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錦堂回答的斬釘截鐵。
“改?如何改?將月例和撫恤標準下調?”耿煊問。
方錦堂搖頭道:
“這只是其中一部分,我的意見是,干脆趁這機會,將幫內秩序做一個全面的調整。”
聽著這話,耿煊心中產生了些許恍惚。
其實,早在馮煜任職副幫主之時,以巨熊幫彼時的規模,最初幾十人草創時期確定的幫派架構就早已變得不合時宜。
馮煜也曾就這個問題明確與他說過,在得到他的認可之后,馮煜便一直在琢磨此事。
只不過,還不待他將這一切梳理清楚,并落到實地,就遭了許象風的毒手。
以至于直到現在,巨熊幫的規模相較于馮煜時期又有了一個數量級的提升,可內部結構依然是渾沌模糊的。
總的來說就是,老一套已經不適用,新一套又沒有立起來。
“你打算如何調整?
想來你心中已經有了一套比較完善的方案了吧?”耿煊問。
方錦堂從袖中取出一本小冊子,雙手遞到耿煊面前,道:
“這是我的一些基本設想,您看看。”
翻開看到第一頁,耿煊就忍不住眼皮狂跳。
他抬頭看向方錦堂,道:“你這……削得是不是也太狠了一點?”
冊子第一頁,就是有關基礎月例的調整。
此前,巨熊幫的基礎月例,標準簡單而粗暴。
煉皮銀10兩,補血丸1顆,然后境界每往上一階,便翻一倍。
到了煉骨就是銀80兩,補血丸8顆。
等到煉髓之后,從初期開始,每一個小境界,便往上翻一倍。
煉髓初期銀160兩,補血丸16顆(或8顆精元丹)。
等到煉髓后期,單是基礎月例,便有銀640兩,補血丸64顆(或精元丹32顆)。
雖然,耿煊也覺得這數據膨脹得有些夸張,與底層的差距過于懸殊,但一來煉髓以上的戰力,特別是中后期的數量本就不算多。
二來,對比其他勢力,那些同層次修煉者的收入,這最多也只能算是中等水平。
耿煊也就沒多說什么,予以了默認。
現在方錦堂制定的新方案,基礎月例卻直接來了個大縮水。
煉皮直接將補血丸取消,每月只有銀10兩。
煉肉銀10兩,補血丸1顆,煉血銀20兩,補血丸2顆。
相當于在原來的基礎上,直接下跌了一階。
煉骨銀30兩,補血丸3顆。
煉髓初期銀50兩,補血丸5顆,中期銀80兩,補血丸8顆,后期銀150兩,補血丸15顆。巔峰銀240兩,補血丸24顆。
全部來了個超級大跳水。
讓耿煊最覺驚訝的,卻是這新方案中的“一視同仁”。
他原以為,方錦堂會對那些煉髓以上的戰力手軟一點。
因為這些人是巨熊幫的核心,人數也不多,多點少點其實影響本就不大,他這么做,能夠減少推行的阻力,達到表象“收買”的目的。
可實際上,煉髓層次的削減幅度,比煉髓以下反而更大。
耿煊沖方錦堂揚了揚手中冊子,疑惑道:“你真覺得,這推行的下去?”
看到上面內容,先是一怔,而后陷入沉思。
“幫主您將月例拆分成包含基礎月例,職級,以及貢獻章在內的三項,是非常有先見之明的。”
方錦堂先是小小的拍了一下馬屁。
這才解釋起自己的整體思路。
“此前,因為新的秩序沒有確定,職級的層級數量,沒有明確下來。
眼下恰好就是一個合適的時機。”
“減少基礎月例,這是為將來定下基本的規范。”
“而在十二月以前入幫,已經少則領取了一月,多則數月的‘老人’們,則可以通過提升他們的職級,以及增發貢獻章的方式。
確保他們在十二月,以及今后的月例所得不會下降。
據我觀察,在經歷過多次‘恩賜儀式’之后,他們之中,絕大多數修為都有一個境界的提升。
他們實際能夠領到手的月例,較之十一月,只會更多,不會變少!”
“除掉已經陣亡的,這些老人的數量,本來就不多,總共也就三百人出頭。
這解決起來非常容易,這基本也就將推行時有可能的最大阻力消除掉了。”
“……幫主您也不需要覺得這對后來入幫的幫眾不公平。
那些先入幫的,經歷了更多戰斗,為巨熊幫做了更多的貢獻。
連前任副幫主,多名堂主都在短短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內陸續陣亡。
哪怕是基于最公平的原則,優先晉升、提拔他們,也都是合情合理的。”
“后入幫的幫眾,沒能享受到更高的待遇,那也沒辦法。
幫規已經改了,這是事實。”
“而且,即便優先讓所有‘老人’提拔晉升,本月陸續入幫的幾千幫眾,依然有著很大的機會。
按照新的設計,至少還有一千多個位置等著他們。
這機會已經非常大了。
只要稍微表現優異突出一點,即便煉皮修為,都有很大的可能得到一個伍長職級。
其月例所得,較之原來的月例所得,也只多不少。
若是表現更好,得到什長職級,那月例所得甚至比新規施行前的煉肉境還高!
如果這樣都還有人不滿,那我也真的無話可說。”
聽著方錦堂的講述,耿煊不時就輕輕點頭,為其精妙的“小花招”默默點贊。
首先,方錦堂增設了四個基礎職級。
伍長,什長,副佰長,以及佰長,從低到高。
分別對應一級,二級,三級,四級。
體現在月例中,每增加一級,就增加“銀10兩,補血丸1顆”。
譬如一級便增銀10兩,補血丸1顆,以此類推,四級便增發銀40兩,補血丸4顆。
而這四個職級各自的數量,都非常可觀。
現在,算上新增的2007名幫眾,巨熊幫實際在冊幫眾數量有5507人。
按照方錦堂的設計,伍長便有1100個,什長則有550個,副佰長有110個,佰長55個。
這就是一千八百多個位置。
按照方錦堂的說法,即便扣除三百出頭的老人,也有超過一千五百個位置供大家爭取。
每個人只能有一個職級“頭銜”的情況下,這幾乎是百分之三十的得中率。
要是這都空手而歸,只能說,這怨不得任何人,就是水平太拉,沒有任何讓人眼前一亮的地方。
而在四級佰長之上,還另有五個職級。
分別是五級副堂主,六級堂主,七級副幫主,八級元老,九級幫主。
“你這副堂主和堂主怎么都沒有具體的數量?”耿煊疑惑詢問。
和前四級不同,從第五級開始,就只有名目,沒有具體的數量。
后面兩三個沒有具體數字還比較好理解,“五級副堂主”以及“六級堂主”也沒有具體的數額,就讓耿煊比較困惑了。
按理說,在給巨熊幫做這套新設計時,方錦堂在這一塊,應該是有考慮,也是不可能忽略的才對。
方錦堂卻道:
“之所以沒有寫,是覺得并無這個必要。
因為五級以上的人數多少,完全可以根據實際需求靈活制定。”
說到這里,方錦堂繼續道:
“以現在巨熊幫的情況,能得到副堂主、堂主這兩個職級的。
除非幫主您非常看好,亦或者其他方面有著非常突出的表現,基本都是煉髓中期,煉髓后期的囊中之物。
煉髓初期想要得到,難度都不小。”
“因為數次恩賜儀式,煉髓初期的戰力,著實不少。
而佰長這一職級,我設想的是以煉骨境的突出者,資深者為主。
若將部分煉髓初期也定在這一職級,別的不說,面子上也不好看。
而且,即便將他們全部定為副堂主一級,每人每月也不過多支出10兩銀,以及1顆補血丸,其實并無多大影響。
只不過,這樣一來,副堂主一級的數量,反而會比佰長多出許多。
就是不知幫主覺得,這是否合適?”
“再一個,我還有一些考慮……”
接下來,方錦堂又說了許多。
按照耿煊的理解,方錦堂對職級設定,做了極大的拓展和深化。
同時包含了“榮譽職級”、“幫務職級”、“軍務職級”以及“臨時職級”這四重迭加。
比如一個空有煉髓初期修為,沒有明確幫務、軍務以及臨時差遣的,就只享有一重五級副堂主的“榮譽職級”,月例所得僅在基礎月例之上多50兩銀,5顆補血丸。
又如洪銓,不僅享有六級堂主的“榮譽職級”與“幫務職級”。
在耿煊設計的另一套“戰時體制”下,與蔣弘毅還有著等同于七級副幫主的“軍務職級”。
另還擁有“保衛部長”這個只在工程期間臨時存在的,與副幫主等同的七級“臨時職級”。
這樣一來,他每月所得,除了基礎月例,以及不考慮貢獻章的額外加成下,還享有四重職級迭加之后的,合計26級的加權。
較之新規推出之前,他的所得不僅沒有降低,反而還大大的增加了。
這其實就是“收買”。
可即便是耿煊看了出來,也挑不出什么錯來。
每一重迭加,也并非隨意制定,而是有理有據。
從修為上來說,洪銓就是幫內多達九十多名的煉髓初期中的一個。
可要說讓他的待遇和其他九十多人完全看齊,他第一個覺得不合理。
而隨著洪銓對這套設計的仔細講述,耿煊還漸漸領會到了另一重妙處。
即這種職級授予與發放,完全掌握在巨熊幫手中,可以沒有,也可以一下子四重迭滿,甚至,還可以按照這個思路繼續迭。
靈活。
收放自如。
在戰時,或者眼下這種需要調動大家積極性的工程期間,可以給大家盡量多迭幾層。
等這陣風過去,整體進入咸魚狀態,可以將之收回。
若想好看點,保留個一兩重職級迭加固然很好。
可若財政緊張,完全剝光,只保留基礎月例,也沒有任何毛病。
可上可下,可增可減。
不至于如現在這般,被過重的基礎月例死死“綁架”。
而這個設計,妙處還不止于月例本身,更與撫恤支出直接相關。
此前,陣亡者的撫恤金額,是其身死之月所應領取月例的十二倍,即一年所得。
現在,方錦堂卻強調,陣亡者的撫恤,只能以基礎月例為基準起算。
基礎月例之外的一切,都止于陣亡者本人。
“無論是職級,還是貢獻章,都是授予幫眾本人的。”
“所有職級,無論是實的,虛的,還是臨時的,不僅只限于本人,更是只有活著的時候才有效。
在其身亡的那一刻,附加在職級上的一切,自然就不復存在。”
被方錦堂這般明明白白的說出來,有些刺耳,有些無情。
可耿煊想了一陣,還是輕輕點頭,予以認可。
可方錦堂接下來的話,就讓耿煊感覺他倆這般為撫恤金額千方百計的斤斤計較,實在是有些過于無恥了。
“再就是撫恤給足一年,也實在太過了。
我認為,給三個月就很合適了。
再多,咱們就成冤大頭了!”
聽了這話,耿煊的目光,死死的盯著方錦堂。
他腦海中想到的,是那些陣亡的幫眾,不僅在努力的為他殺敵,給他提供持續的紅運收益,在其身死的那一刻,他們連自己擁有的那一部分,也都“貢獻”了出來。
可以說,在這一刻,他就已經得到了最大、最珍貴的一份。
與之相比,那些金銀,資源等外物,多點少點,又有什么緊要呢?
雖然,這些事情只有他一個人知道。
可恰是如此,自己若再點頭支持,耿煊自己都會覺得,這嘴臉有點過于刻薄了一些。
所以,他第一次堅決的表明了反對的態度。
“還是一年吧。”耿煊道。
方錦堂看著他,神色沒有絲毫松動,毫不相讓。
過了一會兒,見耿煊的態度沒有任何松動的跡象,他這才開口道:
“如果是這樣,那得附加一個條件。”
“說說看。”耿煊道。
“陣亡者的家屬中,必須有人成為正式幫眾。
這高額撫恤,才能發放。
至于那種領了撫恤就想離開的,能給三個月,就算是仁至義盡了。”
耿煊皺起了眉頭。
這擺明了就是不想讓“肥水流了外人田”,放在這個世道,這很合理。
換了某些勢力,態度就是——
不想做自己人,那就是想做敵人咯!
還想拿撫恤?簡直是想屁吃。
不直接給一刀,就算是顧念往日情分了。
“可若是實在沒有合適的呢?咱們總不能什么人都收吧?”
“我們可以將這機會暫時保留,也不一定要是親近家屬,也可以推薦其他人……方法可以有很多。
是不是真的家屬,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肉爛在鍋里,不能讓這些錢財資源流出巨熊幫體系之外,甚至流到敵人那里去。
雖然,在耿煊看來,這個條件有些霸道。
但在這個世道,方錦堂提出的這個約束條件,并不算過分。
反倒是他心中想的那一套,有些超前,有些過于理想了。
于是點頭道:“行。”
方錦堂見狀,心中也長長的松了口氣。
至此,不僅月例與撫恤定了下來,且還來了個“大瘦身”。
新的幫內秩序,也隨之得到了確立。
從這一刻開始,他這位副幫主,才算是真正的名副其實。
心中輕松的方錦堂,問道:“對于這套新的方案,可還有要調整的地方?”
耿煊的目光,落在那間于七級副幫主與九級幫主之間的“八級元老”之上。
“你這又是怎么考慮的?”
方錦堂道:“這是給如郭子安這種有著特殊才能的大才,又或者將來吸引到煉髓巔峰,甚至更高層次的幫眾預留的位置。”
耿煊點頭。
他繼續翻著手中小冊,目光落在了煉皮境的基礎月例之上。
“將10兩銀子的月例改成1顆補血丸,是不是更好一些?”
方錦堂提出的新規,從數學的角度看,獲得一個職級的概率接近三成。
可實際上,這不是數學。
如煉皮這種最底層的幫眾,除非表現特別扎眼,或者身后背景非常過硬。
不然,不可能得到任何一個職級頭銜。
修為在煉肉及以上的幫眾也就罷了,基礎月例再低,至少還有一個穩定獲取補血丸的渠道。
可這些沒有任何背景的煉皮就慘了。
以現在的市價,他們得攢三個月的月例才有可能買到一枚補血丸。
——隨著藥酒被全部賣完,幫眾數量急劇增加,補血丸、精元丹這類修煉資源的儲備變少,用低價從內部購買的方式,便已經取消。
方錦堂怔了一下,遲疑道:“這樣一來,煉皮與煉肉的差異性,就太小了些。”
耿煊看著他,道:“對咱們來說,煉皮和煉肉,能有多大的區別?……真要說來,便是讓他們的待遇完全一致,誰又能說個不字?”
“……”方錦堂無言以對。
說到這里,更多念頭自然就涌了上來,便隨即補充道:
“一點銀子都不給也不妥,日常用度,總是少不了的。
……這樣,在發放一顆補血丸的同時,每月再發一兩銀子做生活費。
另外,幫內一定要加大監察力度,嚴禁高修為的幫眾用勒索,或者其他方式對低修為幫眾手中的補血丸進行巧取豪奪。
如有違犯,一定要從嚴處置!”
說到這里,見方錦堂怔怔的看著自己,問道:“怎么啦,可是有哪里不妥?”
方錦堂輕輕搖頭,感慨道:“幫主,您對他們,也太好了點,考慮得這么周到!”
耿煊點點頭,問:“你覺得這么調整如何?”
方錦堂想了想,道:“我覺得應該加一個條件。”
“什么條件?”
“對于煉皮境的月例,我覺得應該注明,這并不是常例,而是幫內對他們的善意扶持。
這樣的待遇,不是無限期的,應該設一個期限,我覺得三年就足夠了。
三年之后,若其人還處在煉皮層次,這樣的待遇就應該調整回去,只發銀子,不發補血丸。”
說到這里,他頓了頓,補充道:
“持續三年時間,接連三十六顆補血丸下去。
便是資質再怎么平庸,都足以更進一步。
這甚至都不需要多么刻苦,只要不故意懈怠就成。
要是這般寬松的條件都達不成,那真就是不堪造就。
要我說,這種‘老鼠屎’,直接踢出去才是最穩妥的。”
這一次,耿煊沒有片刻遲疑,立刻點頭道:“可以。”
他這一次,如此果斷的回應,倒是讓方錦堂有些呆住了。
耿煊合上小冊子,遞給方錦堂,道:
“我沒什么問題了,新規可以照此施行。”
方錦堂接過冊子,耿煊念及另一事,忽然問:“庫存的銀子還有補血丸、精元丹的數量夠嗎?”
方錦堂道:“按照新規,銀子倒是很充足,至于補血丸和精元丹是否足夠,我需得仔細計算一下才知道。”
耿煊點了點頭。
方錦堂正要告辭,忽又想起另一事,道:
“這些職級人選,如何挑選,如何產生,不知您可有什么具體章程?”
耿煊揉了揉眉心,擺手道:
“這事你和其他人商量吧,盡量公允一點,大差不差,也就行了。”
“這……我和誰商量啊?”方錦堂很想翻白眼。
在他看來,這其實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他滿意為,“蘇瑞良”身為幫主,其他權力都可以下方,這一項定是要牢牢抓在手中的。
其他人都是不能染指的。
是以,他才只是提醒,讓他盡快拿出一個章程來,而不是主動提出一些“建議”。
可現在,被他認為最重要的事情,卻被直接摔了出來,扔到他手中。
“陳展,徐蓬,羅青,丁勇,王襞,洪銓,程輝,蔣弘毅,丁福全……人我就不一一列舉了,你看著辦吧。”
在耿煊看來,這其實就是個具體分豬肉的環節。
方錦堂要做的,就是盡量將這肉分得均勻些,公平些。
這其實才是最費心力的事情。
分得好,皆大歡喜。
分不好,總有人不高興。
而耿煊決定,要想讓所有人都高興,那是不現實的。
這么頭疼費心的事,他才懶得參與。
對他來說,這些“豬肉”最終都落在誰手里,他其實并不怎么在意。
既如此,大大方方放手好了。
他本就不想在這種細枝末節上過分糾纏。
見幫主這般不負責任,方錦堂也只能硬著頭皮將這重任接了下來。
他可一點不覺這是個肥差。
事實上,在接到手中的那一刻,他就知道這是個燙手山芋。
這事由幫主定,和由他定,那是完全不一樣的。
只要方案是幫主提出來的,不管多么離譜,不管有多少人覺得失落委屈,誰敢說個不字?
可換成他,說不定有人敢當場對他拍桌子罵娘。
不過,無論如何,這一步都是必須邁過去的。
懷著沉甸甸的心情,方錦堂告辭離開了耿煊的營帳。
“總算清閑了。”耿煊也是長長的松了口氣。
從方錦堂出現到離開,前后也不超過兩個小時,可耿煊感覺比苦修一整天都還要心累。
甚至,當他想要再度進入修煉狀態時,原本那只囫圇看過一遍的秘法,居然已經有一部分他一點都回想不起來了,就像是沒有看過一般。
最后,他不得不又花了一個多小時,將幾本秘術重新快速翻閱了一遍。
將感覺一點點找回來,激發“霸王之悟”,耿煊再次進入奇特的修行狀態。
接連三次“霸王之悟”后。
消耗五點紅運,“地聽術”成功入門。
而后又是兩次“霸王之悟”,《五禽篇·雞》這本典籍中隱藏的秘術也被他直接“釣”了出來。
讓耿煊感覺有趣的是,根據腦海中的信息,同時被釣出來的秘術,不是一門,而是兩門。
恭喜宿主,成功領悟‘育雞術’立意精髓,消耗三點紅運即可入門。
是?/否?
恭喜宿主,成功領悟‘斗雞術’立意精髓,消耗四點紅運即可入門。
是?/否?
耿煊想起,此前徐子銘在介紹這本典籍時說的一些話。
大意是在對某些九流秘術的改良中,既有好到讓人驚嘆的杰作,如玄幽馬,也有讓人覺得雞肋甚至尷尬的成果,如百日雞,如“斗雞術”。
除了能馴出更好斗、更善斗的雞,似乎沒有任何用處。
可在看到這兩個同時出現在腦海中的信息后,耿煊沒有任何猶豫,分別消耗三點紅運,以及四點紅運,將“育雞術”與“斗雞術”同時入門。
隨著相應信息流水般涌入腦海,耿煊輕易便看出了兩門秘術的異同。
相較來說,“育雞術”的信息更多、更雜、更豐富,卻又給人一種更加松散的感覺。
而“斗雞術”的信息,要更少,卻更成體系,更加精煉,且有著更加明確的方向。
且其中有超過七成的內容,在“育雞術”內都有。
嘗試結束之后,看著親昵的圍在身邊轉悠的四只雞仔。
因為貼得太近,且表現出了明顯爭寵的跡象,惹得大黃它們經常張開血盆大口,亮出鋒利獠牙,做出要將它們一口吞掉的架勢。
不知是不是入了門的“斗雞術”發揮了作用,就連兩只以懶散怠惰著稱的百日雞,也展現出了毫不畏懼的勇氣。
甚至擺出一副躍躍欲試,隨時要朝大黃它們的嘴鼻啄去的架勢。
耿煊怕待會兒自己心思專注于別處,它們真被大黃它們給一口吞了。
揮手道:“去去,都乖乖去窩里呆著。”
或許是大黃它們給的壓力太大,也或許是他這用過就扔的“渣男”表現,讓幾只雞的情緒落差太大。
在頓了一下后,它們幾乎同時雙爪蹬地,雙翅奮力撲騰,在距離最近的大黃、黃耳、阿三、阿六四犬全都沒反應過來之前,全都騰空閃到了它們肉嘟嘟的鼻子前。
然后,一只只雞喙狠狠的就啄了下去。
帳中氛圍,詭異的安靜了片刻。
然后,便是密集到幾乎要將帳篷撐爆的“嗷嗷”“汪汪”“嗚嗚”的狗急敗壞,又兇又惡的狗叫聲。
以及翅膀扇動聲,“咯咯咯”的亂叫聲。
既有在一張張狗嘴之下奮力逃命的驚慌失措,又有成功得手的愜意暢快。
看著忽然鬧騰起來,雞飛狗跳的場面,耿煊又是驚愕,又是無語。
最終,不得不強行介入,將兩邊分開。
先是看了看趾高氣昂,就差沒把腦袋仰到九十度的四只雞。
又看向委屈巴拉,就差淚眼汪汪的幾犬。
耿煊感覺無語,又覺好笑。
最后,他不得不對幾犬進行了安撫。
他知道,大黃它們,剛才已經非常識大體了。
不然,若真拿出全部的本事,哪里又會與四只“凡雞”糾纏這么久?
相較來說,四只雞就都有些“不識好歹”了。
“不委屈,不委屈,它們都是不長腦子的笨蛋,你們體諒一下。”
安撫了一下,耿煊也不敢將四只雞留在帳中,送到因聽到動靜,來到營帳之外的扎絡手中。
重新靜下心來。
耿煊終于還是將目光落在了《房中篇》以及《繞指篇》之上。
要修煉這兩門秘術,最好的辦法,當然是尋兩個女人,讓她們做自己的施術對象。
可人終究是和動物不同。
雖然,直接因他而死的人類,已經超過了五位數,可那性質,畢竟不同。
“開掛嘛,我又不是開不起。”
心中這般想著,耿煊再度激發“霸王之悟”。
然后,將念頭完全傾注在《房中篇》所記內容之上。
隨著“霸王之悟”的運用,越來越日常化。
耿煊心中,漸漸生出一種感悟。
“便是真正的霸王,他擁有這樣超卓的稟賦,卻也很難做到這樣的程度。”
這卻不是耿煊狂妄,而是基于一些客觀現實得出的判斷。
最重要的一點,若將修煉者身處的時代這樣的大環境看做一片特殊的“土壤”。
經過五百多年的不斷培育,眼下這個時代,這“土壤”的肥力已經遠超當年。
而霸王本人,恰恰就是將這“土壤”從相對“貧瘠”變成現在這般“沃土”的最重要推手!
相比于自己,身為開荒者的霸王,他所面對的,是一片更加“貧瘠”,更加“荒蕪”的土地。
除了這一點,耿煊認為,還有一點,也是自己比霸王更有優勢的地方。
那就是擁有前世記憶的自己,天然就具備“身在山內卻又可以輕松跳出山外”的眼光。
有句話叫“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
看清自己,其實是非常困難的一件事。
不僅是霸王,包括其他以聰明、智慧著稱的圣賢,或許能夠意識到這個問題,卻無法真正想象出他們從來不曾親眼見過的世界。
而他們從生到死,所有的知識和經驗,都止于此生,都止于此世。
那么任何對于世界,對于修煉,對于自我的想象,都超不出這個范疇。
無論多么光怪陸離,根都緊緊的系在這里。
而他,從在此界睜眼的那一刻,就自動擁有一面“鏡子”。
這面鏡子,能助他更好的照見天地,照見眾生,也照見自己。
與之相比,前世記憶帶來的知識,經驗,眼光,所帶來的助力,反而是次要的了。
——有時候,這些反而也會成為一種阻力。
所謂知見障,便是如此。
而彼時他要做的,不僅不是借助前世的種種知識和經驗,反而是屏蔽它們、隔絕它們。
對耿煊來說,這是一種全新的挑戰。
因為缺乏受術目標,依靠強行開掛虛空造梯,領悟這兩門秘術的立意真諦,耗費的時間與“霸王之悟”的次數,全都遠遠的超過了“地聽術”和“斗雞術”。
不過,對耿煊來說,這都不算什么。
“房中術”與“繞指術”這兩門秘術,全都如他預計的那般成功入門。
這就足夠了。
代價就是“房中術”入門,總共消耗了他704點紅運。
其中,700點紅運全都投在了“霸王之悟”上。
而繼“房中術”之后才開始領悟,并成功入門的“繞指術”,則消耗了他504點紅運。
這是一個讓耿煊感到欣喜的變化。
因為這兩門秘術全都成功入門之后,他能清晰的感覺到,它們的入門難度,所處層次,都是差不多的。
可后者卻“只”用了五次“霸王之悟”就成功摸到入門的邊緣,比用了七次才入門的“房中術”,看上去輕易了許多。
這是因為,它們彼此之間,存在極大地關聯性。
相互之間,可以互為參照,互為借力落足的階梯。
這意味著,耿煊設想的,在它們的基礎上,綜合它們所具備的共性,提煉出一種更“普適”,限制條件更少的秘術,是完全可行的。
“這算是屠龍技嗎?”
雖然,每一次“霸王之悟”的持續時間都不是太長。
信息越缺乏,內容越艱澀,“算力”消耗越大,單次持續的時間還越短。
可即便如此,當耿煊按照計劃將今日的修煉內容全部完成之后,時間還是再一次過了子時。
且因為一日之間,入門的秘術和技能功法太多,腦袋都有種被擠大了一圈的沉重感。
不過,不管如何,這終究是完成了。
明天——
心中這般想著,心力消耗過甚的耿煊,已經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