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滿眼紅名開始  第165章 元帝三問,王戶飛天

類別: 玄幻 | 東方玄幻 | 從滿眼紅名開始 | 過電過敏   作者:過電過敏  書名:從滿眼紅名開始  更新時間:2025-02-23
 
最后,耿煊還對羅青交代了一件事。

“這次過來的這些人家中,有兩家人比較特殊。

其中一個,還是施峻的家人……”

隨著耿煊的講述,羅青恍惚間也想起了當初如老鼠般躲在康樂集地下的日子。

施峻要是能活到現在,王襞說不定還沒有機會上位。

其在幫內的地位,和他與滕宇、丁勇是同一掛的。

只可惜,死在了鐘元霸一役。

而另一家人的情況更特殊,因被一個喜歡在兵器上涂抹屎尿的變態所傷,重傷難治,生命垂危,最終被幫主親手了結。

其人在身死之時,還不是巨熊幫的成員呢。

樊綦對此自然是不清楚的,他只是將當初一起躲進地下的,有家人在康樂集的,全部集中送到了一輛輛馬車上。

現在,也不好將人送回去。

若是如此,對這家人來說,結局會相當凄慘。

講明白情況,耿煊對羅青道:

“當初一起躲入地下的,總共有三十七人。

雖然入幫有先后,但除了前面不幸死掉的幾個,全都加入了巨熊幫。

假若他們沒死,最終也必然是巨熊幫的一員。

所以,我的意見是,這件事上,就不用分得太清。

全都按照幫眾家屬看待,該給的待遇,也要給。

他們現在的情況,都按照撫恤的標準來吧。”

羅青認真應道:“是。”

緊接著,羅青就趁機詢問了具體的撫恤標準。

對此,耿煊沒有標新立異的想法,打算就按照集市對護衛的撫恤標準來。

對此,他還特意向方錦堂了解過。

通行的撫恤方式有兩種。

一是給死者家屬一年的月例,相當于一次買斷此事。

因為耿煊制定的月例遠超其他勢力,所以,這實際到手的撫恤金,遠超其他勢力。

以施峻為例,其身死之時是煉血境修為,又是與羅青等人一樣,乃是四護法之一。

即便沒有貢獻章,他每月的月例就有白銀六十兩,補血丸六顆。

一年的撫恤就是白銀七百二十兩,補血丸七十二顆。

這對施峻的家人來說,算是一筆豐厚至極的巨款了。

二是死者家中若是有合適的人選,經過考察后,將其吸納進入巨熊幫。

如何選擇,就要看這兩家人的態度,以及家中是否有合適入幫的子弟。

另需一提的是,這二十幾人,一共為耿煊帶來了四百一十六點紅運,以及四十二點黑運。

平均一下,人均給他帶來的紅運還不到十六點,黑運不足兩點。

若是具體到個人頭上,將那些頭頂紅名濃度超過二十點紅運的人單獨拎出來,剩下的人中,大部分人頭頂的紅名濃度,都沒有超過十五點。

這甚至比巨熊幫內絕大部分幫眾,還要“干凈”。

自從“燧珠”完成深度祭煉之后。

所有巨熊幫的幫眾,殺人之后的一切因果,都集中在了他耿煊的身上。

他們本身的紅名濃度,不再增加。

而在“燧珠”完成深度祭煉之前,殺人的事情都是他在做,巨熊幫眾都只是在旁賣苦力,打醬油。

也就是說,他們頭頂的紅名,都是他們加入巨熊幫之前造的孽。

處理這一次的事情,耿煊站的不是“清道夫”的視角,而是“巨熊幫幫主”的立場。

半小時后,耿煊返回房間,正在翻閱王襞留下的,記錄幫中現有的四百零五部功法名錄,以及簡單的立意摘要。

羅青前來匯報了這兩家人的選擇。

結果讓耿煊有些意外,卻又不是太過意外。

施峻的家人選擇拿了七百八十兩白銀和七十八顆補血丸之后,一刻都沒有多留,徑直離開了。

——其中,七百二十兩現銀以及七十二顆補血丸是撫恤,另六十兩現銀與六顆補血丸是施峻身死當月的月例。

介紹這家人的情況時,羅青明顯帶著一些情緒。

很顯然,這家人將此地當“賊窩”,避之唯恐不及的態度,讓羅青有些受傷。

耿煊對此,倒是不以為意。

讓他意外的,反而是另一家人的選擇。

死者還不是巨熊幫的人,因他特意的發話,才有了獲得撫恤的機會。

而他們卻做出了與施家截然相反的選擇。

死者的弟弟,一個剛入煉肉境界不久的年輕人,選擇加入巨熊幫。

為此,耿煊還特意問了一句:“叫什么名字?”

“馬永樹。”

耿煊點頭,道:“那就好好教導吧。”

放下此事后,耿煊便繼續沉浸在手中功法名錄之上。

巨熊幫現在庫存功法四百零五部,看上去很多。

可其中至少一半,都非常粗淺。

只適合還在煉皮的門檻上徘徊,最多修煉到煉肉境界,就必須更換淘汰。

而作為修煉入門的基礎,這又是必不可少的。

若在以往,對于這一部分內容,耿煊幾乎掃一眼就放過去了。

不過,這一次,耿煊卻難得的看得非常認真仔細。

不僅逐一細看功法名錄,還將每一部功法的立意摘要仔細看了一遍。

一直到深夜,當耿煊翻完最后一頁,將手中功法名錄合上。

幾個功法名字已經被他深深地印在了腦海中。

《鐵臂功》

《鐵膝沖》

《鐵鷹爪》

《鐵布衫》

耿煊想要復刻赤心幫孟鐵心的道路。

讓他驚喜的是,他在這庫存的四百零五部功法中,直接找到了鐵臂功的功法。

但無論是鐵腿功,還是孟鐵心自創的鐵背靠,鐵頭功都沒有找到。

耿煊也不是死板的人,他要“復刻”孟鐵心的路,也并不意味著要原樣照抄。

他真正要復刻的,是思路。

至于具體的路徑,耿煊相信,有掛的自己,即便不沿著孟鐵心親自探索出來的那條路走,也會走到目的地。

而且,雖然沒有找到鐵腿功,但耿煊卻另外找到了幾部契合度同樣很高的功法。

單就功法品質而言,耿煊以自己的經驗判斷,“鐵膝沖”,“鐵臂功”,與“鐵砂掌”處于同一層次,立意上限僅到大師境界。

此外,《鐵鷹爪》,《鐵布衫》這兩門功法的立意更高一籌,耿煊判斷,其上限能夠達到宗師之境。

最后一部,是他精選出的五部功法中立意最高的。

與《陰風化骨掌》處于同一層次,甚至可以將之單獨歸類為“煉髓境功法”。

只有煉髓層次的修煉者,才能真正領會其精髓,并將其威能最大化的發揮出來。

因為這類功法的核心基礎,都涉及到了對煉髓勁力的調用和轉化。

而在仔細翻閱過的立意要旨之后,耿煊還發現。

若從復雜精巧這個角度來說,自是《陰風化骨掌》要更勝一籌。

可若從與“萬鈞勁”這門煉髓之法的契合度來說,反倒是這門更勝一籌。

而這部,恰好就是與八家里坊兌換的多部功法中的一部。

次日,十一月二十六日。

耿煊用半天時間,陸續將“鐵膝沖”、“鐵臂功”、“鐵鷹爪”、“鐵布衫”入門。

其中,“鐵膝沖”、“鐵臂功”各自只消耗了一點紅運,而“鐵鷹爪”與“鐵布衫”則各自消耗了兩點紅運。

下午,耿煊又用了將近三個小時,消耗三點紅運,將“摧山破鋼拳”完成入門。

耿煊已經打定了主意,接下來一段時間,除了保證每天煉髓不輟之外。

其余的時間和精力,都投入到這五門功法之上。

耿煊還發現,當他將全部的心力都傾注在這幾門功法之上,再加上大師境的鐵砂掌與宗師境的鐵皮功。

彼此參照,相互印證。

因五門功法先后入門而“淤積”在腦海中、“堵塞”在身體內的種種收獲迅速被消化,被吸收,化為真正的所得。

晚上大約七點前后,除“摧山破鋼拳”之外的另四門修煉功法,入門階段所得就被他的大腦和身體完全消化干凈了。

耿煊也沒有耽擱,當即就再次消耗十二點紅運,將這四項修煉功法全部從入門提升到小成之境。

這四門修煉功法,除了“鐵布衫”,無論是“鐵膝沖”、“鐵臂功”,還是“鐵鷹爪”,都是偏身體強化類的。

或者說,這是耿煊的有意為之。

這是從鐵皮功、鐵砂掌開始,一脈相承的特點。

也正因為這個原因,哪怕“鐵膝沖”和“鐵臂功”的立意上限不高,但當其提升時,給身體帶來的負擔卻一點不比“鐵鷹爪”更小。

耿煊只感覺從雙膝,到雙臂再到雙掌雙爪,從骨骼到肌肉到皮膚,都傳來持續的異樣感覺。

身體的消耗也迅速提升。

耿煊連服了兩顆精元丹,這才填平身體的虧空。

就在耿煊打算一鼓作氣,繼續將心思專注于這幾項技能的修煉當中之時。

門外再次傳來狗吠之聲。

與之一起傳入耿煊心中的,還有提醒與告知之意。

耿煊懷著疑惑,出門就見羅青遠遠的站在一邊,見耿煊出來,便道:

“幫主,范宏盛、魏萬宗他們過來拜見。”

耿煊皺眉,看了看已經全黑的天色,道:“此刻?”

羅青點頭道:“就是現在,我讓他們明日再來,他們卻非常堅持,現在人都已經在廳里等著了。”

耿煊心中懷著疑惑,卻還是去了廳里。

剛入廳中,屁股都還沒有坐熱,耿煊就被范宏盛推過來的六本冊子吸引了注意力。

在他對面,范宏盛、魏萬宗、柴爺,以及另外五家里坊的坊主全部都在。

一個個神色非常鄭重的模樣。

“你們這是?”耿煊疑惑。

范宏盛鄭重道:

“這是我們的一點心意,請蘇幫主不要嫌我們幾家里坊寒酸。”

耿煊怔了一下,沒有回話,繼續看著還在說話的范宏盛。

“……從一線峽至今,蘇幫主您替我們解決了不知道多少麻煩。

若是沒有您,我們幾個已經不敢想,這八家里坊現在會是個什么模樣。

我們想對您表達謝意,幾家合計了許久,才湊出這么一堆零碎,希望蘇幫主不要嫌棄。”

本來并沒有指望他們感謝什么的耿煊,聽了這話,卻反倒來了興趣。

他將目光落在桌上六本有厚有薄,有新有舊的書冊之上。

耿煊伸手將它們全部攬到了身邊,看清第一本書冊的名字后,眼中露出錯愕之色。

《縮骨法》

這不就是常平坊從那淫賊手里得來的煉骨功法么。

耿煊立刻將目光移向旁邊另一本書冊。

《易容術》

耿煊心中的錯愕驚訝之意更甚。

說來,這一次在常平坊的提供的功法兌換清單中,確實不見這縮骨法還有易容術的蹤跡。

當時耿煊還在想,柴爺他們這么做,或許是要掩蓋那人死在常平坊這個消息。

此刻卻忍不住想,這兩門功法,難道有什么自己還沒有參透的更深層隱秘?

說來,易容術這項技能,耿煊也曾多次疑惑過。

最初,他的疑惑來自于這項技能消耗的紅運似乎有點多。

因為從紅運消耗的這個角度去看,易容術的層次與地行術相當。

曾經,因為紅運比較拮據,加之易容術提升到宗師境之后已經足夠使用,耿煊就沒有消耗紅運繼續向上提升。

至今,這易容術都還處在宗師境界,距離圓滿還差了一步。

因為感覺已經足夠使用,他也就沒有繼續往上提。

這項能力在很早之前,耿煊就已經接觸到了。

他下意識的覺得,這類技能應該很常見、很普遍。

現在,隨著耿煊的眼界早非當初能比。

手中功法數量數百部,易容類的技能也發現幾個,但和他最初得到的“易容術”卻差得很遠。

那些技能,立意上限在那里卡著,最多就到“易容”、“易皮”的程度。

涉及身體層面的變化少之又少,且都浮于表面。

更多還是通過外物以及精妙手法的輔助,達到“改頭換面”的目的。

更準確的說,這些技能應該稱之為“化妝術”。

而耿煊修煉的“易容術”,不僅“易容”、“易相”,更是達到了“易骨”,“易形”的的程度。

最后,耿煊將原因更多的歸在了“縮骨法”這門煉骨功法之上。

因為哪怕是他掌握的這門“易容術”,也不可能單獨做到易骨易形。

必須有掌握層次足夠高深的縮骨法配合,才能達成目的。

心中轉動著這些念頭,耿煊不動聲色的將目光繼續向旁邊移動。

這一次,終于不是他熟悉的功法技能。

而是一部名為《洪波游身法》的奇特身法。

之所以說他奇特,是因為這門身法不是用于陸上,而是用于水中。

按照其總綱所述,若是掌握這門身法,不僅可以去任何水域鳧水踩浪,江河湖泊任意縱橫。

便是洪水滔滔,濁浪滾滾,險灘激流,也可在其中肆意遨游。

“居然是游泳技能。”

看到這里,耿煊還真的來了興趣。

上一世,他就為自己居然沒有學會游泳這件事時常耿耿于懷。

心中忍不住想,要是憑著這“洪波游身法”練就浪里白條一般的水上技藝,那也是很值得高興的一件事。

耿煊的目光繼續移動。

看向第四本書冊。

看見其名目,耿煊就忍不住眉頭挑了挑。

《龜息術》

和《洪波游身法》一樣,這又是一部沒有出現在功法交換清單上面的功法。

見著這名目,耿煊就怔了一下。

目光又忍不住移向《洪波游身法》,在上面停留了片刻,像是領悟到了什么。

很快,耿煊將《龜息術》拿在手中,翻到總綱一頁。

只看了不到一頁,耿煊的心就忍不住砰砰狂跳。

簡單說來,這“龜息術”就是一項教人呼吸的技能。

不是“潮汐呼吸法”這種,通過“呼吸”錘煉身體。

而就是“呼吸”這件事本身。

按照“龜息術”總綱所述,這項技能剛入門之時,只是能夠讓人的呼吸間隔延長。

按照耿煊自己的理解,就是身體對每一次呼吸的利用率變得更大。

隨著技能提升,每一次呼吸的時間間隔,會越來越長。

而這項技能的盡頭,是“修習此術,至臻出神入化、返璞歸真、行走坐臥皆得真意之境,方可領悟此術之真諦。自此,鼻竅再非呼吸之必須,周身四萬八千毛孔,皆可用之于呼吸”。

總綱還描述了具體至臻此境之后的許多妙處。

耿煊卻已經沒有仔細去看,心中想的都是此術與“洪波游身法”之間,簡直是絕配。

一旦這兩項技能全部被他掌握到最高境界,那自己豈不是真要化身成水中游魚?

耿煊不由得期待起最后兩部書冊又能帶給自己什么驚喜。

他放下《龜息術》,目光落在了第五本書冊之上。

在看清書冊名目的瞬間,耿煊再次愣了一下。

因為這本書不是他以為的功法,而是一本名為《永和源考》的筆記。

耿煊的目光忍不住再一次移動,看向最后一本書冊。

這是最后一本書的名字。

看到這兩本筆記,耿煊很容易就想到曾在常平坊主李逡的地下密室看到的一本《常平源考》。

所以,耿煊很容易就能想到,這兩本筆記,應該分別出自范宏盛的永和坊,以及同為八方之一的天潤坊。

《XX源考》,便是每個里坊自己的歷史書,或者也可能稱之為“神話書”。

記載了自家里坊的歷史源流,以及一些著者認為重要的,值得一提的事件和故事。

許多故事都頗具神話色彩和傳奇色彩。

比如耿煊看過的《常平源考》,一個“據說”起筆,就直接一桿子捅到了“元帝陵”。

耿煊倒是好奇,這《永和源考》和又都記錄了什么,以至于讓范宏盛等人如此珍而重之的送到自己面前。

耿煊先是取過《永和源考》。

剛拿到手中,還沒有翻頁,便自動現出書中某一頁,因為這一頁提前放了一片薄薄的金葉子當書簽。

耿煊的目光,落在了書中文字之上。

元帝九年,第三次巡幸天下,征發役夫十萬,我坊選送役夫千余。

因根腳清白,表現優異,有十三坊民在此次巡幸期間,有幸隨侍元帝左右。

四月,帝出元京,北巡至玄州之北,見極光而止,立石以記。

東巡至旻州以東,見滄海,轉而向南,欲南幸蒼州。

一日,見鯨鯢浮于滄海,恰有蒼鷹落足其上,繼而翩然遠去。

帝視之良久,喟然長嘆,曰:

‘都謂人生天地之間,為萬物之靈。

既不能上天,與蒼鷹同游。

亦不能入地,見厚土黃泉。

勉強鳧水橫渡,也有溺斃之危,入魚蝦之腹。

終日困縛于大地之上,與牛羊犬馬何異?

此萬物之靈耶?此萬物之靈耶?!’

帝悵然,揮師西返。

十二月,抵元京。

第三次巡幸,由是而止。”

耿煊盯著這段內容來回看了許多遍。

最后,他默默合上了這本《永和源考》,將其放到一旁。

又伸手將另一本拿在手中。

不需要他特意翻頁,提前插好的金葉書簽,便將范宏盛等人想要讓他看到的內容出現在眼前。

和《永和源考》中,以莊重的,記史一般的文字記錄了十三坊民隨侍元帝出巡期間的見聞要記不同。

記錄了同樣在元帝時期,一個出身于元京天潤坊的奇人奇事。

而在這個奇人奇事之前,還有一段很長的、包含巨大信息量的“前情提要”。

事情還和元帝第三次出巡,因見巨鯨飛鳥,忽然心情抑郁,中途折返之事有關。

說是元帝九年,在大海邊發了一通“既不能上天,又不能入地,連下個水都還要被魚蝦所欺,這就是萬物之靈?這就是萬物之靈?”的感慨之后。

急元帝之所急的天下人,就開始了競賽一般的探尋上天入地還有下水的辦法。

而元帝這隨口一段牢騷感慨,也變成了著名的“三行之問”。

即“天行”、“地行”、“水行”。

元帝十六年,一群挖墳盜墓之人,露了個大臉,搶先弄出了個“地行”之法。

雖然,那個“地行”之法與人們期望的相差甚遠。

遠不能做到行走大地之下,宛如行走在大地之上那般容易。

但這好歹也在元帝面前掙了個大臉,不少本來通緝榜上有名的人物,不僅前罪盡銷,還被封了爵。

其中功勞最大的一位,還被賜了一座山,元帝親口允諾,允許他開宗立派,稱尊做祖。

元帝這一舉動,直接讓天下沸騰了。

原本,元帝的“三行之問”就是個天下熱議的話題,此后就變得更熱了。

而且,所有想要解答此問之人,都有了緊迫感。

因為“三行之問”已經有一問勉強有了答案,這說明天下人的機會,已經少了三分之一。

而所有人的目光,都暫時聚焦在了“水行”之上。

沒辦法,相較于這個,“天行之問”大家都覺得最難啃。

從元帝十七年開始,每年都有不知道多少人說自己解答了“水行之問”。

只不過,頭三年,經驗證之后,沒有一個達到了元帝期望的標準。

和對待“地行”的寬容不同,對待“水行”,元帝的標準變得異常嚴苛。

那種“能在水下潛游半日”的,都不能過關。

要真正做到和水中游魚一模一樣才可。

即便如此,四年之后,“水行之問”也被人回答了。

經驗證,掌握“水行”之法者,可在指定的湍流水域,待上十天十夜不探頭浮出水面一次。

四肢變得宛如青蛙腳,變化出鴨蹼一般的結構。

身形也變得如游魚一般,更利于在水底穿行。

其人還可如魚一般呼吸,以水底魚蝦為食。

可以說,這“水行”之法,滿足了最嚴苛的要求,真正做到了和水中游魚一模一樣的程度。

而獻上這個答案的人,一個出身于蒼州的諸侯國世子,曾經在元帝爭奪九州之時與之為敵,甚至遣人刺殺過元帝,眼見大勢已去,最后被逼到海島上茍活的亡國余孽。

因為解答“水行之問”的功勞,不僅被元帝親口銷了其人其族的罪孽,還直接將那座海島賜給了他,允他可以做島主,聚人民,保留先人宗廟祭祀。

——這是元帝第一次對敵人、敵國如此寬容。

對那個時代的人來說,這世上也沒有比保留敵國歷代君主的宗廟祭祀更大的寬容了。

這個“水行之問”的解答,再度讓天下沸騰,卻也令天下有志之士絕望。

因為所有人都知道,“天行之問”才是這三問中最難的。

同樣,這也是所有人內心深處最渴望的。

如鳥一般飛在天上,這樣的夢想,誰又沒有過呢?

這幾乎是所有人夢中必有的“愿望清單”。

可是,“三行之問”就只剩這“天行之問”還沒有解答,不管情愿不情愿,都只有這個選擇。

不過,再旺盛的熱情,在一次又一次的碰壁之下,也終會冷卻。

到了元帝二十五年之后,天下人對這個問題的熱情,已然消耗殆盡。

但,總有例外。

足足兩頁的“前情提要”說完,終于說起同一時期,發生在天潤坊的一件奇人奇事。

說是天潤坊有一個既無父母、也無妻兒的打更人,名叫王戶。

這是一個沒有修煉天賦的普通人。

除了打更,他唯一的愛好就是“飛”。

他和那些因為聽說了元帝的“三行之問”,才開始捧熱點的人不同,早在元帝發出此問之前,他就已經在這個“飛”字上下了多年苦功。

最轟動的一次,是元帝六年,也就是元帝發出“三行之問”的三年前。

這個王戶制作了一個巨大的風箏,把自己綁在風箏上面。

然后讓人騎著快馬放風箏。

隨著風箏高高的飛在天空,他本人也跟著飛了起來。

這王戶就這么跟著風箏一起,飛到了極高極高的天上。

到了這第一次成功“飛天”的最后,終于還是出了一些意外。

風箏在落地的最后一段距離,姿態不對,吧唧一下摔在了地上。

這王戶也被摔斷了一條腿、一只手。

有人說運氣差,更多人卻說運氣太好,這姓王的這么玩,居然都沒把自己玩死。

后來,經過多年將養,手勉強恢復了,只要不提重物,基本無礙。

斷腿卻沒有完全恢復,留下了終身殘疾。

不過,身體雖殘,他卻沒有因此受到打擊。

反而將之視為一次成功的嘗試,受到了更大的鼓舞激勵,更加全身心的沉浸在這項偉大的事業之中。

元帝十九年,也正是“三行之問”最是鼎沸的那幾年,王戶也湊了個熱鬧。

開始了又一次的飛天嘗試。

這一次,他不再做大風箏,也不再讓人拉著跑。

王戶用綢布、輕木以及少量鐵釘銅絲,自己做了個張開如大風箏,又仿佛一對大鳥翅膀的奇特物件。

這個東西看著雖然奇怪,但按照所說,這卻不是王戶閉門造車瞎琢磨出來的。

自從大風箏試驗成功之后,手腳都還沒有好利索,王戶就死乞白賴,拜入了天潤坊一個手藝精湛的木工老師傅名下。

王戶卻不是覬覦這個老師傅的木工手藝。

而是這個木工的祖師爺,是個在九州都很有名氣的人,魯盤大師,一個據說隨手做只木鳶,就能在天上飛三天三夜的人物。

當然,天下所有的木匠,都奉魯盤做祖師爺。

天潤坊一個木工精湛的老師傅自稱是魯祖師嫡傳,沒有任何問題。

王戶想學的,就是魯祖師隨手做只木鳶就能飛三天三夜的本事。

這本事他有沒有學到,沒有說,不過,卻說了另一件趣事。

在看到王戶最終做出風箏不像風箏,翅膀不像翅膀的奇怪玩意兒之后,那位木工老師傅將他逐出了師門。

還罵他學藝不精,居然用釘子銅絲,繼續留在門內只會羞辱了先人。

王戶也不管,帶著多年學藝的成果,選了一個秋高氣爽,秋風呼嘯的天氣,登上了元京旁邊最高的一座山,站在了最陡峭的懸崖邊緣。

然后,他就趴在他親自做的怪東西上面,縱身而起,一躍而下。

最終,他再一次成功了。

反正,沒有摔死。

在呼嘯秋風的護送下,趴在那東西上面的王戶,一直滑翔了將近五里地,這才落在地上。

王戶雖然也受了一些傷,但卻沒有再缺胳膊斷腿。

據說,還有人將此事拿到元帝面前當段子講。

甚至還問,這算不算“飛天”。

元帝當即搖頭,第一次給出了“飛天”的標準,必須依靠自己,不能依靠外物,且至少能飛出百里之外。

而不是靠著風力之助,徐徐下滑,不斷降低。

王戶對此倒是沒有在意。

生命不息,飛天不止。

再次試驗“成功”的王戶,立刻投入到新的“研究”之中。

而這一次,他和元帝的想法不謀而合,年紀漸大,意識到可能沒有更多機會折騰的他,也想摒棄外物之助,實打實的飛一次。

最開始,他還有些沒有頭緒。

可就在次年,“水行之問”被解答,一些相關細節就在元京傳得沸沸揚揚。

人的身體居然還可以變得像魚那樣?

手腳四肢居然能像青蛙腳、鴨子腳一樣,長出蹼來?

王戶當時就受到了啟發。

他心中當即就生出一個念頭。

要是變化的地方不在手腳四肢,而是在腋下,讓皮膚變得如蝙蝠的膜翅一般。

雙手展開,就是翅膀。

身體再做些相應的調整,變得更利于在空中飛行。

那人豈不是就可以靠自己飛在天上了嗎?

王戶很想再效法拜入木工老師傅的方式,再去將這門手藝偷學到手。

只可惜,這一次,他失望了。

別說偷師學藝,他連人家的門朝哪開都不知道。

更何況,本來就沒有修煉天賦,年紀也已將近四十,即便他真的找到了正確的山頭,也得到了正確的方法,也不可能掌握得了。

后來,只剩一個“天行之問”沒能解答的天下人心氣漸冷,漸漸不再關注這個問題。

王戶卻依然沉浸在他的飛天夢中。

元帝的“三行之問”來前,王戶沉浸在他的夢中。

元帝的“三行之問”走后,王戶依然沉浸在他的夢中。

他的夢,不因元帝之問而改變遷移。

也不受其任何影響。

只是恰好,因緣際會,一個凡夫庶民,一個萬古一帝,在同一個時間,做了同一個夢而已。

元帝三十八年。

剛剛過完五十五歲生日的王戶,再次于一個秋高氣爽、秋風呼嘯的日子登上了十四年前登臨過的高山,站在十四年前曾縱身一躍的懸崖邊。

他解開了自己的衣服,現出了十幾年苦心探索的成果。

知道自己不可能真正掌握那種神奇的變化之術后,王戶稍稍調整了一下自己的計劃。

他“假裝”自己已經掌握了這樣的技能。

然后,他將一套精挑細選的,用動物皮膜做成的,韌性極佳的衣服穿在了身上。

且為了表示這套皮膜就是他的皮,他用學習木工時掌握的最粘稠的黏膠,將其死死的黏在了自己的身上。

一旦粘上,就再也扯不掉的那種。

若要強扯,得連皮也一起撕掉!

他張開手,雙手腋下與身體之間,被一層恰到好處的皮膜連接成一個整體。

不僅雙腿和腋下,為了盡可能增加與空氣的接觸面,兩雙腿之間,他也做了類似的處理。

做好一切準備之后,他深吸一口氣。

縱身,一躍。

這一次,他沒再如前兩次般成功。

那些跟隨他而來,站在懸崖上,懸崖下,從任何一個可以看見他跳下懸崖的天潤坊居民,還有一些因他前兩次事跡而來瞧新鮮的看客。

親眼目睹了王戶跳下懸崖,到死亡的全過程。

只見王戶那如翅膀一般的雙臂才剛張開,身體就不受控制的在空中發生了幾個劇烈的翻轉。

然后,腦袋狠狠的撞在了身后懸崖那堅硬的,裸露的巖石上。

很快,如同一具破爛玩具的王戶的身體,便跌入了下方崎嶇險峻的溝壑之中。

除了石頭上還有一點殷紅血跡,這王戶的痕跡,從所有目擊者的眼前到心中,都迅速消散中無蹤。

因為王戶孑然一身,沒有父母,也無妻兒,自然也不會有人冒著生命危險去給他收尸。

就在王戶的腦袋,狠狠的磕在堅硬的巖石上之時。

很多看客仿佛如愿以償般,發出早就料到會如此的“哼哼”“呵呵”之聲,轉身就走了。

這次熱鬧,不過是他們未來三五天之內的談資而已。

在談論的同時,還要貶損奚落的那種。

那些天潤坊的居民,倒是感觸更大一些。

一些與王戶關系比較親近的,還將隨身攜帶的一些香蠟錢紙取出,就在懸崖邊做了個簡陋的祭臺。

此事,是王戶主動要求的。

早在嘗試之前,他似乎已經預料到了自己的失敗。

天潤坊的居民,返回之后,依然各自繼續自己的生活。

王戶這個奇怪的打更人,也逐漸從他們的生活中、記憶中徹底的消失。

但終究還是有人記住了他。

當成趣聞,當成軼事,講給天潤坊的孩子們聽。

六年后,四十四年,元帝崩。

天下大亂。

四年后,霸王入元京,一把火將千年神都化為廢墟。

元京四百八十座里坊,四散奔逃。

期間,慘絕人寰之事發生了太多太多,多到哪怕沒有提及任何一字,都依然在字里行間透露出了壓抑、沉重、和絕望的情緒。

終究,十不存一的天潤坊在新的土地扎下了根。

一位有幸在最和平安寧的歲月,最稚嫩純真的年紀,聽過親人講述王戶飛天故事,后又歷經數十年難以為外人道的艱苦掙扎,終于活到垂暮之年的老人。

回首一生,漫長人生中那如山如海的窒息苦痛卻都被他扔到一旁,沒有提及一字。

卻將這王戶飛天的故事,詳詳細細的講述了一遍又一遍。

講給他的兒孫,以及里坊內其他正處在稚子純真年紀的孩童們。

于是,這個故事就這么留在了之中。

后來,元州歷經持續數百年的動蕩,天潤坊有風光,有慘淡,有分裂,有融合。

現在,元州境內,有不止一個天潤坊。

每一個天潤坊,都有自己的歷史脈絡。

可每一本,卻都筆墨詳盡的記錄了王戶飛天的故事。

許久之后,平復下心中情緒的耿煊這才再度抬起了頭,輕聲贊道:“真是了不起!”

對面眾人,都是沉默,不知道應該如何回應。

他們甚至不知道,蘇幫主這句“了不起”說的是誰。

耿煊也沒有細說,目光落在范宏盛和天潤坊的坊主兩人身上,問:

“這兩本書,是給我的嗎?”

人家也有可能只是給他看一下這上面的信息,是以他要確認一下。

兩人點頭。

范宏盛道:“當然,這六本書冊都是給您準備的。”

耿煊點頭,鄭重道:“謝謝,你們的心意,我收到了。”

他將兩本源考以及另四本功法盡數收起。

卻沒有結束這個話題,反而看向魏萬宗、柴爺等人,道:

“你們六家里坊的源考,也能給我一份嗎?”

從這《常平源考》,以及眼前收獲的這兩本源考,耿煊充分認識到了其重要價值。

一點都不含蓄,直接開口索要。

還不待其他人回話,柴爺便趕緊點頭道:

“當然,只不過,我們里坊的源考,記錄多有粗疏夸大,甚至自相矛盾之處,若是給您帶來誤導,那就不好了。”

耿煊點頭,道:“沒事,我自會分辨。”

至于柴爺對《常平源考》的評價,耿煊覺得,有些事情,自己知道就好。

我自認為沒有煽情天賦,也不怎么懂得在劇情中使用煽情,若刻意為之,只會顯得尷尬。

碼這段劇情時,我也沒想過要煽情。可在寫完王戶這段文字之后,莫名其妙的就淚流滿面,碼字這么多年,都不記得上一次體驗到這種情緒是什么時候。

類似的情緒體驗,倒是有很多,比如當讀到那首“孩兒立志出鄉關,學不成名誓不還。埋骨何須桑梓地,人生無處不青山。”再配上那個背著雨傘遠去,風華正茂,揮斥方遒的書生背影,簡直催淚彈,又比如看一些抗戰、援朝紀錄片的時候,類似情緒很容易就生發出來。

可這一次,我自己都不清楚,是因為腦海中那些沒有落于文字的額外聯想讓我產生了這個反應,還是這段故事本身。

分不清,真的分不清。我自己都迷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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