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聽晚還真不知道。
魏昭語氣輕飄飄的:“里頭是一張我親手畫出來的輿圖。”
他知道大晉哪里最容易攻進來。
魏昭:“沒了魏家軍,你猜他能怎么辦?”
“還有一封信,給敵國一樣的輿圖,以及魏家軍的兵符送去給蕭懷言。”
“對了,敵國軍營也有我的人,職位還不低。內憂外患,狗皇帝焦頭爛額。蕭懷言總能坐收漁翁之利。”
魏昭:“這江山是魏家護的,也該由魏家收回來。”
你好可怕啊。
都要死了,怎么手段還那么多啊!!
顯然壓的魏昭輾轉反側的重擔倏然被清空,從身到心徹底的解壓,他被罰都是心甘情愿的。
男人心情好,也有意逗她。
“怎么?”
他抬眸,好整以暇,挑眉:“見我罰跪,夫人是要和我同甘共苦嗎?”
“怎么可……”
魏昭:“賢妻。”
虞聽晚一個能字咽了下去。
她生硬的轉移話題,把手里的食盒擱下。
“夫君餓了吧。”
魏昭:“你說呢?”
他看了眼食盒,是熟悉的。
年少被罰跪祠堂,都是如婆子給他送的。
以前寧素嬋對他嚴厲,故他從來不敢多想。
這諾大的后院都是寧素嬋管的,身邊如婆子給他送吃食,寧素嬋當真一次都不知情嗎?
只怕也是默許的。
魏昭眉眼柔和。
“母親離開祠堂前,她說,歸之二字雖然是那人取的,可昭卻是父親取的。”
虞聽晚打開食盒,取出里面用老雞湯煮的面,面是廚子搟的,很有勁道,上頭鋪著雞絲還有各種小菜,冒著熱氣:“日召昭,光明磊落,夫君是父親,祖父,期許盼著來到人世間的。”
魏昭還真餓了,怕她燙著,把碗取出來:“可我叫住了母親。”
“告訴她,父親喊我更多是歸之。”
他眼里藏著碎光。
“可見父親對這小字也是喜歡的。”
“歸之。母親于父親而言,何嘗不是上天垂憐,主動歸他。”
寧素嬋只知道魏封行對她好,只因她是他的妻。哪里知道,前提是她,后面才是妻。
虞聽晚沒忍住八卦:“母親什么反應。”
魏昭:“背對著我,走的倉促。”
不過,倉促就證明內心不平靜。
他沒急著吃面。
“我先前一直在想,是什么造成了今日的局面。”
虞聽晚聽到他說。
“我和母親從不談心,尤其父親去后,她愈發寡言。她為了我好,瞞下一些事。父親死前不讓我查,無非是那時的我,還沒有立身的資本。”
“父親和小叔自幼遵循魏家忠君報國的族訓。”
那是刻在骨子里的。
“小叔有血性,但還不夠。先帝娶了小叔心儀的姑娘,那是皇家對魏家第一次明目張膽的試探。可小叔不會為了情情愛愛去反。”
“他又去的太突然。父親才學兼備,是聞名于世的大儒,可卻不通兵法,以至于被皇宮那位壓制的死死的。”
“他最后能做的是保全我,給魏家留下最后一支血脈。沒和我說,無非是對我最后的期許,是好好活下去。有朝一日像我小叔那樣,也就能撐起魏家了。”
“母親知道我對父親的死存疑,她知我會警惕皇家,這些年我也的確做的很好。”
他讓應乾帝想動他,忌憚他。可每次邊境打戰都留有后手,給敵軍卷土重來的機會。以至于朝廷不能沒有魏家軍。
寧素嬋太知道應乾帝的為人了。
所以她從有孕起,就不安。
靖遠將軍出事后,這份不安達到了頂峰。
應乾帝本來就恨魏封行。
魏昭若不是男兒身,魏家要是沒有香火繼承。也許局面就不一樣了。
畢竟應乾帝多在意他仁德的名聲啊。
“可母親到底被太多世俗禮數束縛。她不會生出順國公府其實還有一條雖然冒險,但可以反了整個皇朝離經叛道的路可以走。”
“應家一代比一代更有野心,魏家早就成了他們的眼中釘肉中刺。”
不然也不會那么一大盤棋。
逃避是沒有用的。
“忍辱負重終為魚肉,坐以待斃只會受制于人,父親小叔如此,我亦如此,后代子孫得仰人鼻息,活得更為艱險。”
魏昭聲音不輕不重,可卻在祠堂留下回音。
“居于朝廷之下,勢必永無翻身之日。”
所以報仇也好,為了魏家也好。
應家人,必除之!
他朝虞聽晚伸手。
“來。”
“給父親和各位長輩上香。”
魏昭:“讓他們也見見你。”
祠堂供奉了不少魏家先祖的排位。
排位是格外講究的。上有名諱,生卒年月。
始祖居中,左昭右穆。長為昭,幼為穆;嫡為昭,庶為穆。父為昭,子為穆。
夫祭有昭穆,昭穆者,所以別父子、遠近、長幼、親疏之序而無亂也。
虞聽晚在魏昭的一位位介紹下上香。
最后跪到了魏昭邊上,魏封行牌位前。
不同于前頭的跪拜,這次她雙手合十捧著香,閉眼將手放在額前的位置。
“若公爹在上頭能聽見,兒媳虞氏望您能庇佑夫君后頭之行,無災無難,風雨不侵。”
魏昭:“說出來就不靈了。”
虞聽晚拜了三拜,這才起身,將山插在香案上。
“誰說的?”
她有她的一套歪理:“那些去佛廟祈愿的人倒是心里默念。也沒見幾個人真的愿望成真。可見要說出來,神靈才能聽見。”
前頭香案上放著厚厚的族譜。
魏昭跪的身姿筆挺,卻又放松,吃面。
虞聽晚順嘴:“好吃嗎?”
魏昭:“呵。”
好端端的陰什么怪什么氣!
魏昭慢吞吞:“我要是你,都沒臉問。”
魏昭:“在外偷吃回來。”
魏昭:“我聞到了醉齋樓燒雞的味道了。”
虞聽晚身上的確濺了幾滴油。
狗鼻子啊!
魏昭把面吃完,用帕子擦嘴。示意虞聽晚去看香案上擺著的厚厚族譜,和文房四寶。
虞聽晚聽他取來。
魏昭:“打開,翻到最后面。”
虞聽晚莫名其妙,照做。
魏昭:“看到了什么?”
還能是什么。
最后幾行,是魏封行和寧素嬋挨得很近的名字,并列的是魏封遠。
這就是靖遠將軍小叔了。
寧素嬋和魏封行的名字下頭,是一個小字。
然后是魏昭。
魏昭磨墨,狼毫取了點墨汁。
在自己名字邊上,虔誠寫下虞聽晚的名字。
早該這么做了,可之前不敢。
他抬眼看向一旁湊近看著,彎著嘴角,眼兒亮亮的姑娘。
又鄭重留下一個小字。
——妻。
“虞聽晚。”
“嗯?”
“你得對我好。”
他低笑:“長輩面前,蓋了章了。”