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耿煊直接應道。
柴爺盯著耿煊,道:
“你莫不是以為,拿一張弓,背一袋箭,就可以當射手了?”
耿煊搖頭:
“柴爺,您別這么埋汰我,我做出這個決定,也是深思熟慮過的。”
“還深思熟慮,你是拍腦門想出來的吧?……說來我聽聽。”柴爺已經坐直了身子,態度也變得很是認真。
耿煊道:
“我要加入的獵隊,是坊里才組建不久的新獵隊。
這段時間他們一直在老獵隊的帶領下行動,據我所知,他們的配合已經非常不錯了。
我這時候貿然加入其中,起不到幫助不說,反而會給他們添亂。
即便選擇遠遠站在一邊,什么都不做,都比摻合進去更好,若是能不妨礙他們的情況下,遠遠牽制一下,那就更好了。
而據我了解,這個新獵隊的成員,就沒有修煉弓箭射術的,我這么做,也算是補上了一個不足之處。
……無論是對整個獵隊來說,還是對我而言,應該都沒有比這更合適的定位了。”
柴爺砸吧了一下嘴,嘀咕道:
“你深思熟慮,就琢磨出這個?……你這不都是些屁話嗎?!”
耿煊嘿嘿道:“最重要的理由當然要放在最后面。”
說著,他看向柴爺,一臉認真道:“柴爺,您說我在吹箭還有扔暗器這兩方面都有著極強的天賦。
可經過這段時間我自己的親身體驗,我卻覺得,我真正的天賦,并不在吹箭和扔暗器。
之所以在這兩方面表現出色,只是恰好選擇了這兩項而已!”
柴爺斜眼看著他,問:“你真正的天賦是什么?……難不成是上天?”
話語中,奚落的口氣不要太重。
“是遠程攻擊!
……您也別以為我是在隨便糊弄你,我是真的有這種感覺。
那種感覺真的很難形容,當我看向某處時,不需要任何經驗判斷,我就知道身體該如何做才能將其擊中。
并不限于某一種具體的手段,用吹管也好,用手扔也好,只是達成目的的方式不同。
便是換成弓箭,效果也是一樣的。”
柴爺聽了這話之后,定定的看著耿煊,過了片刻,他忽然站起身來,朝屋內走去。
過了一會兒后,他一手拎著一個皮質箭袋,一手拎著一張長弓走了出來。
長弓通體呈黑色,沒有考究精致的紋飾,看上去就是一張再標準、再普通不過的長弓。
在耿煊熱切的眼神中,柴爺將黑色長弓擱在桌上,道:
“今天你要是能用行動證明自己沒有耍嘴皮子,我這張弓就給你用。”
“這弓送我?……謝謝柴爺,謝謝!”耿煊趕緊將桌上長弓拿在手中,一臉的感激涕零,愛不釋手。
柴爺趕緊喝止。
“打住,我什么時候說把弓送你?……你要是表現不錯,你就拿這弓去參加秋獵。
要是不行,就別在我這耍嘴皮子,趁著還有點時間,趕緊跟獵隊練習配合去!”
“您放心吧,保準讓您滿意。”
此前,耿煊在向柴爺請教沒羽箭的修煉技法的時候,就已經把連珠尋蹤箭的修煉心得全部套了出來。
他的腦海中,也早就浮現了相應的信息。
只不過因為手中沒有長弓,加之對這項技能的需求也不迫切,他也就沒有進行提升。
現在,算是萬事俱備,東風也有了。
不過,他卻沒有立刻消耗紅運進行提升,而是假模假式的跟柴爺請教了一兩個小時。
時不時還拿起長弓在手中比劃比劃。
看著他的表現,柴爺眼中完全沒有看見天才的驚嘆,眼神中反而漸漸有了疑惑。
他似乎在想,就這水平,需要多大的一張臉才會認為自己在這方面有著無與倫比的天賦?
“嗯,可以了。”
見火候差不多,耿煊的念頭集中專注,腦海中當即浮現出一段信息。
宿主已領悟“連珠尋蹤箭”的立意精要,身體也滿足掌握該技能的全部前置條件,消耗兩點紅運即可快速入門。
是?/否?
“是。”
隨著念頭明確,兩點紅運消耗,耿煊感覺有一股溫潤的暖流在自己的手指、手臂流動。
與此同時,一些有關如何開弓,如何持箭,如何瞄準的經驗感悟涌入耿煊心中。
紅運:474
連珠尋蹤箭(入門)
耿煊放下長弓,伸手隨意做了幾次擴胸熱身,趁機將這一次提升后的種種收獲大略消化了一遍。
這才再次拿起長弓,從旁邊箭袋中抽出一根長箭,輕輕搭在長弓上。
隨著手臂、肩頸、乃至整個身體的姿勢和用勁都做出相應的調整,手中長弓已經被拉開了七分,然后姿勢定格在了這個狀態。
乍看上去,還真有些像模像樣。
可自認為已經看穿了耿煊老底的柴爺卻終于忍不住開口道:“好了,小子……”
“嗖!”
耿煊持箭的手輕輕松開,長箭掠過虛空,釘在距離至少四五十步之外的樹干之上。
臉上現出滿意之色耿煊扭頭看向柴爺,好奇問:“柴爺,您要說什么?”
柴爺的動作,從長箭飛出那一刻就像是被施了定身術一般,嘴巴微微張著,眼睛也愣愣的定著,哪里有心思回應他的打趣。
一箭射中四五十步外的樹干,當然并不是什么本事。
都不需要專門修煉“連珠尋蹤箭”,一個普通人培養過一段時間,都能大差不差的射出這樣的成績。
這一箭真正的精髓在于,在長箭掠空,即將射到樹干之時,一片隨風而落的枯葉好巧不巧的,更好飄到長箭的必經之路上。
于是,長箭釘入樹干之時,這片枯葉也被“裹挾”著釘在了樹上。
柴爺驚訝于他這忽然驚艷的表現,耿煊對這一箭的效果,同樣非常滿意。
與吹箭、沒羽箭這兩項技能橫向對比一下,就可以發現,若是三項技能同樣處在入門層次。
那么,連珠尋蹤箭無論是射程,還是準確度,都比吹箭和沒羽箭強上許多。
這也是理所當然之事,若是同等層次的弓箭威能只與沒羽箭,甚至吹箭相當,那他根本沒有再修煉這門箭術的必要。
射程,精準度,乃至同等距離內的絕對殺傷力,弓箭都遠在沒羽箭和吹箭之上。
甚至,若是換上更好的長弓,制作出更有針對性的箭,殺傷力還會更加恐怖。
這都是弓箭相較于徒手投擲和吹箭占優的地方。
不過,反過來看,這同樣也是弓箭相較于另兩者的缺點所在。
若只是個玩弓的,要是箭射完了怎么辦?
要是弓和箭都不在身邊怎么辦?
一身本事立刻歸零。
與之相比,徒手投擲、且不拘任何“武器”的沒羽箭,自由度和可靠性就大多了。
——特制的暗器也好,隨便撿的石頭也罷,都可以化為遠程制敵的手段。
而吹箭的射程和絕對殺傷力,都是最小的。
但它也有弓箭和沒羽箭都不具備的優勢。
首先是隱蔽,在敵人中招之前,都可做到無聲無息。
再一個就是它幾乎可以在任何環境下都能成功施展。
弓箭就不說了,一片開闊的,至少足夠將一張弓拉開的空間是必須的。
沒羽箭在這方面的限制稍小,可若是在一個僅能供人蛇行通過的狹窄地洞中,連手都沒有活動伸展的余地,自然也就不可能做出投擲的動作。
柴爺也就稍微錯愕了一陣,神色就恢復如常。
拿起桌上的茶壺,對著壺嘴喝了一口氣,淡淡道:
“我教你的可是連珠尋蹤箭,尋蹤的難度有些高,我不為難你……你給我射個連珠吧,不需要多,來個兩連珠,意思一下就行。”
耿煊道:“柴爺,您確定不是在故意刁難我?”
柴爺撇撇嘴道:“做不到啊?那你這水平,也不怎么樣,也就堪堪入門而已。”
耿煊卻不上他的套,只是問:“這樣的箭術,做個射手足夠了吧?”
柴爺遲疑了一下,終于還是點頭道:“行吧,這弓你拿去用吧……我可不是送你,秋獵結束后記得還我!”
說著揮了揮手,讓耿煊滾蛋。
耿煊將桌上箭袋也背在身上。
又想起一事,道:“柴爺,這只是有弓無箭也不行,您再支援我一點箭吧。”
柴爺揮手驅趕道:
“去去去,什么東西都問我要。
……你去跟陳榮山要,你要跟的隊不是他兒子在帶嗎,只要你箭術過關,他會給你準備好的,不需要你操心。
再不然你去跟李逡說,秋獵的事都是他在負責,不缺你這幾根箭。”
于是,耿煊麻溜的滾蛋了。
不過第二天,他又來了。
柴爺嘴上雖然罵罵咧咧,但耿煊能夠感覺到,自己在旁邊與他東拉西扯時,這老頭的精神狀態都可見的好了很多。
反正秋獵將近,耿煊也沒有別的安排,就當是關愛老人了。
而且,來這里也并非真的耽誤時間。
在于柴爺的東拉西扯中,耿煊對這個世道的認識也在變得越來越深。
雖然,老頭因為常年待在常平坊,見聞沒有及時“更新”,很多東西都是多年前的舊聞。
但對耿煊來說,這些舊聞的價值一點不比“新聞”低。
而且,也正因為是多年前的舊聞,老頭說起來也更加沒什么顧忌。
“柴爺,那地下黑市的事,您再與我說說唄。”耿煊道。
柴爺擺擺手:“我知道的都說了,翻來覆去就那么點東西,你還以為真有多神秘復雜不成?”
見耿煊眼巴巴的盯著自己,滿滿的求知欲,他又覺得要是不說點什么都對不起這小子對自己如此上心。
——他當然知道,這小子這兩天往自己這里跑,就是想要從自己口中多了解一些事情。他并不覺得這有什么不妥,反而非常高興,認為這才是真正腦子開了竅的。
不像常平坊里其他小年輕,腦子里就只裝了三件事。
修煉、修煉,還是TM的修煉。
仿佛只要一心修煉,變得比昨日的自己更強一些,前路就會越走越開闊。
可這落在他眼中,就是典型的只知道低頭趕路,卻不懂抬頭看路的愚鈍表現。
現在終于有個懂事的,他高興都來不及。
雖然嘴上罵咧咧,可每次他也都會絞盡腦汁的去回憶,爭取不辜負了這耿家小子的期待。
此刻,他正覺得地下黑市的故事都被對方掏空了,已無新意可講。
他忽地心中一動,想到另外一些東西。
他輕咳一聲,端起茶壺,慢慢喝了起來,整理心中思路。
而早就摸清他習慣的耿煊,在他輕咳之時,就已經正襟危坐,做洗耳恭聽狀。
“小子,你已經知道,放眼咱們元州,基本每個集市下面,都有一個地下黑市,只是大小有所不同。
那我問你一個問題,你覺得是集市先于地下黑市,還是地下黑市先于集市?”
聽了這個問題,耿煊心中第一時間就冒出了一個答案。
當然是集市先于地下黑市。
沒有集市的繁榮和大量修煉者的存在,以及因此才產生的相應需求,自然不可能有地下黑市產生的土壤。
這在耿煊的觀念里,是一件理所當然之事。
需求,才是最強的推動力。
每個集市之所以都有地下黑市存在,正是因為聚居這些集市內魚龍混雜的修煉者都有許多見不得光的交易需求。
不過,在他要給出這個回答之前,就硬生生將之吞了回去。
要是事情這么簡單,柴爺也不可能在這時候問出來。
那么很顯然,真正的答案很可能是另一個。
于是,他緩緩道:“地下黑市,先于集市存在。”
柴爺點頭,不置可否,又問:“那你可知道原因?”
耿煊搖頭:“不知道……還請柴爺解惑!”
柴爺頷首,捋了捋頜下稀疏的胡須,從一個說話罵罵咧咧的老頭代入進了為人師者的角色之中。
“在康樂集的地下,除了地下黑市那一片,周圍還有更大的區域,還有很多隧洞如蛛網一般分布著,你可知道?”
“嗯,多少知道一些。
……聽說集市里有不少人家都有地道直通地下,四通八達,甚至沒人知道它的規模究竟有多大。
我還聽說那些地方很不安全,沒人知道藏著什么危險。
就連樊大館主這樣的高手,也不敢深入探察。”
柴爺點頭,淡淡道:
“那我要告訴你,這樣的地下網絡。
不止康樂集有,元州境內所有集市下面,都有!
而且,規模絕不會比康樂集下面的這個小。
甚至,據說每個集市下面的隧洞網絡也不是孤立存在的,而是連成了一片。
只不過,有的地方隧洞稀疏,有的地方,隧洞密集交匯。
而集市,便是建立在這一個個隧洞交匯最密集的點上!
在集市建立之前,在地上還是一片荒蕪的時候,一個個地下黑市就已經存在了。
那時的地下黑市,規模可比現在的大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