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家  第九十六章 天廟但求死不悔

類別: 仙俠 | 古典仙俠 | 仙家 | 布谷聊   作者:布谷聊  書名:仙家  更新時間:2025-02-19
 
天葬場中。

開廟失敗,或開廟成功,已經結束的學子們,或站或立或躺,繼續橫七豎八的逗留在天葬場的邊緣。

他們此刻全都是一臉驚容,緊緊的盯著場中還在開廟的幾個同窗,特別是那口中依舊在低吼的余缺。

不僅僅學子們緊盯著余缺幾人,教諭們在幫非天葬的學子們開廟完畢后,全都返回了場中,等待著最終的結果。

五個教諭此刻也注視著余缺,面上驚容涌現。

他們都有神識、有法眼,相較于那些剛剛開廟的學子,此刻可以清晰的看見,余缺的身上有一道灰蒙蒙的靈光涌現,而此靈光的高度,已然是達到了九尺七寸。

這在現場開廟的學子中,可謂是數一數二,僅有那謝晴潔的開廟靈光,可以與之相媲美。

有教諭忍不住口中嘀咕:“好家伙,僅僅靠著一株六品靈藥,就能夠一口氣的將祖廟開辟到這種程度么!”

朱教諭身處其中,她也是目光炯炯,口中自語:

“三尺以下,草廟。六尺以下,下等靈廟;九尺以下,中等靈廟;九尺至一丈,上等靈廟……一丈以上、破丈者,可謂之為天廟!

天廟乃是長生血脈、天人之流方才能夠開辟的,此子莫非祖上也是大有來頭么。”

這時,旁邊那一只盯著自家弟子謝晴潔的蘭教諭聞言,慨嘆的回應:

“朱教諭此言差矣。你要知道,你這學生所用的乃是一整株六品靈藥,且多半還是和他極其契合的那種,是真正的天材地寶,我等若是得之,突破至六品境界也大有可能。

用天材地寶開辟,本身就有一定的概率可得天廟。畢竟世間有幾人能夠奢侈到,將一整株天材地寶給予一人開廟使用!更別說了,你這學生的心志也甚是堅定了。”

其他教諭聞言,也紛紛惋惜或贊嘆:

“真他娘的浪費,一株完整的六品寶藥,就用來給一個小小仙童開廟。若是給俺使用,那該多好!”

“此等學子,恐非山下之人,而當是山上之人,不輸于黃山九門也。”

但是其他教諭,贊嘆得越多,有一人的眼神卻是愈發的陰沉。

紅蛇夫人也緊盯著余缺,目光變幻不定,惱恨無比。

如果說此前余缺服用肉靈芝時,此藥有靈氣顯露,顯示其大概率是一株六品靈藥,現在余缺一個泥腿子,靠著此藥開辟出了九尺七寸的上等靈廟,便證明了肉靈芝屬于貨真價實的六品靈藥、妥妥的天材地寶!

在這些教諭看來,此藥還大有可能,和被學正挖走的那一株鬼栗子靈根不相上下。

“可恨!此等寶藥,合該是本道的。”

余缺越是成功,紅蛇夫人就越是嫉妒的發狂,并且她心間,也暗暗生出了一絲寒意。

“該死的,此子一旦開出天廟,那么他都無須經過中舉,便大可能被收入道宮中……不,哪怕不是天廟,他現在也已經是妥妥的道宮種子。”

而她反觀自身,所開的祖廟僅僅是個七尺大小的中等靈廟而已。

“若是讓此子記起來我當初差點搶走了他的法器和寶藥,并得知了我妨礙過他的榜首之名……該死的該死的,你怎么不開死在這里啊!”

紅蛇夫人心間生出了懊悔之意,要是早知道攔不住,她壓根就不應該為了那便宜侄兒,去妨礙此子。

后怕中,紅蛇夫人緊緊捏著手指,她心頭狂跳,甚至生出了想要阻攔余缺繼續開廟的想法。

一個上等靈廟的道宮種子,雖然麻煩,但是她自認為以自己的境界和家勢,可以抗住對方的報復。

但是一個天廟種子,就不同了。

而當此女心懷歹意時,一旁朱教諭的身影,卻早就是若有若無的擋在了她的跟前,目光也時不時的看過來。

這讓紅蛇夫人即便想要出手,也找不到機會,并且親自動手干涉開廟一事,可是大忌!

朱教諭即便當場將她打殺了,她背后的宗族也頂多暗中報復,無法說個什么。

見事無可為,紅蛇夫人目光怔怔,緊捏得發白的手指也松開,似乎就此認命了

旁邊的朱教諭察覺到這點,嘴角則是露出了一絲冷笑,并且也暗松了一口氣。

不過那紅蛇夫人望著場中,目光挪動,忽然看向了自己麾下的學生——季宜秋。

此人也是目前還留在場中,繼續煎熬的人之一。

他的開廟靈光,達到了八尺三寸,也就是說祖廟開出了八尺三寸之大。

季宜秋此刻是一臉的煎熬又歡喜。

不過此子之所以能繼續留在天葬場中,所靠的是麻藥而已,即便他所服用的麻藥,乃是紅蛇夫人從山上帶下來的秘藥,副作用極小,但依舊會損傷潛力,因此從昨日午時到現在,他祖廟便沒有一絲一毫的增長了。

繼續滯留在場中,他只是白白的受著煎熬,無甚益處,頂多堅持滿七天后,能夠有不小的概率從那鳥骨鳥鬼的身上感悟到一門法術。

就在這時,季宜秋的耳邊忽然響起了紅蛇夫人的聲音:

“宜秋,你潛力已盡,退下吧。”

此子聽見,面色一怔,當即口中低吼:“不、姨媽,我還能堅持,我還要開得上等靈廟!”

紅蛇夫人冷冷傳音:“哼!愚蠢,你若是有自知之明,當初那蚌殼水府,就不會落在那小子手中了。”

季宜秋聞言,面色一僵,意識到紅蛇夫人應當是不知用什么法子,知道了他當日并未第一時間去取走水府,而是報復了余缺一番,結果便偷雞不成蝕把米了。

忽然,他又聽見紅蛇夫人用復雜的語氣道:

“那小子已經是九尺七寸的上等靈廟,正在往天廟奔去。你再待在上面不過是陪襯而已,速速下來,姨媽替你推拿調養,免得開廟過度,反傷了身子。”

“這怎么可能!”季宜秋驚疑,但他扭頭朝著旁邊一看。

其視線雖然模糊,果然在一旁瞧見了一道被叢叢赤紅火焰纏身的開廟學子,而那位置,他若是沒記錯,應當就是那姓余的狗東西之所在。

一番循循善誘的話,再次響在季宜秋的耳畔:

“聽話,你已經很棒了,但姨媽不能上前接你,不可跨入場中半步,你得自己下來。那骨樁經過了真火的幾次炙烤,早已經發脆,你敲擊其根部即可……”

季宜秋聽著紅蛇夫人的安慰。

但不知怎的,紅蛇夫人的語氣越好,他心間就是越是暴躁,恨得咬咬牙。

特別是當瞧見余缺那邊,開廟之景依舊火熱,且聽見紅蛇夫人說,對方有可能開出天廟,讓他務必放下隔閡,今后與那小子交好。

一時間,季宜秋的面容變幻不定,似乎還在糾結究竟要不要主動離開。

而當這倆人隔空傳音時,一旁的朱教諭倒也注意到了紅蛇夫人的小動作,但是對方神識所涌出的方向,是其自個的學生,并非是在針對余缺。

這讓朱教諭的腳步只能頓在原地,眉頭緊皺,緊緊盯著此女,謹防此女再有其他小動作。

這時,嘩啦一聲響,天葬場中的一根骨樁折斷。

一道人影從骨樁上重重的摔下,這動作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又一個堅持不了的,可惜,只剩下大半日,七日就熬完了。”

此人正是季宜秋,他最終還是聽從了紅蛇夫人的話,選擇了主動終止開廟。

這人沒等門房青大爺出手,自己像一灘爛泥般,從地面艱難爬起,然后搖搖晃晃的朝著場外走去。

如此可笑的動作,落在了其他學子和教諭的眼中,不僅沒有引起譏笑,反而令不少人露出欽佩之色。

畢竟此人還能自個走出來,而非被扔出來。

朱教諭也是被季宜秋的動作吸引了一會兒,但是立刻的,她便又收回目光,將神識緊緊的鎖在紅蛇夫人四周,免得被這對姨侄打配合,將其注意力調虎離山。

在天葬場中,那季宜秋跌跌撞撞間,他不經意間走到了余缺的附近。

在眾目睽睽之下,此子掩著袖,將手中剩下的秘藥全部吞吐下肚,然后喘息片刻,忽然抬起頭,目光怨毒,猛地身形竄動,撲向了插住余缺的骨樁。

驚呼聲,頓時在場外響起。

這一幕發生的猝不及防,且眾人沒有想到,開廟開到第七日的學子,還能這般生龍活虎。

一直警惕紅蛇夫人的朱教諭,其聽見了場中的垮塌聲,心間也咯噔一跳!

刷刷刷的,一道道目光望去。

只見余缺身下的骨樁,因為被真火燒得次數更多,更是發脆,果然也被季宜秋一撲,便撲倒了。

“豎子!爾敢!”

憤怒聲從朱教諭的口中爆發,她目眥盡裂,身上的法力涌動,大手一揮,便要將那行兇的季宜秋打殘在場中。

可一陣叱呵聲也早早響起,紅蛇夫人的出手更快:“宜秋,你怎敢妨礙開廟!”

她也將法力打出,似乎是要懲處季宜秋,但是卻一把護住了季宜秋,免得此子被朱教諭當場錘殺。

且季宜秋撲倒了余缺的骨樁后,此子狼狽不堪的就往旁邊一滾,然后人畜無害般的茫然望著四周,一副并沒有要再對余缺出手的意思。

在兩個教諭都出手時,一道冷哼聲也猛地在場中響起來。

原本微瞇著眼睛的門房青大爺出手了,他重重一喝:

“閑雜人等,休得入場。”

此人猛地一甩袖袍,便有一股熱浪掀起,逼得那朱教諭和紅蛇夫人兩人雙雙朝后退,面色驚疑的收回了法力。

那季宜秋則是被門房青大爺隔空捏起,一把甩飛出去,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朱教諭鐵青著臉色,憋住了一口氣,只是大聲呼喝:“青爺。”

青大爺凝視著余缺,查看了片刻,伸手一壓,出聲:“都稍安勿躁,只不過從樁子上摔下來罷了,此乃開廟,又不是打坐吐納,傷不到他什么的。”

這話讓朱教諭的臉色微緩,僅僅扭頭瞪了那紅蛇夫人一眼。

紅蛇夫人的臉色微變,竟然也做出了一副松了口氣的模樣。

忽然,門房青大爺又皺眉說:

“不過現在已經是第七日,此子幾近油盡燈枯,身子無法再承受重創一回,不得再插在骨樁上了。且場中遍地真火,能焚金化鐵,一時半會也找不到合適捆住他的東西,只能靠他自己堅持了。”

這番話說出,在場的教諭們全都面色變化,隱隱明白過來了。

時至今日,余缺等人之所以還能在場中堅持,靠的可不就是自身難以動彈,被逼得只能硬生生的熬下去么。

現在余缺被人從骨樁上解下來,沒有了骨樁的拘禁,他手中又沒有麻痹肉身、精神的麻藥,每過一息,便都可能自行從場中滾出來。

畢竟此等情況,實在是過于摧殘和考驗人的心智了。

朱教諭聞言,當即出聲:“青爺,可否晚輩進去,出手按住此子。”

誰知青大爺又搖了搖頭,嘆到:

“不可不可,過猶不及。

從骨樁上摔下來,也許是福不是禍。老夫觀之,此子再多堅持一息,肉身和精神崩潰的可能性就也大一分。

爾等非要讓他堅持,指不定開廟不成,反而會被燒死在了場中……這種事情,此前也不是沒有過。”

這話落在朱教諭的耳中,更是讓她面色糾結,欲言又止。

反倒是一旁的紅蛇夫人聽見,眼神一僵,心情也復雜:

“可能燒死在場中……天殺的,老娘莫非還救了他一救?”

有著青大爺的解釋,眾人一時間便都只是旁觀著,且看余缺自個的造化。

可是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是,在季宜秋推倒骨樁之前,余缺的陰神在祖廟中,也是無比煎熬。

他所煎熬的,并非肉身和魂魄的痛苦,而同樣是已經足有三個時辰,他的祖廟再沒有一根頭發絲的增長。

且不管他在祖廟中做什么,也不管那鳥鬼是否又撲出,吞咬他的肉身魂魄,全都無甚作用。

這代表著余缺的祖廟,確實是開到頭,觸碰到了極限,接下來,便非是人力所能為了。

只是咵嚓一聲。

季宜秋推倒了骨樁,讓余缺從樁上跌落,掙脫了束縛。

這動靜確如門房青大爺所言,并未驚擾到他開廟,僅僅是將他從煎熬當中驚醒。

余缺的意識回歸外界,他掙扎的從地上爬起,視線模糊,看不見任何人影。

其口中低吼,喃喃不斷,見自己不再被困住,退縮的念頭不斷涌出,宛如海浪般,一潮勝過一潮,快要將他整個人都淹沒了。

此時此刻,幾乎所有的天葬臺上之人,全都默默的注視著他,或許贊嘆或是惋惜或是嫉妒,安靜的等著他是退下來,還是繼續盤坐在原地煎熬。

但下一刻,令所有人都沒有想到的一幕出現了。

看管天葬的門房青大爺,更是忍不住的擦了擦眼翳,口中欲言又止。

因為在眾人驚愕的目光之下,余缺佝僂著身子,顫抖的支起了一截骨樁。

他宛若行尸般,竟然一步一步的往那鳥骨靠近而去。

余缺一步一喘,渾身浴火,口中喃喃:

“不求天子廟,但求死不悔……”

呼呼呼!大風大風。

烈火烹燒中,他的身形步入了那鳥骨的三丈以內,天葬臺上頓時刮起了熱浪,將他的衣袂撕裂化灰、發絲亂舞。

無窮無盡般的國朝氣運,也翻滾而來,然后宛如瀑布般傾瀉而下,絲絲絳絳。

所有人全都怔怔的望著這一幕,即便是尚在開廟中的謝晴潔等人,也是因為香火之氣被奪,忍不住的睜開了眼睛,遙望而去。

余缺身上的靈光,同樣也是一步一跳動,他的祖廟戰栗,終于再次開始了擴張。

九尺八寸、九尺九寸!

一丈!

其氣昂揚,便是真火烈焰,也壓不住余缺身上的開廟靈光,且還沒有停止的跡象。

終于,當其靈光晃動,停頓一番后,猛地再次上揚,光色泛金,突破了一丈之高。

“天廟!”

不知多少人,此刻都是失聲驚嘆。

但與此同時,一陣尖利的怨恨嘯聲突然響起。

只見那龐大的鳥鬼之形,它抬起了三顆蛇頭,顆顆弓著,死死打量余缺。

此刻看管天葬的青大爺面色陡變,猛地叫喊:

“不好!后生,速退!”

他即刻動身,一只蒼青色的大手從天而降,壓向那鳥鬼。

外圍的朱教諭等人也是紛紛色變意識到不妥,除紅蛇之外四人,再也顧不得規矩,疾撲向余缺,想要護下余缺。

可是一陣譏笑且貪婪的神色,浮現在那鳥鬼的六只眼珠中。

它揮舞著龐大的雙翅,鬼軀拖曳著無數條鎖鏈,從那鳥骨中騰起,然后尖嘯著,讓整個天葬臺都是震動。

此獠奮起整個身子,猛地撲向余缺,令眾人阻攔不得。

啊啊啊!

一陣痛叫聲,頓時從余缺的口中發出。

只見他的一丈多高祖廟,竟然被逼得顯露在虛空當中,而那九丈高大的三首蛇鴉之魂,正一頭扎在其上,瘋狂的往里面鉆去。

咯噔、跨啦,一陣破碎的聲音響起。

余缺那古香古色、一丈之大的天子祖廟,承受不了,竟當場破碎,垮塌而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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