打算交給你來負責。
包括工具的購買、儲存和使用管理,食物的籌集和采購……反正,就是和吃飯相關的種種,以及銀錢的進出等等,都由你來負責。
除了你們兩個,我還打算選一人專門負責技術這一塊。
河段具體應該如何疏通,哪里先,哪里后,具體疏通到什么程度,后續河堤、護坡這些治理,具體又需要做到什么程度,這些事情,都讓這人來負責。
我這里沒有什么人選,你可以與彭柯他們先商量一下,物色一下。
實在找不到,就把各坊最擅長工程和營建的老師傅全部聚在一起,組成一個技術團,讓他們來負責。”
對巨熊幫來說,前兩件才是干系最為重大的事項才對。
可耿煊卻只是一兩句話就交代完了。
而這第三件事,與巨熊幫干系最小,甚至有些顯得過于“不務正業”了一些。
但耿煊卻交代得最為清楚。
羅青沒有如梁文英那些人一般,在聽到這些內容時表現得一驚一乍,一副不可思議,不敢相信的表情。
他用最認真嚴肅的態度將耿煊說的話全部聽完后,看向耿煊,道:“幫主,我有一個請求。”
“什么?”耿煊問。
“我想去三通集。”
說著,羅青還補充道:
“不僅是我,我覺得咱們現在繼續停留在萬福坊,也已經沒有什么必要了。
您說的這三件事,無論哪一件,去三通集都比呆在這里更加合適。
雖然有飛鴿傳訊,但這里與三通集相距四五百里,還是太遠了一些。
咱們也不能動不動就使用玄幽馬。
這一次月露原之行,雖然只有短短數日,可因為奔波太多,每匹玄幽馬至少都掉了五斤的膘。
我以為,再沒有迫切需求的情況下,玄幽馬不動用還是盡量不動用的好。”
耿煊聽了羅青的這番建議,卻沉默了片刻,道:
“那你先帶一些人去三通集吧,將洪銓、程輝、謝航他們的家人也都帶上。
庫存物資,除了留一些近期使用,也都調去三通集。
為了你們路上安全,待會兒我就飛鴿傳訊去三通集,勞煩方錦堂帶兩人再親自跑一趟。”
羅青怔了一下,沒想到自家幫主會如此抉擇。
他有些遲疑的道:“那……您不和我們一起走?”
耿煊笑道:“我在等兩天,說來,有些早該處理的事情,現在也該處理了。”
幾人臉上都露出疑惑神色,耿煊卻沒有說得更多。
待幾人告退離去,即將出門時,耿煊再次想起一事,對專門負責功法管理的王襞道:
“將幫內現存的功法清單給我一份……還有大意提要?那當然最好!”
將王襞呈上來的功法清單放在床頭,耿煊卻沒有繼續留在屋中。
反而駕著一輛馬車出了萬福坊,徑往康樂集而去。
當耿煊來到康樂館門前之時,時間已經是下午五六點,他也一點不見外,駕著車就進了康樂館之內。
樊綦大館主臭著一張臉從旁邊一個門洞內走出來,看向耿煊,沒好氣的道:
“你又有什么事?”
耿煊笑道:
“我想請顧大匠幫個忙,可我與他不熟,這不就想起你了嗎?你給我引薦引薦!”
樊綦的臉皮抽了抽,很想甩臉子說,“我跟你就很熟嗎?”
心中雖然還有點情緒,有些擱不平,卻不妨礙他的身體立刻做出正確的選擇。
很快,鐵行會長顧大匠就登上了耿煊駕來的那輛馬車,看見了里面六具被捶得坑坑洼洼的重甲。
另還有許多出現明顯缺口、破損,甚至是斷折的刀劍。
顧大匠的目光,如火炬一般在車內掃了一眼,便點頭道:
“能修。”
“東西我希望能盡快修好,特別是這六副甲胄,越快越好。
需要多少錢,你盡管報個價。”耿煊道。
“我不要錢。”顧大匠道。
“……”耿煊疑惑。
顧大匠誠懇道:“我只想與蘇幫主交個朋友……以前咱們間若是有什么不愉快,希望您別往心里去。”
耿煊知道,顧大匠說的,應該是雙方在彭家武館上面的一段因果。
顧大匠與“蘇瑞良”之間,也就這個時候交集最為密集。
而且,若是從“蘇瑞良”身為彭家武館親傳弟子這個身份去看,雙方還有著不小的梁子。
——從某個角度說,彭順也相當于是被顧大匠和布行的荊會長給坑死的。
顧大匠所謂的“交朋友”,就是含蓄的表示,想要將雙方這段不愉快的過去給勾銷。
耿煊怔了一下,便點頭簡短的回了一個字。
“好。”
顧大匠當即喜形于色,駕著馬車就回了自家作坊。
耿煊卻沒有跟著顧大匠一起離去,而是繼續留在了康樂館內。
樊綦斜睨著他,問:“還有事?”
耿煊看著樊綦,笑道:
“一直想問你一件事,此前好幾次都給忘了。”
“什么?”
“我第一批下屬成員是誰,想來你應該都知道吧?”
“當然。”
“據我所知,他們所有人,在康樂集都有一份小產業。”
耿煊話才說一句,樊綦就淡淡道:
“你不也有一份?祥云居現在康樂集的名聲可不小。”
耿煊點頭,沒有什么特別的反應,繼續問道:
“這些產業,可都還在?”
樊綦沉默了片刻,才回道:“現在當然都在。”
耿煊聞言,輕輕點頭。
也就是說,曾經有一段時間不在。
只不過,現在情況不同了。
別說那些霸占了這些產業的人,便是樊綦這位大館主,也不會讓這些產業“不在”了。
耿煊輕輕點頭,再度開口,問出了一個讓樊綦更敢難以回答的問題。
“據我了解,當初跟我一起的三十多人,有二十多人都有家室。
他們的家人,現在都還好吧?”
樊綦沒有立刻回答這個問題,心中卻忍不住懷揣著惡意的想。
你對他們的家人既然如此關心,早干什么去了?
一開始,耿煊沒有考慮這件事。
是因為他當時的實力不行,不足以與以樊綦為首的整個康樂集抗衡。
在自身實力不足的情況下琢磨此事,不過是給自己自尋煩惱。
等他成長到足以與樊綦抗衡的時候,該發生的事情,都已經發生。
加上耿煊很快就登門“夜訪”,以絕對的實力將樊大館主打得“心服口服”。
耿煊相信,即便他不開口提及一字一句,樊綦也會親自出面干預,絕不會坐視這些幫眾家屬的處境變得更糟糕。
他當時之所以沒有跟樊綦提此事,一是不想讓樊綦以為有可以拿捏自己的點。
另一個原因,則是因為巨熊幫這個組織自成立之初,其骨子里就有些畸形扭曲。
第一批幫眾,可以說是在他有意無意的極限壓迫之下加入的巨熊幫。
精神多多少少都發生過扭曲和崩潰。
相比于曾經在康樂集的他們,簡直判若兩人。
而當時,這批幫眾,又是巨熊幫的絕對核心。
離了他們,很多事情還真的有些不好弄。
耿煊擔心在那時候讓他們回歸家庭,重拾親情,他們的性情也會一點點回到原來的軌道上。
說不定就會有人漸漸“清醒”過來,不跟他玩這個“幫派游戲”了。
本來就是被他強行捏成的巨熊幫,很快就會人心離散。
現在,隨著洪銓、程輝、謝航等人的陸續加入,加上已經明確即將加入巨熊幫的馮煜、盛祥、谷于群等人,第一批幫眾在巨熊幫的影響力會迅速邊緣化。
即便他們“清醒”過來,甚至是想要退出“不玩了”。
對巨熊幫來說,也沒有任何影響。
到了這一步,耿煊覺得,也差不多到了可以解決此事的時候了。
這些不足為外人道的考慮,耿煊自然從來沒有與其他人說過。
對那些幫眾而言,他們的舉動似乎也很奇怪。
明知道家人近在咫尺,處境很可能還非常不好。
但從來沒有一個幫眾當面向耿煊提過這個問題,仿佛這件事壓根都不存在。
仿佛他們在康樂集壓根就沒有什么家人,從來都是孤身一人。
對于這個問題,耿煊也想過。
比較陽光一點的猜想,是這些幫眾也知道跟他玩這場“游戲”,刺激的同時,也是風險巨大,前途未卜。
待在巨熊幫內,未見得就比待在康樂集內更安全。
既如此,又何必主動將他們卷入巨熊幫這個旋渦之中呢?
比較陰暗一點的猜想,這些表面上對他忠心耿耿,敬愛有加的幫眾,骨子里對他最深的情緒,其實是“恐懼”。
他明確讓他們去做的事情,他們會異常積極,爭先恐后的去做,拼了命也要去完成。
而他沒有說,沒有讓他們去做的事情,哪怕事關他們的家人,他們在他面前,也是一個字都不敢提。
因為他們的認知里,耿煊的行為,是完全無法預測的。
既然如此,他們自然不敢在關乎自己家人這件事上冒險。
想到這里,耿煊自己都有些無奈。
“上一刻還在對無仇無怨的大開殺戒,下一刻就對同樣毫無瓜葛的人大把撒錢。
……站在他們的角度,我的行為模式確實無法預判。”
“在他們心中,我可能真就是個精神病幫主吧。”
心中這般想著,耿煊的目光,卻緊緊的落在樊綦身上。
在他的注視下,感到壓力的樊綦終于有些艱難的開口道:
“死了幾個,殘了幾個,還有幾個年輕女子受到了一些侵害……”
耿煊的眼神平靜依舊,樊綦卻只覺壓力巨大,連忙道:
“請您相信,這不是我或者任何一位坐館的授意。
若真如此,在你們躲進地下的當天,任何一個坐館的意志,都足以讓這些人家破人亡。”
耿煊沉默了片刻,才緩緩開口道:
“總要有個說法吧?”
樊綦盯著他看了片刻,重重點頭道:
“好!”
一個小時后。
一排長長的馬車進入萬福坊,停在了魏家大院的門口。
隨著一個個老老少少,男男女女的身影從馬車內鉆出,神色激動又不敢相信的看著面前的魏家大院。
“啊,爹!”
一個八九歲的小孩忽然尖叫一聲,狂奔著朝魏家大院門口一個呆愣的身影撲了過去。
而隨著這一聲打破沉默的尖叫響起,原本還算安靜的魏家大院,就像是被點燃的火藥桶,直接“爆炸”了。
“哥,大哥!
你沒事,真是太好了!”
“兒子,我的兒啊。
讓我看看,快讓我看看……”
“銘哥,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嗚嗚……”
“沒事,沒事,我好得很呢,你看,你看……”
“玲兒,你娘呢?……你怎么就知道哭,你娘呢?……”
“嗚嗚嗚……娘她……嗚嗚嗚……娘她……”
喧囂而嘈雜的氛圍,從一開始的激動的認親,很快就變成了各種痛哭和一聲聲飽含恨意的怒吼。
對這一切,耿煊只是旁觀,沒有去打擾。
好在,“蘇瑞良”在康樂集孑然一身,并沒有家人。
祥云居以及幫著照看這處產業的兩位老人,也因為樊綦第一時間親自視察,全都保全了下來。
不僅是他,與“蘇瑞良”走得近的四人,羅青和梁駿也都是單身漢,只有王襞和徐粦有家人。
王襞家比較幸運,只受了一些驚擾。
徐粦家比較倒霉,他的弟弟在與人爭斗中被打斷了一條腿。
說句比較冷酷的話,放在這個世道,對于不小心卷進煉髓境旋渦中的這二三十戶人家來說。
只是死幾人,殘疾人,有幾個女子被侵犯,當地大環境已經算得上非常不錯了。
同時也說明,當地的大館主,以及其他坐館,確實都沒有追究這件事。
不然,這二三十戶人家,根本不可能還有囫圇著從馬車里鉆出來的機會。
在一些痛失至親的幫眾的悲呼聲中,耿煊將羅青喚到身邊,將他帶到倒數第一輛馬車前。
打開車門后,一片閃爍的銀光,讓羅青忍不住瞇了瞇眼睛。
再睜眼,仔細打量,卻見車廂內堆著許多銀條,金條,還有大量的碎銀金豆。
羅青心中,正不明所以,耿煊道:
“你們在康樂集都有一些產業,我想著,以后你們也沒心思去經營這個了。
我就讓樊綦給估了個價,全部折現……都在這里了。”
說到這里,耿煊將放在一堆碎銀之上的簿冊拿起,交到羅青手中,道:
“每家每戶的產業,包括住房,折現了多少,都在這里記著。
你對照著理一理,就盡快將這筆錢給處理了吧。”
說著,耿煊將手捧簿冊,顯得有些懵懂的羅青拉到第二輛馬車前。
再次將車門打開,現出里面胡亂“堆放”在一起的二十幾個活人。
他們見著車門打開,一個個都激動得扭曲起來,嘴里發出嗚嗚聲。
可他們的手腳被鐵鏈緊緊的鎖住,嘴巴也被塞得嚴嚴實實。
除了身子如蛆蟲一般蠕動,將鎖住手腳的鐵鏈掙得當啷作響,嘴里發出嗚嗚的聲音,就再也做不了其他。
這樣的場景,第一眼讓羅青嚇了一跳,不過,他很快就反應了過來:“他們是?”
耿煊點頭道:
“這是樊綦給我的說法,有直接下手的,有侵占產業比較兇橫的,也有出主意以及提供靠山支持的。
……不過,集市里的情況,你也清楚,真要深究下去,就沒完沒了了。”
耿煊抬了抬下巴,道:
“就這些人,多的也沒了……你去將人喚來吧……別折磨人,直接殺了就好……”
很快,一行臉上恨意未消的幫眾就被羅青帶了過來。
其中一個,手里還抱著個不到十歲的女娃。
羅青本來想讓這對父女暫時分開,但兩人怎么也不肯,只能讓他們一起。
……犯禁區域,自行腦補……
其他被喚來此處的幫眾,同樣不落人后。
雖然他們很想將地上這些人玩出十八朵花來才殺掉,卻也記得羅青的警告,都干脆利落的將人全部送上了路。
待這些人向耿煊和羅青稟告之后重新回到家人身旁,可以明顯看出,無論是他們,還是他們的家人,情緒上都平復了許多。
有不少幫眾的家人,眼中還露出了遲疑驚懼之色。
羅青看著耿煊,苦笑道:
“幫主,近期內咱們要想全部遷往三通集,看來是不現實了。”
耿煊點頭道:“那就再等一段時間吧。”
羅青又道:“不過,我還是要先帶一些人去三通集。”
“你看著辦。”
這章有被審核,刪了幾百字,有段劇情不連貫,大家發揮想象力,腦補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