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星稀,夜色濃稠。
應峙除了一身腥,最后什么也沒撈到。
還被訛了幾張銀票才得以收場。
虞聽晚嘴里做推辭狀,轉頭用這筆錢做東去最齋樓點了一桌子菜。
反正不是她的錢,花的不心疼。
賀詡然也跟去了,卻沒怎么動筷。
“觀你氣色,這些時日過的極好。”
他側頭同虞聽晚說話。
虞聽晚舀湯,落落大方:“賀大人瞧著瘦了些。”
是真的。
下巴瞧著都尖了,眼底還有青色。
耳聽八方的蕭懷言:“能不瘦嗎,手頭上好幾個案子。周家案子就算結了案,他也沒法喘口氣。”
很多案子,都要得罪人的。
刑部不敢收,京兆府有顧忌,全都到賀詡然手上了。
“那曹家的事可有結果了?曹伯公真的誘奸了親弟媳?”
虞聽晚:???
賀詡然沉下臉:“這不是你能打聽……”
何況這里還坐了個姑娘。
“具體的還在查。”
蕭懷言:“那你可得用點心。曹二夫人是國子監夫子的嫡次女,早些年給夫子送飯,還都會給我們這些學子帶些。她受了委屈,連名聲都不顧了,求到你這里。”
“那曹家上下一心竟還想遮掩丑事,要不是夫子去看女兒,見她被關著……”
不用蕭懷言說,賀詡然也會秉公執法,讓惡人罪有應得。
可他顯然不想和蕭懷言說話。
賀詡然比虞聽晚大不了幾歲,兩人澤縣就有交集,他又有意寒暄。
“手底下有幾樁事較為棘手,不然早該去看你的。”
虞聽晚微微蹙眉。
賀詡然:“楊惟文還想讓我給你送份喜帖。”
喜帖?
虞聽晚驚訝:“他婚事有著落了?”
她到現在還記得,楊惟文未婚妻跟人跑了。
“是。有個老御史相看上他了。”
虞聽晚:???
她知道楊惟文長得好看。不然當年九公主也不會要選他當駙馬。
她愕然:“什么?”
楊惟文命怎么那么慘!明明只想當一個好官。
偏偏公主不放過她,老男人也不放過他。
賀詡然:“相中他做女婿。”
虞聽晚:……
就不能一口氣說完嗎。
賀詡然見她聽,話也就多了:“老御史為官清廉,倒是有個兒子,但犯了事手里攥有人命,他剛正不阿以律法裁決親自處了死刑,其妻氣的吊死家中,他喪妻喪子也一夜白了頭。身邊只留下這么個女兒,如珠似寶的。”
御史一根筋,都是不招官員待見的。
“他這些年得罪了不少人,就想挑個品貌端正的好女婿。也就看上楊惟文了。”
“楊惟文也見過那姑娘,相中了。婚期定在了明年。我不知會碰見你,喜帖卻沒隨身帶著,下次給你送去。”
虞聽晚:“這是好事。”
可很快,她覺得不對。
楊惟文為什么不自己給她,卻要拜托賀詡然轉交。
答案有兩個。
一,賀詡然自告奉勇,想要跑腿。
二,如今她和魏昭身份不同,楊惟文顧忌多。怕他們不去,親自過來送,顯得像是利用澤縣的交情獻殷勤。
虞聽晚傾向第二個。
畢竟從始至終楊惟文都不曾對外提過認識虞聽晚和魏昭,而在官場上獲得便利。
“自是要去的,當初若不是他行方便,從西臨村趕到澤縣的路,只怕艱難萬險。”
“在澤縣安頓后,他手頭拮據,還時常攜禮過來探望。”
“這份恩情,我是記心上的。”
“他雙親皆故孤身一人,在御史臺辦事,只怕除了御史臺的一些大人,都沒有人過去祝賀。”
而祝賀,那些大人想來都去老御史家中。
楊惟文新房也不知得多冷清。
“我和夫君總要過去沾沾喜氣。”
虞聽晚:“勞煩賀大人幫我捎個口信。”
“若要送喜帖,讓他自己來,又不是沒長腿,我順國公府的門難道還進不得了?”
等吃飽喝足回了府,已經不早了。
虞聽晚回了瀾園,卻沒看見魏昭。問了一圈,竟是人在祠堂還沒回來。
她怔了怔。
魏昭去祠堂多半就是……
難道發生了不好的事?
還是說……
虞聽晚不敢多想,連忙讓檀絳帶路。
祠堂森嚴肅穆,從這里過去有些路程,虞聽晚剛開始還能碰見零星幾個請安的家仆,沿著甬道越往里走越空曠,夜風從衣衿悄然滲入,帶著些許涼意。
這里平時沒外人會來,不似別地燈火通明,兩側隔一段距離才有一盞昏暗的燈。
高樹的枝葉被吹的簌簌作響。
要不是有檀絳帶路,虞聽晚要是一人,只怕心里會發怵。
“夫人,前頭就是了。”
虞聽晚步子變快,卻撞見了如婆子,不安達到了頂峰。
下一瞬,如婆子給她請安:“世子妃怎來了?難道擔心世子沒用晚膳?”
虞聽晚似不經意:“婆母呢?”
如婆子道:“主母早就回去了,她一向睡得早,這會兒怕是躺下了。”
她抬起手里的食盒。
“世子午膳和晚膳都沒用,老奴偷偷送些吃的過來。”
“既碰見世子妃,那老奴就不進去了。”
虞聽晚見她笑瞇瞇的,一顆心倏然間落了地。
祠堂內香煙裊裊,空氣里盡是木頭混合香灰的味道,先祖的牌位整齊,上頭金漆刻的字,泛著幽幽光澤。
由遠而近的腳步聲傳來。
虞聽晚噠噠噠走了進來。
姑娘雙手背在身后,祠堂內昏黃的光線好似在她身上鍍了層柔光。
魏昭聽到由遠而近的腳步聲。
虞聽晚:“聽說夫君被罰跪了。”
虞聽晚語氣慢悠悠的:“罰一晚上啊?”
“也得虧婆母不知你先前那傷怎么來的,不然可不止一晚上。”
虞聽晚來到他身側:“因誤會就對自己下狠手,我都替你覺得虧。”
說到這里,她就沒好氣。
雖然站在魏昭的立場和角度,她也能理解。
偏偏那時的魏昭不敢問。
往往人在崩潰時,是沒有太多理智的,只想逃避。
“不虧。”
魏昭跪著很標準,淡淡:“留了后手。”
“去戰場前,我給遲御留過一封信。讓他在棺材入上京后送去邊境。”
也就是棺材里面躺的不是他,計劃擱淺了。
魏昭補充:“給敵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